魏征远将车开得慢，稍等一阵，果然何森书记来了一个短信。翻阅短信，感觉到心脏跳动比平时要强很多，咚咚咚的响声声像越来越激越的鼓点似的。手情不自禁地微微颤动，像是有些痉挛、抽搐，魏征远平时自谓心态修炼到家，此时，见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反应，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些。翻阅短信的操作很简单，今天却变得繁复起来。nbsp;

　　 看到短信，这一直想见到的暗语，又一直怕看到的暗语，魏征远见了既觉得极为熟悉有很陌生，看多了两次甚至觉得那几个毫不相关的字都认不出了。nbsp;

　　 转而知道自己的处境，魏征远将短信删了，急忙给何森书记打电话去。nbsp;

　　 “书记，我是魏征远，我听从组织的命令。”魏征远说得很坚决。nbsp;

　　 “好，我代表组织感谢你的坚持、感谢你的信任，这些年来辛苦了。”何森说，魏征远听不出任何给他更多信心的信息，“这样吧，找个地方面谈。”nbsp;

　　 “好，我来安排。书记等我消息，行吧？”魏征远说，虽说自己会听何森书记的指令，按他的意图办事，可何森书记是什么意思，两人还要慢慢磨合。nbsp;

　　 “好，注意隐秘。”nbsp;

　　 “是，书记。”魏征远说，“我估计，孔俊或何亮亮会找我商议您请求省厅下来接手案子的对策，时间上一时定不下……”nbsp;

　　 “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nbsp;

　　 两人在华英市只有偷偷地碰一面，商定接下来的行动，也了解省里的决策与意图。何森在华英市有任何行动都会给人进行监控吧，要单独出来见面，还不能警队那些人，真是不容易啊。得好好筹划一番，而自己更应该出在一种隐秘的暗处，对整个行动才会有更好的效果。nbsp;

　　 魏征远拿不准自己的意思何森书记是不是能够理解跟体谅，在华英市，比当年的地下党还要小心的。nbsp;

　　 想着该怎么见面才好，魏征远突然想到何森书记要请省厅的人到市里来，却也是一个很好转移目标的办法。让那些人将注意力放在省厅，对自己在市局里的行动会有较好的掩饰作用。nbsp;

　　 华英市这边的人绝对没有人会想到自己会在背后做这样的事情，收集罪行，筹谋行动，在最关键的时刻给那些人狠狠打击，才会起到应有的作用。这十年，虽说一直做一个摆设似的人物，但有心培养，身边也有几个可信赖的人手。这些人暂时都不能动，甚至不能跟他们讲明白。虽说信得过他们，但华英市的形势太严峻，绝对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才行。nbsp;

　　 在车里慢慢地想，要理顺这些东西并不容易。之前，对华英市的各种人物之间的关系也摸清楚，但要弄到证据却不简单。自己也不敢乱动，目前掌握在手里的材料，远不足以将华英市这些势力连根拔起。nbsp;

　　 准备回局里，电话再一次响起来，魏征远见果然是孔俊的来电，给自己预先猜着了。孔俊从市委出来，肯定跟背后的人联络了，如今得到指令过来找自己筹划，必然跟省厅有关。nbsp;

　　 市委书记要向省厅请求力量来市里办案，省厅势必会跟市局做一些交涉，也会将情况会知这边，孔俊作为市委政法委书记，自然不可能完全绕开他。nbsp;

　　 接了电话，魏征远说，“孔书记有什么工作指示？我在街上，心里闷得慌啊。”nbsp;

　　 “有什么想不通的？何书记的意思不一定是市里的意思，市里对市局是信赖的。市局这些年来的工作表现也是让市里放心的，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孔俊说，很耐心的样子。nbsp;

　　 “谢谢孔书记，还是领导关心市局啊。”nbsp;

　　 “不说那些，这些年来你的工作和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过来坐坐，喝一杯，也聊聊吧。”nbsp;

　　 “我听孔书记的。”魏征远说，说后将电话挂了，用那个隐秘的号码发一个短信却，会知何森，自己跟孔俊见面。nbsp;

　　 每一个人在特定的圈子里，都有自己较为固定的角色。nbsp;

　　 魏征远在华英市领导层里，既是可有可无的摆设性质的角色，又手握着全市的公安系统。虽说公安系统未必肯听命于他，但表面上的很多事情还是要他来做，孔俊等人对魏征远也会不时地向他示好，也会伸出橄榄枝想将他彻底地拉到阵营中去。不过，魏征远的表现时常让人失望，给人一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印象。这个印象一旦形成，市里上层人对他也就不再下力拉拢。再说，市里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对市里没有丝毫威胁，对上面又有田来应付，应用恰当，还真是一个很好的棋子。nbsp;

　　 孔俊找魏征远去，也是先安抚一阵，让他体会到市里对他是了解到，至于何森这样的人，大可不必计较。领导说过的话，听与不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技巧，才能在这种圈子里延续下来。nbsp;

　　 魏征远不急着赶过去跟孔俊见面，等着何森书记的进一步指示。却没有见他有回信，眼看到地方了，停下车，魏征远快速将手机里的那张卡弄出来。nbsp;

　　 万一在跟孔俊说事时，何森书记来了短信或打电话来，会让孔俊疑心的。nbsp;

　　 下车，一副落魄的样子让孔俊见到他脸上的笑露出来，说，“征远，你这是做什么？看看看，这些年的修炼功夫都花在哪里了？别人不理解，我是真的你的。在局长这个位子上，本来就是一个给人架在火焰上烤的位子，不出事是应该，出事就是工作不到位。这种官僚理论你计较那么多干嘛？照我说，但求自己心安，其他的都是耳边风，吹过就吹过了。放在心里不值当啊。啊。”nbsp;

　　 魏征远脸色并没有好转，也不说话，桌上有茶杯，端过来一杯，喝了两口，放下，长长地叹一口气，“孔书记，谢谢你的理解啊。这事……真的没法做了……我在想，是不是借此机会写辞职信，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干警，干净清静。”nbsp;

　　 “你看你，什么风浪没经历过？用得着这样赌气嘛。”nbsp;

　　 “我不是赌气，我是认真的。”魏征远说着严肃起来。nbsp;

　　 “好了、好了，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nbsp;九。一个人的工作好坏，也不是某个人一句话就定论的，是不是？”孔俊见魏征远有些认真，知道今后何森执意要请省厅的人下来接手案子，让面前这个温吞神也倒毛了，这样也好啊，即使省厅真的来人了，市局有魏征远闹情绪，何亮亮等人在市局里更好做一些工作。nbsp;

　　 魏征远再喝茶，情绪似乎要好一点。孔俊见他这样，总算放心下来。这时候，这个温吞神真要是将挑子撂下，对市里的大局很不利。nbsp;

　　 “征远，司法独立。公安战线办案也有独立性，办案讲求的是证据，以证据说话，总不能以某些人私下的猜疑为准。市委某些人对你们工作和付出有质疑，我也不好直接怎么说，但到省里我会将事实摆清楚，说明白，绝不会让你们市局无端端地受怀疑。当然，如今，某些人官僚习气重，不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对什么事都自以为是，我们理解理解。但不管怎么说，工作不能撂下。我知道，你也不是那样的人，心里有委屈，说出来会好受些。”孔俊说，看着魏征远见他情绪虽未定一些，但意气还在，确实要利用这份意气的。nbsp;

　　 稍停又说，“目前我们要清醒地看到面对的司法干扰，征远，市里如果真请求省厅来接案子，你有什么想法？”nbsp;

　　 “能有什么想法？”魏征远负气地说，“喜欢怎么弄就这么弄去，市局的人都抽回来，有着省里去办案，还能怎么着。”nbsp;

　　 “看看，赌气了吧。工作是工作，委屈是委屈，我们是党的干部，举过手，宣过誓的。工作不能带私人情绪，我可不是批评你啊，即使省厅的干警来接手案子，市局也要做好配合工作，听令省厅的指挥。不仅是你这个局长不能闹情绪，还要做好市局的干警们都不能闹情绪，能不能做到？”孔俊在他的位子上也是经受锻炼过的nbsp;

　　 “……孔书记请放心。”魏征远说。nbsp;

　　 “对你我是放心的，不过，你也要说说看，市局该怎么配合，总要有一个预案，才让人真正放心。”nbsp;

　　 魏征远听得出孔俊的意思，知道自己这一番做作已经达到目的，不急着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说，“孔书记，有什么指示？”nbsp;

　　 “我有什么指示？我的指示就是市局要全面配合好省厅的工作，将这个案子大白于世间，让市局赢得全社会的信任。”孔俊说，“具体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我要帮你安排，我们是不是换一个办公桌？”nbsp;

　　 “也行呢。”魏征远故作幽默地笑一笑，也表示自己情绪完全稳定了，说来后便沉思起来。孔俊也不急着催，过一会，魏征远说，“省厅要不要我们的人参与案子的侦破还是两说，不过，市局给予省厅进行配合，工作还是要做的。孔书记，之前这个案子是何局长在负责，各方面的材料也熟悉，接下来的配合省厅工作还是由他出面来做。只不过，担心他也有情绪啊。”nbsp;

　　 “工作上容许什么情绪？”孔俊说，“你先跟何亮亮招呼，让他心里现有私下准备，这些天，听说他没少挨骂，拍桌子、指着脸臭骂都受过这样的待遇，有点情绪也理解。做一做工作，应该没什么的。”nbsp;

　　 说过这事，孔俊也放心下来。省厅即使来人，就算要将市局的人摆脱那也不一定会这样，到省里去争取，下派到负责人是谁，此时说得清？对华英市这边的工作，省厅也是有纷争的，谁占优势孔俊觉得不需要多担心。nbsp;

　　 市局这边只要将魏征远稳住，何森在怎么干涉总不会亲自点名要谁来参与破案工作吧。如果真跳出来点名，何亮亮等也会将这些人的缺点提出来，魏征远自然不会喜欢这样给人打脸，闹得太不成名堂，省里会对何森大为减分的。nbsp;

　　 两人没有立即散开，孔俊要魏征远留下来一起吃饭，魏征远也不推辞。吃饭中又聊了一些事，多是说省厅的情况，孔俊在省厅里有熟悉的人，而魏征远在省厅里也都熟悉的人，说到省厅的一些领导，孔俊几次说到要给魏征远引荐省厅的主要领导，他在市局局长的位置上不可能连任，今后的去处还是要省厅领导来决定。nbsp;

　　 魏征远自然表示了感谢，虽说没有约定具体时间，却表示等省厅的人下来后，两人一起到省厅汇报工作，借机跟省厅领导诉诉苦。nbsp;

　　 告辞离开，这时候不是见何森的最佳时机，只是，两人的见面却又非常有必要。在电话里讨论不安全，也说不清楚。怎么样才能够不惊动背后的人？魏征远开着车，今晚见面的时机也是不错，或许，有人会对何森进行监控，但自己完全可让人对暗地的健康进行破坏。让他摆脱监控，自己要离开别人的监控也不算难。nbsp;

　　 想好之后，魏征远编写一条短信发出去。不就何森书记那边有回信了，表示赞成这样做。魏征远用电话给身边信得过的人打电话去，平时，魏征远要溜走、亲自探查什么，也会偶尔用这一招。nbsp;

　　 开车比较慢，显得漫无目的。消磨着时间，期间，魏征远给何亮亮打电话去，提出要他负责接洽与配合省厅的工作。两人说到市里的意思，何亮亮自然会有不少抱怨和情绪，魏征远也是有着情绪的，指示将孔俊的意思转达出来，何亮亮当然不会有什么不肯。nbsp;

　　 车即将开出市区，那里有一个派出所。魏征远下车走进派出所，看看正在执勤的干警。以前，魏征远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也会做这些事的，之后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喝酒。这个派出所的所长说何亮亮的人，魏征远心里明白，何亮亮特意将这个人放在这里，也是要控制市郊这一片。nbsp;

　　 控制这一片地方，有不少暗地的交易也容易给保护起来，不给人发觉。魏征远心里早知道是这样，进派出所去露面不过是让何亮亮等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行为，等下去喝酒，也不会有人去惊扰自己。对孔俊等人说来，他们很喜欢看到这样一个遇事不开心后喝酒回避的局长。nbsp;

　　 回到车里，派出所所长亲自送魏征远到车边，说要派人帮他开车。魏征远谢绝了，说他还有工作要做，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所长自然表示明白，送车离开。转过街道，魏征远车速突然放慢，从人行道上突然一个人往车走来，车门打开，那人麻利地钻进车里。nbsp;

　　 两人不说话，上来的人跟魏征远在体型上很近似，车速还是慢。两人在车里将衣服换了，魏征远在另一个拐角处突然下车，街道的灯光较暗，没有人会留意这样的变化。随后，在人行道上走着的魏征远身边又有了另一个人，两人看着完全是一起散步的。到前面不远处，两人上车，魏征远到后排，给人打电话问外面的情况。nbsp;

　　 前面那人开车，很快进到市里的主干道上。nbsp;

　　 何森从市委里出来，拿着手包，似乎很烦闷的样子。出了大门，在大广场上走，走过一阵，突然很随意地挥手叫一台出租车。出租车到他身边，等何森上车后，突然掉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市委门前的路宽，有便道随意掉头的，也是方便到广场来休闲的人。nbsp;

　　 从这里出去，能够插进不同的路，谁要想及时地跟踪都不太可能。主要是谁都没有料到何森会突然招出租车，孔俊虽布置了人手在留意何森的行踪，这时还真来不及跟上。nbsp;

　　 出租车之后又调换了几次路线，确定摔开了跟踪之后，才往目的地走。nbsp;

　　 何森之前也在想，魏征远会有什么样的安排，他是不是可靠，他有多少力量能够在市里发挥出怎么样的作用来。看着开车的出租，何森慢慢地觉得放心不少。能够这样显出专业来，自然让人放心，也觉察到魏征远还是有人手办事的。nbsp;

　　 华英市给高开善、何霸等人几乎完全统治，谁想插手都无法插进来。魏征远换有自己的人可用，说明他的能力确实不错，对这一次见面，何森也觉得信心更足。省里有了决心，自己在市里要是还做不好这些工作，会让省里的人失望的。nbsp;

　　 省厅来人中，必然也有牢靠的人，同时，省厅也是重要的力量。只有借助省厅这个机会，将这个案子一追到底，必然会牵引出其他案子来，继而，华英市隐藏在背后的黑势力也会呈现在人们面前。nbsp;

　　 等证据确实后，省里或京城有人就算想要掩饰，杨少也会发力。上下而动，依据将华英市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nbsp;

　　 李昌德的例子在先，何森也不敢大意，特别是跟魏征远的见面更加小心。nbsp;

　　 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子谦，出租车停下来。司机并没有多说话，何森下车，见左右灯光暗淡，小店里一个五瓦的节能灯在亮着。出租车已经开走，何森有种硬着头皮往里走的感觉。nbsp;

　　 小店有一个老人在守着，见何森到了，说，“客人来了，请里面坐。”何森往里走，一个小转角楼梯进去，通道狭窄。再往里走，撩开门帘，见里面的灯光亮多了，魏征远就站在那里。见何森到了，说，“书记来了，请。”nbsp;

　　 里面的房间出乎何森的意料，布置得不错，何森见这里的状况，想到这里可能是魏征远的一个私密点。他在华英市隐藏下来，平时扮演这样一个角色，自然要有隐藏的地方来做另外的事情，也会有另外的人来接应他，才是正常的。nbsp;

　　 “辛苦你了，征远局长。”何森说，手握住魏征远的手，稍用力，抖一抖。要说有委屈，他何森在三年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但跟魏征远来比那差太多，这一句辛苦了也是由衷之言。nbsp;

　　 “谢谢。”魏征远说，手也紧了紧。魏征远在前走，进一间房，房间不大，却素净。一个精干的人端茶进来，给两人倒了茶后便出去。nbsp;

　　 “请。”魏征远说。nbsp;

　　 何森也先看看这房间，这里给人一种安全感，想来，魏征远在外面有万全的部署。看着魏征远，何森有着做梦的感觉。下午还想将魏征远骂得狗血喷头，怒其不争，此时面对面而坐，何曾想到彼此之间会是这样的关系？nbsp;

　　 “这些年很艰难吧。”何森说，面对魏征远这些年来的坚持与努力，他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心里的那种情感。nbsp;

　　 “我也没做什么，离组织的要求差得远。”魏征远说，当初省里与他接触到部署工作，都是在一种巧合中，之后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指令。但他在华英市，自然能够感受到这边黑暗势力的膨胀，即使做一些工作，确实，没能够掌握何霸等人的核心证据。nbsp;

　　 “这样的环境里，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何森不知该怎么说才觉得准确，两人之前完全是不他立场的人，如今为了一个目标走到一起，能不能彼此默契配合，完全要看今晚的碰面。何森也想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之前，曾想过该怎么说，但面对面之后觉得先前的准备显得不适合。只是，自己有一下子想不到更贴合的话来表述。nbsp;

　　 “书记，时间不多，我们直接说主题吧。”魏征远考虑到自己这边安排得好，但何森突然从对方视野里消失不见，可能会引发一些无法预计的事。nbsp;

　　 “好。”何森将自己的手机拨通省厅那边，就这样连接着，假如有人监控他的手机，会显示自己跟省厅的人通话，却是恰好符合他今晚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