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妍一路飙车往贺家的方向赶,中途她给纪官杰打了很多电话,都无人接听。
即便这样也没有阻拦她要去找贺南齐的决心。
从贺南越出事那天起,她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单纯的以为只要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一切磨难就都结束了。
纵使她和贺南齐回不去从前。
她也不要他带着恨过下去。
车子经过了她两次蹲守的地方,想到自己当时等着他时凄凉无助的心境,想着她抱着他哭让他不要走,他却还是走了时的悲伤,想着他无情捏着她下颌说我一眼都不想再看你时的绝望……
即使她的心已经被搓圆捏扁,千疮百孔。
她还是哭的连前路都看不清。
车子抵达了贺家大宅巍峨的门岗旁,她下了车,径直朝两名值夜班的门卫走去,声音迫切的开口:“我有事找贺总,可以让我进去吗?”
这些门卫原本都是认识她的,现在却不得不奉命唯谨的说:“抱歉,夫人已经下达了命令,贺家不可以再让你踏进一步。”
这样的结果她意料之中,才会不停的一直给纪官杰打电话。
现在纪官杰电话也打不通,门卫又不让他进,她只能央求道:“那你们帮我通知一下贺总好吗?就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他,让他务必要出来见我!”
门卫为难的互相对视一眼:“顾小姐,请不要让我们难做,这件事董事长和夫人是不会允许的。”
门卫态度这么坚定,可以看出贺家人在这件事上是如何三令五申。
顾槿妍没办法了,只能无助的对着黑夜喊道:“贺南齐――”
“贺南齐――”
“贺南齐――”
“干什么?!”
贺佳音凌厉的声音从门岗内传来,顾槿妍疾步奔上前:“佳音小姐,我有重要的事找南齐,你帮我通知他一下好吗?是关于南越死亡的真相。”
一听到南越,贺佳音怒目切齿:“你有什么脸提南越?马上从这里给我滚!”
“南越不是我害死的,我有证据,真的,只要你让南齐出来见我,我会跟他讲清楚。”
“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为什么要帮你?
顾槿妍既然能这么晚找来,她就没有退路。
她今晚必须要见到贺南齐。
“如果佳音小姐不帮忙,我只能继续在这里喊,喊到贺南齐听到为止!”
顾槿妍说着对远处的大宅继续竭力的喊:“贺南齐――”
“贺南齐――”
“闭嘴!”
贺佳音色厉内荏,沉吟了一下:“好,我就去替你传达一声,但他肯不肯见你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贺佳音离开的几分钟里,每一分钟对顾槿妍来说都度秒如年。
十来分钟后,贺佳音回来了:“我已经跟我二弟说了,他让你在这等着。”
贺佳音说完就要走,顾槿妍拽住她的衣袖,声音透着焦虑:“要等多久?”
“这个我哪知道?反正话我已经替你传到了,爱等不等。”
贺佳音甩开她的手:“不等可以走,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你最好别再嚷嚷,要是惊动了我爸妈,后果你懂的。”
贺佳音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哦对了,我二弟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怀表,意味深长的递到顾槿妍面前:“具体他是什么用意,我也不清楚,等他来了跟你说吧。”
顾槿妍手指颤抖的将怀表接了过来,紧紧拽在了手心。
贺佳音走后,她颤颤巍巍的将怀表打开,袅袅余音像魔咒一样回荡在苍凉的暗夜,这是一只会发出音乐的怀表,这只怀表世上仅此一只。
表壳内是一张她与贺南齐在毛里求斯海底接吻的照片,因为是他特别定制,她曾经求了三天三夜,他也不肯送给她。
可是现在,他轻轻松松的就给了。
合上表壳,魔咒的音乐消失,她将怀表又重新紧紧拽回了手心。
顾槿妍,不要流泪不要哭,不过是一只小小的怀表而已。
比起你前面经历的那些,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她像一棵坚忍不拔的青松,伫立在晦朔弦望的夜色。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她想走,可是她不能走。
一阵风扬起,将地上的落叶吹拂到她身上。
没有任何预兆的,倾盆大雨降落。
狂风暴雨几乎要将她纸片一样的身体摧毁,可她仍然稳稳的立着,心里一遍遍慰勉自己,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会出来的……
下这么大雨,他不会忍心让她一直这样淋着。
靠着残存的一丝自我安慰的信念,她苦苦的撑着,可是,她真的太累了……
她撑不下去了。
青松就这样倒了。
……
一个无情的误解,纷乱了幸福的脚步,当命运的死结终于用代价打开,一切都为时已晚……
顾槿妍醒来时,东方已经大白,她就躺在贺家门岗前,像一片经世飘零的落叶。
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她竟然在贺家门外躺了一夜,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她疯了一样奔向自己的车子。
她不会忘了昨夜那帮亡命徒撂下的狠话。
她给父亲打电话,手机没电关机了,她将手机狠狠抛向副驾。
油门一脚踩到底,所有从她眼前掠过的都是一道白光。
车子快要开到家门口时,她忽然看到家门前围了许许多多的人,旁边还停着几辆警车。
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震慑着她的心脏。
她从车里踉踉跄跄的下来,跌跌撞撞的上前,拨开层层人群,嘴里喃喃自语:“发生什么事了……”
当看到一只担架被抬出来,上面盖着一张白布,紧接着又抬出来一只单架,上面也盖着白布,顾槿妍瘫在了地上。
她想站起来,可是她站不起来,她只能匍匐着向单架爬过去,围观的群众想抱她起来,被她用力的推开。
两名警察向她走来,面色凝重的说:“你就是顾枫堂的女儿吗?”
“我们早上接到你父亲的电话,说一群放高利贷的逼着他们从家里出去,你母亲与他们争执的过程中,被他们失手推下楼,我们赶来时,你母亲已经没有呼吸了,很遗憾的是,你的父亲因患有慢阻肺,遭受了严重刺激后,也呼吸衰竭不治身亡。”
他们讲的什么,顾槿妍一句也听不清。
她终于匍匐到了单架旁,双手剧烈颤抖的掀开了其中一张白布……
“妈……妈……妈你怎么了?妈你醒醒……”
她又去掀另一边的白布,发出犹如兽一般的呜咽:“爸、爸……爸你也怎么了?你们不要吓我……你们醒醒,不要吓我……”
她惊恐的看着他们,双手无措的颤抖,双眼蓄满了厚重的泪,她扑到父亲胸前,晃着他:“爸,你起来。”
又去抱母亲的头:“妈,你也起来。”
“你们起来啊!!”
“你们都起来啊,爸,妈,你们都起来啊……都起来啊!!!”
脖子一仰,撕心肺裂的哭声响彻了天际……
“妈!!!!爸!!!!”
她悲痛欲绝的抱住父母,发了疯的痛哭,椎心泣血……
“啊!!!”
“啊!!!!”
该有多么痛,才能哭的这么毁天灭地!
真正能让你倒下的,从来不是对手,而是你绝望的内心。
顾槿妍以为最坏的结果是父亲被砍掉一只手或被扫地出门,可是她没想到她踏出家门那一刻便是天人永别,她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命运就这样摧毁了她。
法医要将尸体带回去进一步检验,她抵死不放,匍匐在地上哭着哀求围观的群众:“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妈妈……我求求你们救救他们……”
“你们谁帮我救救他们……我求求你们了……”
围观的群众无一不为这凄惨的一幕而落泪。
天人永隔,明月松冈共断肠,从此生死两茫茫。
****
贺南齐立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凝视着清晨初升的太阳,茶几旁的手机响了。
他转身淡然接起:“什么事?”
“贺总,不好了!”纪官杰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顾小姐,父母双亡了!”
啪。
贺南齐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父母的遗体最终没有被带走,顾槿妍行尸走肉的守着他们,她已经哭不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
在她像个木偶人一样抱着父母冰冷的身体时,身后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有人拉她的胳膊,她甩开,那人加重了些拉她的力道,她再甩开。
“妍妍。”
顾槿妍犹如一滩死水的身体慢慢撑了起来,她回过头。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挫骨扬灰也尚不及其……
贺南齐的眉头蹩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来问我南越怎么死的吧?”
她颓废的笑笑:“是被我害死的,是我谋杀了他。”
“顾槿妍!”
贺南齐愠怒。
“本来还想瞒着你,但我现在不想瞒了,我承认好了,就是我害死了他,我告诉了他我们相爱的事,我告诉了他所有不能接受的事,我给他读了我们发的每一条暧昧的信息,我甚至连我们做爱的照片都给他看了……”
“顾槿妍,你给我闭嘴!”
贺南齐捏住了她的手腕,身体因为隐忍而颤抖。
“心痛了是吗?”她癫狂的大笑:“心痛就对了……”
她笑着哭着,换了副狰狞的凄绝面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贺南齐,我就是要让你体会这种心被撕裂的痛苦!!”
扯开她抓在衣领上的手,一把甩开,贺南齐起身愤怒的走了。
顾槿妍继续抱着父母,她的爸妈只是睡着了而已,他们会醒来的,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家还是家,她还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快乐的她。
家怎么会说散就散呢?
人又怎么会说走就走呢?
秦九茴跌跌撞撞的来到顾家,看到客厅里躺着的两具尸体,她的手捂到了嘴上。
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她瘫在地板上。
捂着嘴痛哭出声,她知道至此她跟顾槿妍是真的完了。
“滚。”
顾槿妍没有看她,只是从嘴里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妍妍……”
她哭着去抓顾槿妍的手:“妍妍,对不起……
“我叫你滚。”
秦九茴啪的一声趴在了地上,双腿跪立,对着顾氏夫妇的遗体重重的磕头:“顾伯父,顾伯母,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着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把额头磕出了血:“伯父,对不起……伯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滚!!!”
顾槿妍声嘶力竭的怒吼:“给我滚!!!”
秦九茴趴在地上哭得摧心剖肝……
她的妍妍该多么痛。
从纯真的天堂坠落到炼狱的人间。
深夜,顾槿妍来到海边,朝着那波涛汹涌的海面,慢慢的走了下去。
海水一寸一寸的将她淹没,当整个身体都被大海吞噬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安安的脸。
安安……
她居然都忘了,她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不能割舍的亲人。
顾槿妍拼尽全力从海里挣扎了出来,爬回岸边的那一刻,她撕心肺裂的哭了。
天空响起一道炸雷,似乎连老天都要落井下石,倾盆的暴雨无情的打在她身上。
她在风雨交加的暴雨里,对着无边无际的苍穹哭喊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夺走我的一切??!!”
泪水混着雨水,交织在暗夜里绝望的呐喊。
命运终是给了一个她二十三岁女孩一生不能承受之痛。
身体的力气彻底被抽空,她倒在了沙滩上,任冰冷的雨水银河倒泻。
她一生单纯无知,注定要沉沦到恶鬼畜道,在九幽十八狱永世呼号,烈火蒸腾,万刃穿心,一身受之,只是从此不再仰望他们的天堂。
顾槿妍回到家中,父母的遗体前已经燃上了两根白烛,地上摆着几盘忌果,忌果的中央放着一张面朝下的照片。
她捡起来,目光冰冷的落在上面——
槿妍,我走了。
秦家从此不会再有秦九茴这个人。
我愿一生颠沛流离向你赎罪,让我的父母也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
不要再恨贺南齐了,因为他现在不相信你,就像你不相信我一样。
照片翻过来,是两个女孩亲密的合影。
顾槿妍慢慢的举起手,将照片移向了火苗,蜿蜒的泪无声落下,口袋里的怀表也被她弹开。
她终于在这一天,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爱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
被她烧掉的照片,音乐怀表发出的凄婉声从此成了她一生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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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知道过了今天,沐沐这后妈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
……此处省略五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