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章枉为人母
顾容秀心思一紧,只道:“皇上,子安年岁太小,妾身只怕会吓着他。”
陆华浓听了这话就是一笑,媚色横生:“齐侧妃此言差矣,若臣妾没有记错,小公子今年已有五岁,谁对他好,他自然明白。”
顾容秀还欲再说话,却被陆华浓出声打断:“齐侧妃如此情真意切,想来是爱极了孩子,又何必要阻挠,等孩子选择了你,岂不是两全其美?”
顾容秀眸心微顿,她看着陆华浓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却是暗暗攥紧了自己的帕子。
隆安帝向来宠爱陆华浓,对她的话无不是言听计从,当下便是命人前往齐王府,去接孩子进宫。
当听闻皇上要将孩子接进宫后,沈云薇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仿似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她的手心起了一层冷汗,一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孩子,许是紧张,更许是高兴,只让她白皙的面庞上透出了一抹红晕,她的眼睛亮亮的,满是对孩子的牵挂与期盼,令她看起来除了少女的娇羞外,更是多了几分母亲的温婉。
“夫君,咱们要见到子安了。”沈云薇很小声的和丈夫开口。
“对,咱们要见到孩子了。”秦时中紧了紧她的手指,低声道:“咱们今天就带他回家。”
主位上的陆华浓虽不曾往别处看上一眼,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是在秦时中夫妇的身上,眼见着他用一种怜惜而小心的动作将沈云薇的手指握在手中,虽然她离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秦时中脸庞上的温柔,她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她的心那样的凉,身子也那样的冷。
“爱妃,可是冷?”蓦然,隆安帝握住了她的手。
苍老的男子手掌潮湿,滑腻腻的,让人恶心。
陆华浓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不动声色的取出了自己的柔荑,与隆安帝慢斯条理的开口:“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不冷。”
周世钧立在一旁,一直静默不语,宛如看客一般,他的黑眸落在秦时中身上,就见二人俱是看着彼此,尤其是沈云薇,她的眼瞳噙着温柔的笑意,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那样的目光,仍是足以令人的心,怦然一动。
洪化帝亲自下的命令,自然无人敢怠慢,崔公公亲自带了人前往齐王府,没过多久,就是将孩子抱进了宫。
自那日顾容秀罚了孩子不许吃饭之后,秦子安这几日都如惊弓之鸟一般,连前天还起了烧,这一日虽是退了,可看起来仍是蔫蔫的,他压根不晓得抱自己的人是谁,也不知要把自己抱去哪,可孩子实在是倦了,甚至连闹腾的力气也没有,只倚在崔公公的怀里,瘦瘦小小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怜。
进了中和殿,秦子安一脸迷茫,只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全是人,可在人群里,他却还是一眼便看见了父母,当下,孩子的眼睛顿时亮了,只拼命的在崔公公的怀里挣扎着要下地,对着沈云薇的方向大声喊道:“娘!娘!”
沈云薇骤然听到孩子的声音,整个人都是一震,待她看清那一个小人后,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她再顾不得什么,顾不得如今是在皇宫,顾不得皇上在场,顾不得那些繁文缛礼,她颤声喊了一句孩子的名字,便是向着孩子奔了过去。
而崔公公亦是将秦子安放在了地上,孩子顿时向着沈云薇跑去,沈云薇蹲下身子,张开胳膊,秦子安便是一头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子安,”沈云薇的眼泪也是一颗颗的往外掉,她抱着孩子瘦骨嶙峋的身子,想着孩子这些日子所吃的苦,一颗心便是难过极了,孩子亦是紧紧搂着她的颈脖,似是要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全给哭出来似的,只让沈云薇听着更是愧疚与心疼,若不是她当日没有护好孩子,孩子又何至于遭这一场罪!
看着眼前这一幕母子重逢,殿中诸人无不动容,而一些宫女内侍多是自幼便离开了父母亲人,瞧着眼前这对哭成泪人的母子,倒也多是触及了自己的心伤,也是随着沈云薇母子,在那里悄悄抹着眼泪。
“皇上,您瞧,这孩子跟谁亲,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了。”陆华浓看着秦时中大步走向了妻儿,将母子两都是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下,她看着那一幕,只觉刺心,扎眼,只得硬生生将目光移开,对着隆安帝继续道:“不过,这孩子不要生母,却要后母,这种事臣妾还是闻所未闻,齐侧妃,你说呢?”
那最后一句,陆华浓则是将目光向着顾容秀看去,就见顾容秀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却是面如死灰。
“不错,这孩子这般依恋秦夫人,可见秦夫人平日里对孩子极好。”隆安帝缓缓点头,开口道,说完,皇上向着周世钧与顾容秀夫妇看去,道:“老七,这件事你怎么说?”
听得父皇开口,周世钧收敛心神,只向着父亲行了一礼,道:“一切单凭父皇做主便是。”
见他这般说来,隆安帝微微颔首,刚要说话,顾容秀却是眼皮一跳,“扑通”一声跪在了隆安帝面前,凄声道:“皇上,子安离开我三年,跟着后娘过日子,在他心里早已没了我这个亲娘,若要孩子在短短数日内就接受我,绝非人之常情啊皇上!”
隆安帝闻言,眸心便是闪过一丝动摇,顾容秀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抹动摇,只跪着上前,又是出声道:“皇上,这些日子不论臣妾如何悉心照料子安,可孩子仍是和妾身不亲,并数次用难听的话来辱骂妾身,试问,孩子小小年纪,他怎会知道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若非有人在他面前挑唆,又怎会如此?”
顾容秀这番话,虽未明言,可话中的含义便是意指挑拨她和孩子之间的母子关系了。
“住口!”男人一声怒喝,却是让人心神一震,秦时中剑眉凌厉,眼瞳中更是蕴着一片怒火,他扶起妻子,对着顾容秀喝道:“自云薇嫁与我之后,从不曾说过你一个不字,你不仅派人抢走子安,还令我与云薇失去了尚未出世的骨肉,顾容秀,即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顾容秀大惊,她不敢置信的向着秦时中看去,就见秦时中将妻儿尽数揽在怀中,他的手势那样温柔,仿似怀中的母子便是他的一切,而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却是透着浓浓的厌恶与戾气,好像自己是一样令他恶心的浓疮一般,令他避之不及,杀之而后快。
她知道,秦时中向来是深沉内敛的性子,喜怒不行于色,况且,她如今身份尊贵,是齐王的侧妃,是皇家的人,而今当着皇上的面,他居然敢与自己说出千刀万剐这样的话来,顾容秀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她从未见他用这样厌恶而充满杀意的目光去看过一个人,偏偏,他看的是她自己。
有一瞬间,顾容秀的心中一阵惊恐与悲凉,可是很快,那股悲凉与自怜自伤便被她压下,她复又跪直了身子,望着秦时中的眸心中有恨意一闪而过,她收回视线,又一次对着隆安帝祈求道:“皇上,求皇上做主,孩子水土不服,是以才会消瘦了些,我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当年为了他,我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我怎么会害他,我怎么会害他啊皇上!”
顾容秀涕泪横流,一声声俱是深切的悲戚,说到最后,似是悲伤不能抑制,只让她匍匐在地,肩头不住的颤抖,发出一丝丝的呜咽。
崔公公见状,便有些为难的向着隆安帝看去,低声道:“皇上,您看这?”
“她说谎!”不等隆安帝开口,便听一道稚嫩的童声响在大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吸引了过去。
一直偎在沈云薇怀里的秦子安,却是从母亲怀里抽出了身子,一只小手向着顾容秀指去,又是道:“她骗人!她不许我吃饭,还把我推在地上,她是全天下最坏的人!”
孩子话音刚落,却是举座皆惊,沈云薇心中一紧,细细端详了一番,拂开孩子额前的碎发,就见秦子安的额角明显有一块淤青之色,她眼底一阵心疼,对着身旁的秦时中道:“夫君……”
秦时中看着那一块淤青,眼底亦是有痛色与怒火闪过,他几乎忘记眼下是在御前,抬腿便要向着顾容秀走去,沈云薇察觉到丈夫的愤怒,当下就是慌忙拉住了秦时中的胳膊,轻声道:“夫君,别……”
说完,沈云薇悄悄向着龙椅上的皇上看去,她虽不懂宫中的礼节,可也晓得在这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面前,丈夫是万万不能失礼的,更何况顾容秀如今是齐王的妃子,便是皇上的儿媳妇,即便是看在皇上与齐王的面上,也不能将顾容秀如何的,不然,皇上怪罪下来,谁能吃得消?
听着妻子的话,秦时中从那一片怒不可抑中清醒,他看了沈云薇一眼,看见妻子眸底的担忧后,男人心下一叹,他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他的目光在孩子的额角划过,心中的怒火去仍是燃烧着,他的眼眸黑沉,只深吸了口气,向着顾容秀道了句:“顾容秀,你枉为人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