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啊?看你这回还怎么逃!”宇文昙半面沾血,神色狰狞地说道。
董阡陌吃了一惊,知道自己中了宇文昙的哀兵之计。是啊,宇文昙何等厉害角色,哪能这么轻易就死去?
董阡陌眼珠略转,换上了一个笑脸,回头冲宇文昙道:“我哪有逃,能重新回到殿下的身边,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宇文昙自然没那么好糊弄,染血的眼睫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怀疑的光。
“我不相信你是她,给我凭证!你有什么凭证?”他狠狠发问。
“你这样问的时候,分明已经相信了。”董阡陌镇静地说。
宇文昙的手臂死死扣住了她的腰身,冷然道:“就当我相信你真的是她,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殿下真是好骗,”董阡陌笑容满面,“上次我跟你说,韦墨琴的鬼魂出现,你就将信将疑了。这次我又暗示,我就是韦墨琴,你还肯买我的账?”
“难道,你不是?”宇文昙皱眉。
“如果现在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答案了――这一个不杀我的理由,充不充分呢?”董阡陌问。
宇文昙缓缓松开了臂弯,将董阡陌的身子扳成与他正面相对。
“你只有一次机会,”宇文昙冷冷道,“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也不要再耍花招――如果你想比赛,我也可以试一试,你我之间谁的手更快。”
董阡陌的袖里藏着一个精妙的密室机关,动一动手指就可以驱动头顶上方的那块玄晶石。
宇文昙的手却能一掌毙人性命,让一个活人当场气绝身亡。
董阡陌本来不想跟他比快,可她突然发现,此刻宇文昙的两条手臂不自然地下垂着,分明是从肩侧脱臼了。
于是,她勾唇道一声,“看来今天没到我的死期。”
伴随着宇文昙的威胁之吼,“你敢!”纤手拨动机关,地面裂开,她落下去。然后瞬间合拢,并抛下玄晶巨冰干扰宇文昙,保证他不能追下来。
董阡陌冷笑,宇文昙没能证实她是不是韦墨琴之前,断不会如此轻易地一掌了断她。
地下这一层,比上面一层的屋顶矮了许多,高个子的人都不能直身站立。
董阡陌乍一来到这一层,就见李周渔盘膝而坐,正在密室中央的石刻八卦图上打坐调息。
对方睁眼看过来,她摇摇五根手指,打招呼,“喂,李大人还记得小女子吗?咱们在董府书房曾见过的,我是董太师的女儿,无意间落入此地,你继续打你的坐,我绝不会吵到你的。”
李周渔又闭目,调息了一刻,才能开口说话,“三小姐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子,是李某生平仅见。”
他的嗓音虚弱而黯哑,一听就知道内伤严重。
“李大人怎么那么不小心,从哪里受了这么重的伤?”董阡陌关切地问,“要不我去找来贺神医帮你看看?”
“三小姐有办法出去?”李周渔问。
“可能吧,”董阡陌带着天真的神情说,“我方才遇见了一个胡子很长的阴阳先生,他教了我一点出去的办法。”
“是么,那再好不过。”
“可是,灵不灵就不知道了。”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片刻,李周渔慢慢舒出一口气,看来是运功正到某个关键时分。
董阡陌绕着他走了半圈,感叹地说:“这陵墓修得好奢华,摆设这许多日常用的金玉器物,仿佛要让活人在这里长住似的。要是往后都不能出去,只能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咱们可吃什么呢?我的肚子都饿了。”
顿了顿,李周渔道:“既然三小姐有出去的法子,就先去找出路吧,李某一时还动弹不得。”
董阡陌点头:“好吧,那李大人慢慢来,我去别的屋里看看。”
“三小姐小心。”
“李大人也小心。”
如此一番客气问候,董阡陌从一扇门里转出去。
整座陵墓是建在了一组巨大的机簧齿轮上。启动机关,齿轮咬合之间,密室底下的巨大转盘就会带着上方的密室转动,把里面的人带去不同的地方。
董阡陌谙熟这座陵墓的机关图,比宇文凤凰手里一幅流于表面的阵图管用多了,可以做成很多平时做不成的事,去杀平时杀不了的人。
那些闯陵的人仗着自身功夫高强,闷着脑袋闯进来,可是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可能一脚踏入了鬼门关中,再高的功夫也挽回不了性命。
方才,第一间密室里的宇文昙、韦叶痕、董仙佩和阴阳先生。阴阳先生略通机关之术,还见过阵图,不能让他和宇文昙几人联手,于是,董阡陌趁他们不提防的时候,打开地面,把董仙佩和阴阳先生漏下去。
第二间密室,关着三名枭卫李周渔、时炯和楚慈。董阡陌知道韦叶痕与李周渔一向有心病,这些年来都欲除之而后快,于是单开了一个小间,设法引这两个男人进入,驱狼逐虎。
李周渔当然不是韦叶痕的对手,不过董阡陌给他们选择的比武场是地下二层,任何引发气劲的动作,都会掉土落渣,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可能被活埋,因此他们没办法用内力较劲,只能比划招式。
一番困兽之斗后,李周渔受了重伤,不过能从韦叶痕那个变态手底下捡回一条命,算是很不容易了。
现在,宇文昙知道了董阡陌的真面目,董阡陌要想灭口,就得绕路回到那一间玄晶石密室。要么需要经过地厅中央,再跟贺见晓打一次照面,要么就得走地下一层的密室,可是,那里现在也有人在。
陷落在地下一层的阴阳先生、董仙佩和枭卫时炯、楚慈相逢,楚慈带着阴阳先生打开一道门,找路去了,留下董仙佩与时炯原地等待。
这二人是表兄妹,单独相处的这一会儿工夫里,董仙佩指不定说了董阡陌多少坏话。要是跟这二人撞上,时炯见着了董阡陌,说不准会火冒三丈,做出伤害之举。
董阡陌考虑着,一边儿是摸不见底的贺见晓,表面显得善意温和,但总教人觉得不放心。另一边儿是时炯和董仙佩,时炯离了李周渔就是个莽夫,董仙佩么,正好顺路解决掉。
于是走到一间空无一人的密室里,董阡陌启动机关转盘,地面打开一个丈许宽的黑格,现出来一条向下的石阶隧道。
她移步而入,尚未走到石阶最下一层,就跟闻声过来查探的时炯迎面相遇。
时炯被关在这个狭小的地下密室,正有一肚子火气,乍一见了董阡陌,毫不含糊地小臂一抬,卡在董阡陌的下巴与咽喉之间,将她重重撞上石壁。
时炯整个人都压上来,巨大的撞击,撞走了董阡陌胸腔里的空气,差点儿没让她闭过气去。
“你是董阡陌?”时炯恶狠狠地瞪着她。
“咳咳。”
下方的密室传来董仙佩的叫声:“表哥?是什么人?”时炯露出胜利的笑容,单手扼住董阡陌修长的颈子,向下方喊道:“丫头,我把你的仇人捉来了,你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真的?”董仙佩惊喜地喊道,“表哥你抓住那个小贱人了吗?”
“哈哈!”时炯发出爽朗的笑声。
董阡陌咳过这一阵,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将军你也是枭卫吗?方才我在上面看到了李大人,他情况不妙,让我找人求救呢。”
时炯的笑声戛然而止,面露焦急之色:“老大!他在哪里?”
董阡陌目视下方,时炯掐在自己颈间的那一只大手。
于是,时炯很上道地放开了手,董阡陌告诉他:“从这里上去,在北墙上转动一个银色烛台,沿着甬道往前走就能找到他了。”
时炯三步并两步地冲上石阶,董阡陌将这条地道入口封死,又估摸了一下韦叶痕所在的位置,然后转动机关,将他抛入李周渔所在的密室,让他们每个人都有事做,不至于在这一趟陵墓之行中感觉无聊。
好,现在前方的通路没有阻碍了。地下一层是董仙佩一个人,再往后去,是被困在玄晶石下的宇文昙。
这两个人,对于前者,董阡陌想让她品尝最辛辣的痛苦。对于后者,董阡陌想让他死。
咚、咚、咚。
安静的地厅中响起一个脚步声,莫名给人带来一种隐隐的不安。
“表哥,是你吗?”董仙佩的声音传过来,“小贱人在哪里?把她带过来,我要折断她十根手指,我要撕了她!”
董仙佩在方才落地的时候摔伤了脚踝,不能下地走路,此刻倚在一张紫檀护屏矮足短榻里,靠着一条金心绿闪缎大坐褥,娇美的面孔因疼痛而扭曲,不复往日的鲜妍明媚。
她带着仇恨与痛快的眼神,死死盯着对面的甬道尽头。
那里没有光线,一片阴影好似暗得永远照不到光,只有步履声,一踏一踏地接近。
这一刻,董仙佩莫名紧张起来,娇斥道:“死时炯!你敢吓我?我都这样了你还吓我?快把那个小贱人拖过来,先抽她一通鞭子给我出气!”
然而,当阴影中的容颜与地厅中的光明相逢的时候,董仙佩注定要失望了。
“嘿,三姐,方才是你在叫我吗?”董阡陌招手微笑,“这里真大,我一个人都走慌神了,还好遇上你。”
“我表哥呢?”董仙佩色厉内荏,“你不要乱来,他可是枭卫,想杀谁就杀谁,皇帝特赦他可以随便杀人的!”话语尾音里有明显的颤抖。
董阡陌噙着安静的笑意,解答董仙佩的疑惑,“枭卫是皇帝的专属屠刀,咱们算老几,哪能指挥动人家。时大爷一听说同伴的下落,立刻就顾不上三姐了,可见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十分有限。”
“你别过来!”董仙佩警告,“还有两个人探路去了,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不用担心时间,”董阡陌走到短榻边坐下,“时间还富裕,解决咱们之间的过节富富有余。”素手摊开掌心,平平托一托董仙佩的尖巧下巴。
董仙佩发出刺耳的尖叫,“啊――啊――啊――为什么这么对我?死丫头,我是你姐姐!你疯了么你!”
“嘘,姐姐,”董阡陌比了一个悄声的手势,“你的世子爷就在隔壁休息呢,咱们悄悄说话,不要吵到他休息,否则让他发现了你不娴静的一面,就不肯让你进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