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从她曾经逃嫁的那天开始,亦或许是从她当着大庭广众吻他的那一刻开始;或许是在山庄里她陪他厮杀一场的那个夜晚开始,亦或许是在梨园中她逃跑无路、他忽然打开窗户,夜空里的烟花绚烂地照亮彼此的眼神的瞬间开始。
卫卿从前不敢去细究,在自己心里,殷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同的。
或许……也是发生在那么早的时候。
只是他们两人,在对待感情的事时,都是那么不骄不躁。
日复一日地积累着,静静等待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卫卿道:“谢谢娘,告诉我这些。”
最后蔡夫人再与她说了些体己话,道:“大都督比你大些年岁,男子总归是粗鲁一些,更何况又是常年舞刀弄枪的。卿儿,你还小,需得紧着些自己。”
卫卿:“……”
她大概明白蔡夫人的意思,但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蔡夫人又道:“还有两日就过门,到时如何应对洞房夜,你舅母可有找嬷嬷教你?”
卫卿额头绷了绷:“娘,不用教,我懂。”
蔡夫人了然笑道:“每个女子出嫁前,都有教习嬷嬷教这些的,即便是没有,也应娘家有人详细教说一番,这也是为了当夜少吃苦头,卿儿不必不好意思。”
卫卿道:“多谢娘的好意,但是我真的……大概懂。”
她好歹也是个现代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蔡夫人道:“既如此,我便不啰嗦了。”
可是蔡夫人前脚走,缪夫人后脚就来了,隐晦地给她带了一些绢,绢上描绘着一些不可描述的男女之事……
缪夫人语重心长道:“那大都督身量比你高大许多,你还这么小,若是害怕,就将行房之事再延后两年,待你身子骨长成熟了以后再……”
卫卿实在哭笑不得,道:“这种事哪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要不,舅母去跟大都督商量?”
缪夫人嗔怪她一眼,道:“这种事哪能跟他一个男人商量,我也只是私下里与你说说罢了。”
缪夫人表现得像一个做学问的夫子,又道:“那些绢,你都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可以问舅母。”
毕竟在她们看来,这就是女子出嫁前必须要做的一门功课。
卫卿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这厢,嬷嬷们回到都督府,都督府内亦是一片红绸高挂的喜庆光景。
以前冷冷清清,这府邸几乎不会来客,如今却是要处处打点起来,成亲当日不知道有多少客人登门呢!
管家和下人们是忙得脚不沾地,但也乐乐呵呵。
半下午的时候,殷璄回来了。
嬷嬷们把早已准备好的吉服送去给他试穿。
新娘新郎的服饰一应都要先试一下的。
殷璄一边不疾不徐地进自己主院,闲庭信步地走上屋檐下的几截台阶,一边道:“她那边的喜服送去了么。”
嬷嬷应道:“送去了,卫小姐已经试了,十分合身。”
殷璄进屋,嬷嬷在门外等候,他更衣也不需人伺候,片刻便重新打开房门,现在门框里,随和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他身材修长,清然挺拔,一身大红的衣袍将他衬得极为英隽,那眉目随和温悯,眸里神色容纳天地,却终不再虚无。
他的天地间,往后有她的存在。
嬷嬷们看得十分赏心悦目,思及卫卿试穿嫁衣的情形,简直与眼前的殷璄不能再登对。
殷璄忽然开口问:“她穿嫁衣,好看吗?”
嬷嬷们笑容满面道:“这个得大都督自己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殷璄道:“你们特地去送嫁衣,就没仔细看看?”
嬷嬷道:“看是看了,但是卫小姐娘家那边不让说呀。哎呀,大都督别着急,反正还有两天,就能亲眼看见了。”
殷璄低头看了看自己,问道:“有哪里需要修改的么?”
嬷嬷笑道:“不愧是从江南请来的师傅,这绣活和制衣的工艺没得说,量好了尺寸做来的喜服也十分大气精致,卫小姐和大都督试穿起来都非常合身,看来不用再修改了。”
殷璄没在家待多久,在夜色朦胧的时候,又将要出门去。
最近嬷嬷们管得特别宽,尤其是这两日一过马上就要去迎亲了,殷璄去哪儿、做什么的行程,嬷嬷们一定要知道得很清楚。
这不,殷璄才一准备出门,嬷嬷见状就问:“大都督这么晚了还要到哪儿去啊?”
殷璄整了整护腕,看了一眼外面铺陈下来的薄薄夜色,道:“去一趟魏国公府。”
嬷嬷一听就要跳脚,道:“去不得去不得!成亲前三天,新娘子和新郎官是不能够见面的!”
殷璄默了默,道:“有正事也不行?”
几个嬷嬷齐齐摇头:“不行!”
殷璄:“这是谁定的规矩?”
嬷嬷:“大都督再忍忍吧,再过两天卫小姐进门了,你天天都能见着她碰着她!这婚前的习俗可不能省,也是为了将来一切能够顺顺利利的!”
殷璄在灯火阑珊处站了片刻,最终还是采纳了嬷嬷们的建议,只叫了两个锦衣卫来,吩咐了一些事下去,然后自己转身便往回走了。
为了将来一切能够顺顺利利,这种破规矩他也忍了。
缪谨快马加鞭地赶至京城时,已经是入夜时分。
照往常,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
但是等他到城门口时,锦衣卫也找到了蔡铮,传达了殷璄的话。蔡铮便正好带兵在附近巡逻,又“恰好”从城门处经过,就下令放了他进来。
缪谨一身风尘仆仆,向蔡铮抱拳致谢。
他和蔡铮以前无甚交往,蔡铮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是卿儿的二舅缪谨?”
缪谨答:“正是。”
蔡铮哈哈笑道:“我是卿儿的义父。”
缪谨一愣,然后亦朗声而笑,颇有种进门就是一家人的放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