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家表兄都到了弱冠之年,两人合力把缪谨平稳地抬出马车,匆匆进家门送入内院安置。
家里上下,该备饭的备饭,该煎药的煎药。
缪谨的房间,缪夫人为了避嫌,平日里也不会多进。卫卿是缪谨的外甥女,进出没什么要紧,只是静懿守在缪谨床前,倒让缪夫人感到十分惊讶,看着静懿的神情,欲言又止。
缪夫人当然不可能知道缪谨和静懿的事,但见卫卿面色平常,她也就不多说,道:“公主,卿儿,你们稍坐,我去看看茶水好了没有。”
随后缪夫人要留卫卿用饭,卫卿拒绝了,道:“静懿,我先送你回宫。”
随后她又详细叮嘱了缪夫人和两个表兄,照料缪谨的注意事项。缪夫人和表兄都一一记下。
缪夫人知她还没来得及回自己家,便也不挽留。
静懿如今回到了京城,不能事事随心,她总该是要回宫去一趟的。
缪夫人送了卫卿和静懿到家门口。
锦衣卫正候着,准备护送两人离开。
两人上了马车,大都督府离皇城宫门并不远,越靠近皇城,守卫越森严,宽阔的街面上也越冷清。
卫卿只送到了宫门口,静懿以往宫里的宫人们已经在宫门口接应。
她下了马车,回头看着卫卿,道:“你也快回家去吧。”
卫卿点了点头,待静懿进宫后,马车一时也没走,静静地候在那里。以往总是殷璄在等她,而今她也等殷璄一起回家。
听锦衣卫禀报,阿应已经护送着大都督府上下回到家门了。京里也一切都安好。
因着殷璄先就进宫了,卫卿又在魏国公府停留了一阵,所以她在宫门处没等多久,他就出来了。
他撩起帘子进来一落座,便道:“回府。”
都督府门前,早就候着一干人等,巴望着车马从宫里的方向回来呢。
远远的,就听见嬷嬷们和管家在扬声报喜道:“回来了回来了!大都督和夫人回来了!”
卫卿闻之,唇边不由勾起一抹笑,笑意温暖。
家人便是无论何时,都会敞开家门欢迎你回来。门前的那些人,便是她和殷璄的家人了。
马车在府门前缓缓停下。
殷璄撩起帘子先下车,而后朝卫卿伸了手来牵她。卫卿握住他的手,就被他带了下来。
卫卿一眼望去,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嬷嬷们和管家都禁不住潸然泪下,连连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漪兰手边牵着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虎娃,亦是一手去抹眼泪。谢嬷嬷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婴孩。
谢嬷嬷感慨道:“夫人,大都督,快来看看孩子。”
卫卿看着那襁褓里半遮半掩地露出一点粉嫩的小脸,扬唇笑了起来,还未开口,眼眶就红了。
自从生下他起,便没来得及多照顾他。甚至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他。
一转眼,都已经两个多月了。
卫卿走过去,伸手想抱他,可一想起自己正满身风尘,便又把手伸了回去,道:“我一会儿再抱,一会儿抱。”
谢嬷嬷道:“夫人,就抱一抱没事的哩,他睡着了,可乖了。”
卫卿没忍住,还是从谢嬷嬷手上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接了过来。他睡得正香,已经不像刚出世那两天红扑扑的了,而是小脸嫩嫩的。
他闭着双眼,小小的脸上那双眉目已经隐隐修长。
卫卿抱着孩子转身看向殷璄,眼底里有泪,笑得却极是温柔美丽,道:“殷璄,看看儿子。”
孩子换了个人抱,他像是有感应一般,忽而蹬了蹬腿,抻了一个小懒腰,然后缓缓地睁开眼帘来。
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仿若世上最纯净的东西。
殷璄一直看着他时,他也看着殷璄。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而后孩子轻轻扯了扯嘴角,无意识地朝殷璄笑了。
殷璄挑了挑眉梢,他笑得更欢乐。
殷璄低低道:“长得果然像你。”
她和殷璄才长途跋涉,眼下都不宜与孩子过多接触。遂卫卿把孩子交给谢嬷嬷,大家先进去再说。
家里上下很快就忙碌起来,厨房里热火朝天,做饭的做饭,烧水的烧水,不一会儿就把热水送到主院里,给卫卿和殷璄两人洗漱。
谢嬷嬷则和漪兰把孩子抱回房间,给他擦擦洗洗,换了一身小衣裳,再抱回到卫卿这里来。
殷璄先洗完,一身清润,在书房里给锦衣卫下了一番布置,再走到卧房里时,卫卿也已经沐浴更衣完毕,眼下正坐在床上逗孩子。
孩子穿着柔软的小衣裳,时不时蹬着腿儿。
殷璄神色若深地看着母子两人片刻,才抬脚走来。
刚一到床边,卫卿就拉过他的手,让他一同坐下。他这时才知道,孩子的乳名叫小嘟嘟。
小嘟嘟又看见了他,便朝他伸手。那小手软软嫩嫩的。
殷璄大概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场景。这是他的孩子,而他终于做了父亲,可是一时却不知道该怎样着手。
卫卿眉眼温柔笑着,轻轻拿起殷璄的大手,去碰嘟嘟的小手,与他道:“初为人父母,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不如这样慢慢摸索吧。殷璄,摸摸他。”
婴孩的小手非常柔软,甚至能融化一个人刚硬的心。
殷璄看着那小手摊在自己的手心里,他缓缓收拢手指去握,竟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不敢太用力,只松松握着。
让一个执掌杀伐、不形于色的人物,来与这样一个小婴孩儿相处,那画面还真是有种别样的奇妙。
卫卿看了看殷璄,柔声笑道:“你抱抱他么。”
随后卫卿就眼睁睁地看着殷璄像平时抱她那样,双手伸到嘟嘟下面,把他拦腰抱起来。
可嘟嘟身子软软的,腰也就那么短点,脑袋仰在他的手臂上,看起来不是很稳当的样子。
殷璄无语了一会儿,不由问卫卿:“是这样抱么?”
卫卿好笑道:“你可以用手掌托住他的头。”
殷璄调整了好几个姿势,才终于一手托着他的身子,一手托着他的头。他似乎很高兴,嘴角一直歪着纯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