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武官站出来,禀道:“启禀皇上,刺客是乔装成太监进宫的,又顺利地逃脱,听起来像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失职,所有不利都直指大都督,这样一来就不乏有人想栽赃嫁祸的嫌疑!恐怕是有心之人故意制造这场骚乱,想迫使大都督交出东厂暂理之权吧!请皇上明鉴!”
文官便斥道:“东厂和锦衣卫失职,不但不静思己过,反而强词夺理,请皇上定要严惩不贷!”
双方在朝堂上僵持不下,龙椅上的皇帝真是又火大又头疼。
事实摆在眼前,东厂这次出了岔子,皇帝本该顺理成章地撤掉东厂。
可当皇帝多少都会有点多疑,武将的话一出口,皇帝回味回味,卧槽好像还真有点这么个意思。前阵子内阁不是总往上递折子想削大都督的权嘛。
遂皇帝威严地看向苏遇,问:“首辅,你怎么看?”
苏遇答道:“回皇上,大都督说得有理,此刻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当先捉拿刺客严加审问,才知实情。”
他回答得很保守,也让人看不穿真实意图。
接下来焦点就集中在捉拿刺客一事上面,皇帝给了三日期限,务必要拿住刺客。
京城里全城戒严,这三日内巡城御史从五城兵马司调派官兵大街小巷地进行搜捕。
刚下朝不久,便有下属官员进出苏遇的官署内,急匆匆地近前道:“首辅,卫厂那边,大都督着画师描了刺客的画像,正送往城中各处张贴。”
下属把画像递上前,苏遇拿起看了一眼,道:“不是说刺客蒙了面,大都督如何得知刺客模样?”
“说是昨夜锦衣卫与刺客交了手,有幸挑开过刺客的面巾。”
苏遇审视着画像,手指微微用力,道:“锦衣卫动静如何?”
“尚未有动静,大都督说京城治乱由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御史负责,他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派锦衣卫进行辅助。”
“这个时候来谈职务分工明确,”苏遇凝神片刻,缓缓道:“大都督意在弃車夺马啊。”
他的下属官员不是很明白。
苏遇也不再多说,手指一松,那张刺客画像便轻飘飘地飘了出去。苏遇道:“去告诉巡城御史,这次若再让锦衣卫先他一步,他的饭碗就别想要了。”
巡城御史是文职已由来已久,最早负有巡视治安、缉捕要犯及审理等职责,因职责所需,可调动京城五城兵马司。
各兵马司的武官都得照规矩听巡城御史的差遣。殷璄虽掌管兵马大权,但这京畿兵马却不在他的掌控之内。
以往锦衣卫和巡城御史在皇帝面前都是一副相辅相成的状态,实际上暗中没少给对方使绊子。
而这回锦衣卫却以静制动。
等下属官员离开后,苏遇叫来亲信,道:“派人好好盯着卫厂,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苏遇折身站在窗前,窗扇敞开,窗外的枯枝不知何时抽出了小片小片的嫩芽,阳光也有了些许明朗的味道。
殷璄,这就是你的反弊为利之计,舍去一个东厂,却想得到五城兵马司的控制权?
三日时间,巡城御史几乎不眠不休,丝毫不敢懈怠,都快把京城掀了个底朝天,却连刺客的一丝影儿都没见到。
然而刺客的画像早已经张贴出来,又不可能随便抓个人去充数。
巡城御史急得头都肿了。
皇帝十分恼火,把巡城御史大骂了一通,“废物!饭桶!你五城兵马司那么多人,却连一个刺客都找不到?!京城城门紧闭,他还插翅飞了不成?!给我滚!”
随后皇帝召见了殷璄,再给他两天时间,命他全权负责抓捕刺客。
殷璄道:“卫厂锦衣卫人数有限,又负责宫中禁卫,臣斗胆请调五城兵马司协助。”
巡城御史办不好事,皇帝当然准许放权给另一个更有能耐的人。
说是协助,实际上殷璄得以号令五城兵马,各兵马司本就是武官执守,如此一来他上手的东西,就别指望能再交出来了。
苏遇细细思索,之前巡城御史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现在殷璄接手,两天内就能找得到?
找得到找不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而锦衣卫之前一直按兵不动,他之前派出去盯着卫厂动静的人也回来回话,道是卫厂戒备森严,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苏遇原以为,锦衣卫当晚在宫里抓住刺客,再严加审问处死便算完了。但是殷璄却冒着锦衣卫失职的风险,先放脱了刺客再假意去抓。
殷璄能这么做,说明他已经有了把握。
有可能不是巡城御史办事无能,而是那刺客打从一开始就已经落在了殷璄手里。
所以殷璄才能这样不慌不忙,以静制动。
思及此,苏遇当即动身,亲自前往卫厂。
刚一到卫厂,正好遇到殷璄,一身靛青色曳撒,面色清淡地走出来,尽管走得不疾不徐,可每一步皆是稳中带煞,不容忽视。
一出卫厂,外面明亮的阳光便使他眯了一下眼,看见苏遇时,很寻常地打招呼道:“首辅今日怎么得空到本督这里来?”
苏遇道:“路过,顺便想进去坐坐,大都督欢迎吗?”
殷璄道:“可能不巧,本督现在要出去抓刺客,没空招待首辅。首辅若还想进去坐坐,我安排锦衣卫招待。”
他肯让苏遇单独进卫厂去,那就说明那刺客不在卫厂里。苏遇对此也没抱十分的希望,况且殷璄此人行事颇深,刺客真要是在他手上,他应该也不会放在卫厂里。
苏遇进去也只会扑个空。
是以苏遇闻此言,便笑了笑,道:“也罢,既然大都督忙,就下次吧。不如我与大都督同行,看看锦衣卫是如何行事效率惊人,抓住那刺客的。”
殷璄走下卫厂门前的台阶,翻身跨上马,道:“本督欢迎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