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家明和拐子刘匆匆赶到城西王家米铺的时候,毛刚正带着几个警察在用枪托不断的砸着一袋袋米面,米铺老板王老三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边,身上被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身边还躺着一具穿着警服的尸体。
“怎么回事?”柳家明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口问道
毛刚指了指一地的米袋子“刚才他们巡街过来,凑巧米铺卸货。就看着一个米袋子不对劲,结果里面真跑出个人来。开枪打死了我们一个兄弟,然后就跑了。这会李明仁亲自带人去追了,我留下来等你,顺便把这米铺再翻一遍看看还有什么不对。”
“能确定是白的人?”柳家明保险起见没说白喜良全名。
毛刚点头“好几个人都认识他,当初就是沈老五手下便衣队的。要不是因为认出来,估计也不会开枪打人。”
柳家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走到那个被打死的警察尸体旁边仔细看了看。尸体一共中了两枪,都打在胸口位置,弹着点非常接近,由此看来开枪之人的枪法很是不错。
墙边蹲着一排人,看衣着打扮都是普通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米铺的伙计。这排人都是面朝墙蹲着,几个警察拿枪看着。而那米铺掌柜王老三则低头坐在一边,也不吭声。左脸红肿,右眼肿的还剩一条缝,估计警察们没少关照他。柳家明开口问道“王掌柜,说说吧,这人是怎么跑到你车上来的?”
王老三声音沮丧“长官,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柳家明笑了笑“从头开始说,慢慢说。我不打你不骂你,就听你说。不过你要是骗我,那就不是打你骂你这么简单了。”
王老三吞了口唾沫,看了看柳家明,又看了看他身边冷脸站着的毛刚,慢吞吞的说出了之前的发生的事情。
王老三在奉天城中也算是老户,卖米卖面这算是他家祖业了,到了他这一辈,也没什么其他想法,便也将这摊子维持下去。他家的米肯定是比不上那种长粒香米,但因为是老号经营,货源稳定,而且是本地大米中算是不错的,所以有一批老主顾回头客,总的来说生意还算不错,每天总有那么三五车的米给他送进城。可今天一早,送米的出了点问题。
平日里送米的都是天不亮就到城门口,赶着开城门的时候第一批验货进城。但今天王老三一大早就守在米铺门口,左等米车不来,右等米车不来。王老三虽然心情不好,但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有时候赶上城门有事,晚上个把时辰也算正常。
等到快到晌午了,四辆米车终于吱吱呀呀的出现在街口。王老三也没顾上牢骚,喊着伙计就往店里卸米,他在旁边拿着一个账本一包包的计数。可就在卸米的时候,王老三觉得不大对,这几个送米的工人明显神情紧张。平日里总爱偷奸耍滑的胡家小三这会勤快的不行,别人两人抬一包米,他自己生扛一包。而有事没事就爱找王老三蹭烟抽的沈家大叔这会也不吭声了,跟个小伙子一样帮忙抬米。总而言之,这四五个车夫怎么看都像是要着急走。王老三此时还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觉得谁家里没点事啊,本来进城就晚了,现在着急要回去也能理解。
刚刚卸完第一车米,王老三终于察觉不对的,他抬头指挥推车离开的时候,发现巷子两头都站满了警察。有穿制服的,有穿便衣的,有拿长枪的,有拿短炮的,十几个警察把这条巷子的两头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光王老三,连伙计们都觉出不对了,一个个放下了手里的米袋子抬头看着警察们。推车的车夫们表现最反常,直接蹲到了墙角不敢出来。就在这时,送米车的第三辆车上,突然一个米袋子自己滚落了下来,掉在地上之后还滚了两圈,随后一个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低头就往米铺里面跑。
那些警察怎么能看着那人就这么跑掉?呼啦啦的就往米铺冲。跑得最快的一个警察刚站在米铺门口,只听的啪啪两声响,那警察犹如被一柄大锤砸中一般,在前冲过程中猛的一下头朝后就仰了过去,咕咚一下摔在了地上。知道此事,王老三才反应过来这是开了,而且还打死人了。嗷的一嗓子就趴在了地上,拼着被警察踩上几脚也不起来挨枪子。
而开枪那人也是机灵,他往米铺里面冲只是个幌子,引得警察们来追,随后反手两枪打倒一个警察,趁着警察们慌乱的时候,那人踩上米袋子,猛的一跳,双手一下扒住了房檐,随后两臂发力上到房顶,撒丫子就跑了。
地下的警察立刻分成了三拨,一拨人忙着上房顶,另一拨人则在下面跟着追,剩下一拨人过来就把王老三带三个伙计还有那几个推车送米的给摁住了。有个警察看着中枪的警察已死,过来一拳就把王老三打倒,随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王老三虽然委屈,却也不敢反抗,心里最怕的还是给他按个什么罪名打进牢里,这么一来,他那老婆孩子可就彻底没了着落。
柳家明沉思片刻,对着墙边蹲着的一排人喊道“哪几个是推车送米的?站出来,有话问你们!”
听到他的喊声,墙边陆陆续续站起来五个人,一脸委屈的回头看着他。柳家明微微一笑“先别紧张,把事说清楚,把话说明白,咱不冤枉一个好人。不过要是藏着掖着,那可就对不住了啊。”
说完这番话,他伸手把距离最近一个车夫拉到一边,让他说今天送米的经过。等他说完,柳家明让他蹲回去,然后又拉一个过来。就这么一个个的单问,每个人的说辞都和其他人的反复印证,仔细分辨他们是否有所隐瞒。
忙了大半个时辰,柳家明拍了拍手,转头对毛刚说道“差不多就放了吧,这群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毛刚也在旁边听了个七七八八,这几个推车送米的只是倒霉而已。他们头天晚上装车,今天一早天不亮就往奉天城赶,就是为了能早去早回,晌午回家还能补个整觉。哪成想走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突然蹿出来七八个人,人人手里端着枪,说要拦路打劫。这推车送米的身上哪有什么钱?更不会有长枪短刀的家伙,只得跪地求饶,求各位强人老爷放过自己。
那群强盗竟然还挺讲理,说没钱可以,但要替他们做事,帮他们送点东西进程。说罢就把把五个车夫都赶到了一边,让他们一个个趴在地上不许抬头,然后把一袋东西搬到了车上,让他们一起送进城里。临走的时候还在车夫身上搜刮了一番,抢了几毛钱走。
车夫们损失了几毛钱,也只能是自认倒霉,更得是赶紧把米送进城,否则这一天就算白忙了。至于车上多了的那一袋是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敢打开看,路边两侧都是密林,谁知道那群强盗会不会偷瞄着呢?啪的一枪打死一个,那真的是不值当了。
于是车夫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匆匆忙忙的往奉天城赶。到了奉天城城门的时候已经是比惯常的时间晚了不少,此时城门外人又多,所以一慢再慢的拖到了现在才来。到了米铺,这群车夫更是不敢多话,甚至都觉得这米铺老板没准就是跟那强盗是一伙,车夫们不敢多言,只求速卸速走。谁知道不知何时被警察盯上,闹出了人命。
柳家明问毛刚“我有两个事情没想明白,第一是他们怎么过的城门楼?那里不是日夜都有警察看守执勤吗?过往的行人车辆都要接受盘查的。”
毛刚脸色凝重的答道“这事就算你不提,我也得告诉你。城门警那边我第一时间派人去问了,说是有个叫陈老虎的今天当班,但他有病没来,于是另外一个叫于大壮的替他,结果这于大壮不知因为什么和另一个当班的警察打了起来,弄的城门口一片混乱,不少人趁乱进的城。我马上派人去查那个于大壮和陈老虎,结果发现陈老虎已经死在了家里,而于大壮不见踪影了。”
柳家明点点头,又问道“那第二个,这些警察又是怎么盯上的这个车队呢?”
毛刚答道“其实是我盯上的,当时我接到报告说城门口打架,于是决定亲自去看看。在距离城门口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个车队进来。我就是习惯性的扫了几眼,就老感觉这几个车夫在躲着我,于是我就让几个人跟上他们看看到底有什么蹊跷。没想到这么一跟,跟出来个大事。”
“那叛逆余党呢?怎么回事?”柳家明再次追问。
毛刚苦笑“我到不久,李明仁也到了,他是有点什么事都要跟沈老五挂上的,当时就吵吵着是沈老五带人进城要刺杀李代局长。守着下面人我也不好当面驳斥,反正咱哥俩要见面的,当面说清倒是也好。”
柳家明听完之后默然不语,思索良久之后开口说道“没准这次李明仁那个笨蛋猜对了,真的是沈老五那批人要浑水摸鱼。”
“嗯?怎么说?”毛刚抬眼看向柳家明,开口问道。
柳家明答道“对那些大户人家、赌场妓院来说,最近奉天城里不怎么太平。他们肯定是对李海明怀恨在心,如果白喜良和沈老五趁机联系一下之前的老关系老朋友,那混进几个人来,刺杀一下李海明也不是不可能。”
毛刚低声笑骂“那还不是你小子搞得?还有那个什么陈冬生,也是出力不少。”
柳家明苦笑“那怎么办?李海明再废物那也得保他,白喜良当局长,咱俩哪辈子才能出头?”
“那现在怎么办?”毛刚问道
柳家明脸色阴沉“沈老五是傻子,白喜良可不是。无缘无故搞这么一个人进来,是不是动静搞得有点太大了?我觉得这米铺极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他们应在其他地方也有人混进城来。”
“目的呢?”
柳家明抬头看着毛刚“这会李明仁带队出去追人,你我都在这里,唯一有点战斗力的陈冬生还在忙着抄妓院,如果要杀掉李海明,现在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毛刚脸色突变,随手抓过一个小警察吼道“马上去追李明仁处长!让他立刻回援警察局!剩下的人跟我走!跑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