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过去,是晴朗的白天。睡到下午,我乖乖的吃饭,穿厚厚的衣服出门,叫着于晓捷陪我去逛街。
新出的唇釉有二十四个色号。清纯的妖冶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紫色,蓝色,绿色,黑色。我想着自己的唇变幻各种颜色,就笑着买了一整套。导购台的小姐惊喜的看着我的样子,她很开心吧?真好。开心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吧。
圆墩墩的指甲油有五十四个色号。好多颜色相似到根本分不清色差。细细的油刷好像很适合在我的纯黑的画布上面勾勒任何我想要的形状呢。
“红色的,十瓶。”我指着最正的红色,告诉导购。那是中国红,多喜庆!看着心情就好。嫁衣的颜色,盖头的颜色,喜字窗花,各种吉祥的东西,都是这个颜色呢。
“音音,你发什么神经?”于晓捷一脸惊恐的看着我。
“没有呀,我想用它画画。”我用嘴巴对她一笑。
“音音,你心情不好。”于晓捷看着我的样子,担忧的说。“你怎么了?”
“没啊,你陪我去那个饰品店看一下好吧?”我指着街对面。黑色的招牌,松绿的字体,写着“石色”。
“时音音,你都不想跟我说说么?”于晓捷拉住我,盘问着。
“说什么呀?”我静静的问她。有什么好说的么?我这样,不是挺正常的么?我想要一个新的吊坠了。
那家饰品店里,主打是玉和水晶。也有据说是桃木做的毛衣链和钥匙扣。角落里,是暗淡的银色金属做的东西,有点古旧,古旧得很有味道。
我站在那节柜台前,没有导购理我。成行的十二生肖,到鲤鱼图案的手镯,到小小的银锁。我的视线落在一片小小的叶子上面。做工很粗滥,一根略粗的黑线,叶脉只是象征性的划了几道线。可我喜欢它。
“这个,多少钱?”我指着那个吊坠问了三四遍,才有导购隔着两道柜台告诉我“八十。”
“好,帮我包起来吧。”我隔着两道柜台对她说。
“你要这个干嘛啊?”于晓捷被我奇怪的样子搞得一头雾水。
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的笑出来,“辟邪啊,你信不信?”
于晓捷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晓捷,我想吃特别热特别辣的东西。”我看了看天空,跟她商量着。“就是那种,今天吃完了,明天还辣屁屁的。”
“行!你要上天我都陪你!”她无奈的说,不愧是我最好的闺蜜。
“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什么的,就算了。就想要你陪我一起辣到哭。”我抱着她,声音软软的说。难过的时候有人陪,真好。我想撒娇。
“行吧行吧,吃川菜还是吃湘菜?据说云南的辣椒也会让你怀疑人生!”于晓捷拍着我的背,对我说。我小时候哭闹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哄我的。
“湘菜吧。”我想了想说,“给刘婉若和徐清清打个电话吧,人多一起吃热闹点。”
“行,反正你消费!”于晓捷无所谓的说。
滨海最好的湘菜馆,名叫湘之味。白色为主,偶有金色点缀的装修显得干净又豪华。徐清清说有事没来,我们三个人坐在六人间里,闷头对付桌上的口味虾、剁椒鱼头、臭豆腐还有辣子鸡。
“喝酒么?”我辣得吹着气问她们两个。
于晓捷点头,刘婉若摇头。看她们截然不同的反应,我想着,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吧!
“一打冰凉的啤酒,一大杯鲜榨橙汁”我对门口服务生说。
嘴巴辣得发疼的时候,一口灌下去半杯啤酒。麦芽的清香和碳酸的清冽和着冰的温度从喉咙一路流到胃里,又到四肢百骸。活着的感觉。
喝完两瓶的时候,墙面活了。喝完四瓶的时候,于晓捷和刘婉若变成两对双胞胎姐妹。我吃吃的笑着指她们说:“原来你们都是双胞胎!动作都那么齐!谁是姐姐啊?”
“你喝醉了!”于晓捷无奈的说我。
“没有,我怎么会醉!”使劲晃了晃头,继续吃吃的对她们笑。
“时音音,你跟靳霆吵架了么?”见我醉的差不多了,于晓捷开始打探。
“没有没有!”我继续使劲儿晃头。指着桌上空了的盘子说:“口味虾,再来一盘,咱们继续喝酒!”
“再喝你要喝死了!”于晓捷皱着眉。
“那个那个,呃――”我打了个酒嗝,指着门外的服务生。他走进来,关心的看着我说:“小姐,有什么需要?”
我歪着头,使劲儿的想看清他的样子。可这人不晓得怎么长得五官都会转的?闭上眼睛努力清醒一下,再睁开看看,呃,还是会动。
“我,需要一个抱抱!”我委屈的看着他,嘴一撇,开始哭。
“对不起啊,她喝醉了。”于晓捷拉住马上要扑到服务生怀里的我,赶快让他出去,就好像我是那种专门劫色的女色魔一样。
“于晓捷,我讨厌你!”我拉住于晓捷的袖子,吸着鼻子一抽一抽的说着。
“好好,讨厌我行了吧。问你怎么了还不说,愁死劳资了!”于晓捷无奈的看着被我揪得变了形的衣服,掏出电话来。
没多久,两个靳霆一起蹦到我们的包厢,一起皱眉吼我:“时音音,你喝那么多酒干嘛!”
“嗯?”我擦了擦眼泪看着他们。“你们俩,谁是真的霆哥呀?”
“真特么有出息!”两个靳霆用一个声音鄙视我。
“你们都是假的!”我委屈着说,一把推开他要拉我的手,摇摇晃晃的自己走出去,又回头笑着跟他说“看见没,靳霆,除了墙,我谁都不服!”
地面软绵绵的,所以墙都站不稳。我摇摇晃晃的走出湘之味,坐到门口台阶上,开始打瞌睡。晚风裹着饭菜的香,我抱着我的口红和指甲油,身后跳过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音音,对不起……”他笨拙的坐到我旁边。
“嘿嘿……”我呲着牙对他傻傻的一笑。他高挺的鼻子下,白齿红唇一张一阖的说着什么。我不想挨骂,我不要听骂我的话!把头缩到膝盖上面,当个醉醺醺的驼鸟。
有人摸我的头,然后又拍拍我的背。我舒服得呢喃一声说:“你这样拍我,好像是霆哥喔。”
“傻音音。你抬头,看看我!”
“我不要,我一抬头就知道这个霆哥是假的!”我继续埋着头耍赖。
那只拍着我的手,揽住我的肩。那个让我抬头的声音暖暖的说:“音音,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这个梦好甜,我不想醒。就闷闷的问:“我抬头,是不是就醒了?”
“不会的!”那个声音跟我保证。
小心的抬起头来,真好,那个人影那么模糊,我看不清他。这样就不用醒了,他果然没骗我!
我伸手摸向他的脸,他好乖好乖的没有躲开,还用一只大手覆在我的手上,放到嘴边亲亲。手很暖,嘴唇很热。他说:“音音,你的手这么冰,快回家!”
“不要!”我任性的说。“刚刚的啤酒,超好喝!”
“嗯,那下次再喝。你冷了,回家了,音音!”他哄着我。
“不要嘛。我还要喝酒!”我撅着嘴不想回家。
“听话。”他温柔的说。跟以前的霆哥一模一样的温柔。
我笑着,不说话,就这样坐着。
“音音――”温柔的霆哥拉长了声音喊我。
甩了甩头看向他,我突然觉得,再多的人群里,哪怕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我也可以一下子就认出来靳霆。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摁住行动不便的靳霆,我居高临下的咬住他的嘴唇。没错,咬住!我要罚他!就是这个嘴巴,这个时候温柔的喊我的这个嘴巴,昨天恶狠狠的骂我,那么伤人!我的梦里,我最大!就是要咬他!
“唔!”梦里的靳霆吃痛的一喊。好吧,我没出息。就算在梦里靳霆疼了我也会心疼,赶忙安慰的用舌尖轻轻的帮他揉揉被我咬疼了的嘴唇。谁知他单手一拉,把我横在他的膝盖上,大嘴一张,狠狠的,要把我吃进去一样的吸吮着我的唇舌。
讨厌,讨厌!我委屈的抡起拳头捶着他的胸膛上。就连在我的梦里都这么坏么?
终于,他吃够了的时候,哑着嗓子跟我说:“回家吧,乖,你都冷了。”
“呜……”我哭着控诉他,“靳霆,你好讨厌,在我的梦里还这样欺负我!”
“乖,自己走,我现在不能抱你。”
霓虹灯一亮一暗,踉跄的他扶着踉跄的我,艰难的向路边挪动。我看得见摇摇晃晃的人们急匆匆的走过去,十月初的晚上,有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