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天了, 廖世善毫无消息。
余青靠在屋内的椅背上,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其实手脚都发凉,心里更是有种说出来的绝望,到底她还是没有扭过历史的进程吗?
就在这时候, 身后传来急促但是沉稳的脚步声,然后余青就听到了儿子廖秀章的声音,“娘,他们说你又一个晚上没睡?”
廖秀章把手放在了余青的额头上,就如同多年前廖秀章孩子的时候,余青看到他脸色不好就这样探查一般,如今却是反过来了。
“脸怎么这么红?娘你去歇着吧。”廖秀章感觉到余青并没有发烧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强制把余青拉了起来,说道,“娘,你又不像是我, 几天不睡也没什么事。”
余青发现只要廖秀章稍微用力, 就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这孩子力气太大了,手像是钳子一样紧紧的钳着她的手腕。
等着到了炕边,廖秀章才看到余青手上被抓出来的红手印。
“娘……”廖秀章很高了, 已经快要一米八了, 这会儿却是突然弯下腰来, 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余青道, “无碍,一会儿就没事了。”
为了不让廖秀章担心,余青还是脱了鞋上了炕,廖世善给她盖上被子,说道,“娘,你睡吧。”然后就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余青。
余青觉得自己根本就睡不着,满心的后悔和自责,总想着要是自己早点提醒廖世善就好了,又或者直接全盘托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发生了?
廖秀章坐在一旁,天还没透亮,屋内有些暗沉,微弱的光线中廖秀章的面容被映衬的有些孤单,但是他神态沉稳,举止内敛,居然和其父有七八分的相似。
“我就是后悔。”余青没办法对两个小的说这些,廖凤珺才七岁,而廖秀明也才四岁,出事之后余青就把孩子们暂时托付给了顾芳,因着小时候他们时常去顾芳那边住,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孩子们也很乖,倒也没有吵闹。
廖秀章道,“娘,你已经尽力了。”
余青抬头去看廖秀章,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余青的注视,廖秀章马上就低下头来,充满依恋的说道,“娘,你三翻四次的做梦,说感觉不对劲儿,不是跟爹爹说了好几次了?还让爹爹南征之前不要出军营了,但这次爹爹实在军营这边出事的,都是咱们自己人,可见有些事情是挡不住的。”
余青看着儿子因为冷静过于克制的声音,心如刀绞,廖秀章的武艺是廖世善手把手教出来的,有廖凤珺之前,廖世善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更是因为成长时期的缺失而对他极为关注。
廖秀章最为钦佩的人就是廖世善,父子感情深厚。
恐怕廖秀章也是最难受的,但现在廖秀章这般坚强,是因为要撑起这个家,就像是廖秀章好几次对廖世善保证过一般,说会好好照顾娘和妹妹弟弟。
只是作为廖秀章的母亲,余青更希望廖秀章能发泄出来,而不是这么憋着。
“娘,没事的,我会把爹爹找回来的。”廖秀章语气坚定,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不是说辽地人把爹爹带出去了?那我就去辽地,踏平那边每一块地方,一寸寸的,杀对她们寸草不生,把爹找回来!”
余青就再也忍不住落泪,握着廖秀章的手说道,“家里没有爹爹,要是你也有个万一……,你不会让娘担心吧?章儿你是好孩子,不要冲动。”
廖秀章见余青哭了,也跟着红了眼圈,却忍住没哭,说道,“我没有,娘,既然是辽地的人弄出来的事情,我们肯定要好辽王问个清楚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让娘担心。”
娘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或许是因为太过疲倦,又或许是因为有亲人陪着,余青就这样睡了过去。
但是睡着之前余青想起儿子话语来,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廖秀章好几次宽慰余青,都是特意说她已经尽力了,也提醒过廖世善了,就好像很确定余青之前的预感是正确的一般。
余青想起有一年,她睡迷糊了,对着身旁的人说道,“”
廖秀章从出门而来,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想着幸好把窗帘都拉上去了,只是想到刚才余青疑惑的目光,就忍不住想着,以后不能露出破绽了。
廖秀章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娘和旁人不同,到底怎么不同,具体他也说不清,总觉得她教导他的东西总是和旁人不同。
直到后来,他总是听余青说梦话,时而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吃食,时而就会喊人,没有母亲和爹,而是妈妈和爸爸。
渐渐的廖秀章就有了荒诞的猜测,而随着他的观察,越发觉得这个猜测应该是真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廖秀章决定为母亲保住一个秘密,不管她来自于哪里,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是不是恶鬼夺舍?他都通通不管,第一次她在庙里抱起他,因为怕吓着他,而不敢大声说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的娘,是她把他从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带出来。
父亲的事情母亲已经尽力了,而现在应该让他撑起这个家。
以前是母亲护着他,父亲疼爱他,以后就要让他来护着母亲和妹妹和弟弟。
廖秀章想着这些,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大步流星的朝着外面而去,他要们要出兵辽北,而且为了不惊动江南,需要尽快出兵,且速战速决。
余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顾芳坐在旁边坐着针线,一阵一阵的缝着,很是认真仔细,余青和她认识了快十年了,知道顾芳每次遇到事情都会这样做针线活儿。
看到余青醒来,顾芳笑了笑,说道,“余先生知道你这里不方便,就过来把几个孩子都带过去了,正好余谨也在那边,几个孩子凑在一起玩,也就不会乱想了。”
余谨,顾寒,廖凤珺都是一起长大的,在上一个小不点廖明秀,都玩的极为要好。
余青还曾经担心过余谨会长歪,结果余开都是亲自教导,刘春花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不对,虽然经常心疼的掉泪,但是也不敢去干涉余开教育孩子。
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余谨汇聚了所有长辈喜欢的品质,礼貌,听话,乖巧而且在学业上也十分的刻苦有天分。
但是余青瞧着却是有些心疼,一个孩子怎么会没有想淘气的时候?这毕竟是孩子们的天性,总是这么听话,只能说明在委屈自己成全父母的期望而已。
只不过余谨也只是她的弟弟,还轮不到她去教导,就时常让廖凤珺去找余谨玩,廖凤珺从小就是个爱笑的孩子,果然很快就把余谨也带动了起来,就是偶尔顾寒会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己的小伙伴被抢走了。
只不过那也是暂时的,余谨总是很谦让别人还很听话,不久顾寒也喜欢上他。
“要不要喝点粥?”顾芳放下了针线,叫人端了饭菜进来,余青这会儿已经起来了,到了侧间漱洗了一番出来。
只觉得睡了一觉,终于精神一点。
一碗小米粥加上一叠酱菜,粥浓稠,酱菜清脆入味,余青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难得睡了一觉,吃起饭来也是格外香甜。
看着余青把粥都喝了,顾芳暗暗松了一口气,当初为了廖世善的事情,余青多么的担忧,她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些话不能讲,只好忍着,这会儿看到余青终于能吃下饭就知道,她已经过了最难过的时候。
也是时候告诉她廖秀章的事情了,一边给他递了茶水漱口,一边说道,“秀章早上就走了,直奔辽北去的。”
余青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廖秀章是什么脾气?虽然这几年脾气养的好了一些,但本性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既然来人说是辽王的人,廖秀章就不会善罢甘休。
“谁跟着去的?”
余青知道拦不住,而且其实她的存在还是挡住了廖秀章的光芒,要是按照史记,这会儿廖秀章小小年纪,却已经是中原一等一的名将了。
“宋将军跟着去的,让我告诉您,但凡有他在,定会护着少主安全归来。”顾芳不急不缓的说道。
余青这才想起来,宋志武是她用几两金子买来的,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她也早就忘记了这件事,只不过显然宋志武却一直记得,她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芳见余青发愣,脸上表情很是复杂,终归是忍不住,说道,“夫人,你放心,章儿不是个寻常的孩子,他身上自带……”
余青赶忙就捂住了顾芳的嘴,她后来才知道,有些话顾芳是不能说的。余青朝着顾芳摇头。
廖秀章比余青想象的还要能征善战,他比起廖世善更为的大胆,却每次都能火中取栗,不过二个月就已经拿下了辽北三座城池。
不过让余青安慰的是廖秀章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屠杀。
辽王显然也坐不住了,派遣了好几次的使者,显然想要谈和,但是廖秀章却是没有一点接受的意思,只说把父亲廖世善交出来就行。
这时候辽王才发现,廖地的人才发现廖秀章的可怖,比起其父更为出众,只说因为廖世善在的原因,让他一直都没办法像现在大放异彩。
捷报一直都传了过来,余青却高兴不起来,她一遍担心江南这边做小动作,另一边却是想着,为什么廖秀章已经把辽北一半的领地都打下来了,但是辽王却不把廖世善送回来?
或者到底真的是辽王的手笔吗?如果不是辽王那么谁要加害廖世善?而廖世善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廖军势如破竹,但是却突然间停止了战火。
这一年的初夏,余青接儿子归来,看到他神色沮丧的跪在余青的前面,拿出了一个匣子,余青颤抖的打开,看到里面躺着一根手指头,还有一枚银戒,不用看余青也知道那戒子里面刻着她的名字。
就算是穿越了,余青还是保留了许多穿越前的习惯,比如婚后就要带个婚戒,这银戒还是她和廖世善一起做出来的。
余青看到这个就明白了,廖秀章撤军的原因,辽王是用廖世善性命要写廖秀章。今日可以砍下廖世善的一根手指头,明日呢?
逼急了说不定就对廖世善下手。
余青激动的说道,“章儿,你不要难过,这说明你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