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福音堂举办了一个孩子们之间的画画比赛。
唐其臻‘刚好’过来这边,最后当了评委先生,一直忙到傍晚都还没回去。
再后来,唐其臻还顺理成章地担起了送梁意年回家的任务。
其实尹妈家离教堂不过两三里路,虽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梁意年并不怕黑,根本就不用多此一举被送。
只是,开口的人是以执着著称的院长,想着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推脱不过去,只能是作罢。
唐其臻和梁意年两个人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无声相处,勉强可以说上那么两句话。
两个人的话题,却总是少得可怜。
坐在车上,梁意年显得不淡定也不自在,一直在东张西望。
受到唐其臻轻轻一瞥的目光注视后,梁意年把那当成经过,安分了下来。
她僵着身子坐在座位上,不敢动弹。
期间除了给唐其臻指路,两个人都是沉默状态,和一个人相处得那么辛苦,梁意年都奇怪自己怎么受得了。
虽然这边的路不好走,走大路也费了一些时间,梁意年还是提前在太阳完全落山前到了家。
这个时间,尹妈还没回来,和唐其臻告别之后,她犹豫了一下,礼貌地问了他一句。
“唐三少爷,要不要下来坐坐。”
“好。”
梁意年愣愣地看着说好的男人,第一次发现唐其臻其实一点儿都不难请。
“你就住在这里?自己一个人?为什么不直接住在福音堂,那样也许比较方便。”
这是关心的询问以及建议?
梁意年有些懵地摇了摇头,“我和我奶娘住在这里,奶娘收留了我,住在这里,可以和她作伴。”
唐其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小车,而他则是很享受地看着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的一幕。
向来性子就比较沉稳的梁意年急急忙忙跑下了车,然后给他烧水泡茶。
唐其臻定定地站在车边好一会儿,才弯身到车座那里拿了样东西,径自往屋里走。
梁意年站在厨房里,盯着一个煮开水的小炉子发呆。
她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转身便看到身材高大的唐其臻弯身进了厨房。
而他手里,拿着一个黄皮信封,把它递给了站在炉子前的她。
“打开看看。”
“给我的?”
“是。”
难不成是看她没钱,把银票给她?
或者是画?
梁意年愣愣地接过信封,把里面装着的东西倒了出来,竟然是她和孩子们的合照!
许久没有那么开心绽放笑颜的她当即笑了。
一脸激动地看着照片笑,感激地看着唐其臻笑。
照片很好看,也让她想起小的时候和她阿爸阿妈一起拍照的形象。
触景伤情,可唐其臻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怎么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难不成,他把她给拍丑了?
所以她哭了?
唐其臻觉着女人真是麻烦,唐满月是这样,还以为这个女人有些许不一样,原来不是。
满心失望的唐其臻不期然,听见梁意年颤抖着声音说了声谢谢,把照片放进信封放在一边的架子上,随后拎起那煮熟的陶壶,转身走到八仙桌前,沏了一壶茶。
“这都是尹妈自己种的茶,希望唐三少爷不要嫌弃。”
天黑得特别快,现在屋里已经差不多要暗下来了,所以梁意年看不清唐其臻脸上有什么表情,却看到他坐下端起茶水轻轻啄了一口。
这里不比那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不过是与大都会格格不入的小乡村而已。
没有灯的梁意年点起了油灯,看唐其臻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不恼,打了声招呼就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煮饭、洗菜,做好这些,尹妈也该回来了。
在唐其臻的印象里,他认识的那些好像梁意年这般年龄的女子,和她都不一样。
那些女子,不是正上着女子大学,探讨艺术文学问题。
就是和三两同辈好友一起出入百货公司、电影院、咖啡厅或者戏台子等地方看戏消遣时间嘻嘻哈哈度日。
她们没有工作,也不需要担心生计的问题,更不会下厨房。
她们的衣食住都有专人打理,出入有洋车接送,再不济也是坐人力黄包车、坐新兴的电车。
比如他的妹妹唐满月,留洋回来后,也没有一份正经工作,家里人也从来不会担心这个问题。
在唐其臻的眼里,梁意年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她,真的是一个很不一样,很特别的女子。
特别是她被休弃后,也没有放弃自己。
哪怕她父亲去世后,她也被继母抛弃,成了孤单单的一个人。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唐其臻竟然不知不觉地盯着忙碌的身影喝了半壶茶水,哪怕这茶水对他而言实在是比不起那纯净的水有滋有味。
梁意年忙起来,一开始因为唐其臻的在场不大自在,可很快把他丢到了九霄云外去,直到尹妈回来,看到一辆小汽车停在茅屋门前,才纳闷地一边说一边进门。
“大小姐,门口怎么停了一辆小洋车,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