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清晨,却是天色昏暗,整片天地间除了飘落的厚重雪花,和肆虐的寒风便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无殇落下了狠话,听的屋内几人都是一笑,可那笑却没一点嘲讽的意思,虽然因为在乎一个人无殇会变的不像他,可那份深情与执着落在被人眼里却只有唏嘘祝福。
一众人出了无殇的院子各奔东西,锦绣撑着油纸伞渡步在院中,刚刚走进萧家几人养伤的小院,便被后面赶来的管家叫住了。
“锦公子.....”管家的声音不大不小,哪怕是这种时候那让人舒适的语调却是一点儿都没少。
锦绣回身,便见老管家与一个小厮正站在另一边的转角处,小厮撑着伞,老管家则是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装着的东西不言而喻。
见锦绣回了头,管家低声回头吩咐了小厮几句,二人便加快了步子,三步并两步来到了锦绣的面前道“公子,鱼肠已经处理好了!”
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托盘,继而欠身道“老奴不知公子要用多少,所以便自作主张让下面的人全部料理了,让公子等了这些时候,是老奴的过失.....”
看着眼前的长者一脸歉意,锦绣唇角笑意深了几分,一手撑伞,一手接过托盘道“无碍,有劳管家费心了。”说着,锦绣颌了颌首,转身离开。
这一转身,便见迎面走来一人,却正是萧尘,他听了外面小厮的通报匆匆奔出,正好看见锦绣一手撑伞一手端托盘的模样。
顾不得外面雪花纷飞,他面带喜色的跑到锦绣面前,看着锦绣淡笑的面容试探着接过托盘,这才道“恩公将我一家人挂在心上,萧尘不胜感激,实在是...实在是...”
他说着说着,面上有些发红,似是尴尬,似是害羞,倒是叫锦绣好笑。
如今看来,这个少年跟他弟弟真的是差的太多。
环境造就一个人不假,可短短时间内一个人所遭遇的若是跟从天堂掉到地狱,过大的反差难免会教人心里扭曲。那个萧肖怕就是如此吧。
面上不觉如何,内里却已经变了个模样,现在年纪小,掰虽然掰的过来,可锦绣时间不多,也不觉得萧肖这样有什么不好,便没有多言。
而眼前这个大家似的贵公子,却还是好好少年呢,锦绣心中啧啧两声,露出半截的面孔上却仍旧是一派笑意
“别再叫我恩公了,我比芸姐还小,只比萧肖大上一些,我二人一路行来,经历了许多,虽不是亲姐弟,却也不差分毫了,萧尘兄还是唤我名字的好,如此,也省的芸姐再戳我脑袋...”
锦绣这话一说,倒是叫萧尘一瞬间沉寂下来,锦绣将油纸伞往他那边撑了撑,一步一步朝着后院住宿的卧房而去,却听萧尘悠悠道
“听恩...锦弟你这么说,我这心里好受了许多,我们一家父亲、母亲、妹妹、弟弟,若非家人一个不少,萧某,怕是早就撑不到今日了....”
锦绣再次看了看萧尘的面容,八卦道“萧大哥你一表人才,按说你这年纪应该有妻室才对,却为何?”
锦绣此言一出,萧尘那张有些沉寂又有些释然的脸上多了一抹愤恨,他看着锦绣,直言不讳道
“我也不怕锦弟你笑话,我原本有一妻,正是那泗水城主事,尹彦嫡女。
我二人成婚虽然不足一载,可我自问对她不错,可我家遭难,寻遍了押送队伍,却不见她一个人影,
后来听人说,她早已改嫁给人做了填房,再细想想,就没什么不明白了,我萧家与其他几家落到如此地步,怕是少不了这尹家作祟....”
时至今日,已然两年了,可锦绣瞧着,萧尘眼中的恨意却是极深,哪怕自己已然跟他说尹家尹彦已死,这恨意也没浅上几分,想来,不能原谅的,更是那个尹家嫡女吧。
古代女子出嫁从夫,这尹家女子能做出这档子事儿,仗着的无非是萧家有去无回,又有娘家撑着罢了,她爹毁了她一门亲,总得赔一个不是?锦绣想到这儿抿去了唇角笑意,望着萧尘道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我既能让你萧家安然无恙,也能让你们更胜往昔,到时候,那些剩余的渣滓,你们随意磋磨便是.....”
萧尘闻言心神一凛,望着锦绣诚恳道“锦弟,我是真真切切的感激你的。
直到那日我萧家在顷刻间覆灭的时候,我才知道往日我都在做些什么,如今,我是真的想奋发图强,锦弟你有本事,以后我萧尘追随你鞍前马后,只望锦弟能提点我一二,好让我长长本事。”
锦绣笑笑没说话,萧尘见此不禁有些萎靡,直到走到卧房廊下,锦绣才看着萧尘道
“原本我与芸姐之间也只是一场交易,可后来,到底是多了点情分。
如今我对你萧家不说事必躬亲,却也是面面俱到,我的身份虽然眼下不能告诉你们,可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不单你,你爹,你弟,我都定下了。
咱们交情是交情,正经事儿还是正经事儿,待你们一家安稳,即便是你不想为我做事,想不让我提点,也是难,怎么样?萧兄,如今你愿是不愿?”
萧尘闻言,将托盘递给门边候着的小厮,而后朝着锦绣抱拳笑道“求之不得....”
锦绣笑了笑,将油纸伞扔给一边的小厮,抬脚进了屋子,那边捧着托盘的小厮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将托盘放到桌面上,这才退到一边。
锦绣走到一边,退下狐裘,净过手,这才开始摆弄那盘子中盛放着在被人眼中算得上污秽的东西,
萧尘这两年见多了腌臜,没觉得有多肮脏,倒是对锦绣这等身份摆弄这玩意有些好奇“锦弟,你弄这些是做什么?”
锦绣头也不抬,萧尘只听见轻轻地笑意拂过,继而便听锦绣道“这玩意看着不起眼,缝合伤口却是最好了,有这东西,少说能让萧肖的伤口愈合快上一半儿.....”
没有抬头的锦绣,自是没有看见萧尘一瞬间红了的眼睛。
他虽出身算的不凡,可自家父亲教他的却都是君子之道,谁曾想,单是那一天突变,便让他见识了何谓人间冷暖,之后这两年,却是不提也罢。
如今这人将他们从黑暗里带出,给予阳光温暖,不说跟着他鞍前马后,再过分,他觉得,他都会同样用乐意之极回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