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机场的路上,天空飘起了一点雨丝。
北悦坐在副驾驶上,噼里啪啦跟伍媚发着微信,问她东西收拾好了没,提醒她别忘带护照、身份证什么的。
今天伍媚和叶少蕴就出发去欧洲蜜月旅行了,晚上的飞机,季南霆载着北悦去送他们,约好了直接在机场见。
“他们已经准备从家里出发了,我查了一下天气预报,小到中雨,估计航班得延误。”
北悦放下手机,看着外面雨丝纷乱,也替他们感到发愁。
季南霆打开雨刷器,宽慰道:“没事,天气预报一向都不太准,雨不一定下得那么大。”
北悦淡淡“嗯”了一声,希望如此吧。
季南霆偏头看她一眼,问道:“饿不饿?还有二十多分钟才能到机场呢,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巴垫巴?”
“下午吃了好多水果,现在一点儿也不饿。”
北悦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摸着微凸的肚子哀怨道:“还不是你,喂我跟喂猪似的,我都胖好几斤了。”
“哪里胖?看看你那两条腿瘦的,跟苍蝇腿似的。”
季南霆很是不以为然,“我真得趁着这几天好好把你养胖些,不然回到烟城,爷爷奶奶肯定得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北悦一愣,“什么意思,你不会要跟我一起回烟城吧?”
“什么话。”季南霆鹿眸微微瞪起,“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回去,我怎么可能放心你怀着孩子一个人长途跋涉呢?”
“那你……”北悦坐直身子,“你家里人那边怎么办?你爸、还有你外公那里……”
季南霆纠正她,“嘿嘿,是咱爸,咱外公。”
北悦没理他,沉声道,“不行,你不能跟我回去。本来阿公就对我不满意,我要是害他连一个团圆年都过不了,他更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别那么紧张。”
季南霆抚了抚她皱巴巴的脸,笑道:“外公外婆知道你怀了双胞胎,不知道多高兴。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小年夜那晚陪他们一起过。”
北悦皱了皱眉,“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回去吗?”
季南霆点点头,抿抿唇道:“如果你不和我一起,我估计我连老邓家的门都进不去,还得挨外公一顿饱打。”
北悦心一下子变得沉重无比,当初之所以不愿意跟他结婚,很大程度上是无法面对邓书记,父亲的事是永远横在他们中间的鸿沟,迈不过去。
可现在,她和季南霆领证了,这已经成了既成的事实。邓家人,势必是要面对的。
手心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紧紧扣住,季南霆与她十指相扣,“我已经跟外公认真严肃地谈过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提。”
北悦垂眸半响,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是无能为力,只好把头望向窗外,凝望深重的夜色。
雨淅淅沥沥地下大了,外面弥漫在一片雾气之中,也模糊了她的双眼。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可过去的事情,真的能如此轻易地过去吗?
***
这边送人的已经走到了半路,那边赶飞机的两个人却到现在还没有上车。
伍媚是个精致的女人,在工作中精明强干的女人往往在生活中就呈现出一种比较白痴的状态,伍媚就是如此。
北悦之所以不厌其烦地提醒她别忘记拿东西就是知道这人有个全世界大多数的女人都会有的令人发指的毛病,叫做――丢三落四。
车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却迟迟开不走,因为临出门这一趟伍媚已经前前后后上了三次楼,要么是忘记带墨镜了,要么是忘记带雨伞了,最后终于收拾利索了,准备出发了,她又问叶少蕴她背的包包好不好看,对方淡淡说了句“还好”,伍媚就认为是不好看的意思,又要回去换个包。
叶律师都快哭了……他干律师这么久,最忌讳的就是出门不准备妥当,还有拖延症。
偏偏伍媚这两个毛病都有……完全是在考验他的耐性。
叶少蕴在车上实在坐不住,干脆下了车靠在车门上抽烟,刚刚点上,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满身酒气的,晃着身子走了过来。
眼下雨势渐大,叶少蕴因穿了件防水的风衣,再加上戴着伍媚给他买的防水帽,所以不怕雨淋,可是靳喻言……
他浑身都被雨打湿了,眼看着镜片都蒙上了水汽,头发也湿哒哒软趴趴地搭在额前,三十多岁的男人,此刻看上去却像个迈入花甲的老头。
靳喻言喝了不少酒,眼下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他打了个车脱口就报了这儿的地址,凭着脑中的记忆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壹号公馆,他曾和伍媚在这里不知共度多少良宵,于他而言是比家还要温暖的地方。
可现在,已经成了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爱巢。
叶少蕴刚刚买了一套房,还在装修当中,眼下便只能住伍媚的地方,伍媚房子多,今天带他宿在红五星,明天带他去环湖别墅住个几天,她从来不在乎男朋友是不是住她的吃她的,更何况是她的丈夫。伍媚爱一个人,能够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他,她只要男人爱她,就看对方会不会珍惜。
很显然,靳喻言是那个已经被她抛弃的,不珍惜她的人。
叶少蕴看着来人,微微眯了眯眸,“你怎么来了?”
靳喻言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打了个酒嗝,带着酒意的浑厚声音道:“我怎么就不能来,这是我和伍媚的家。”
一句话,让叶少蕴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继而轻嗤一声,“靳总是醉糊涂了吧,你和伍媚已经分手了。而现在,我才是她的丈夫。”
“分手?不,不可能!”
靳喻言摆摆手,通红的双颊在雨帘的洗礼下覆上冰霜,声音含混着,嘟嘟囔囔,“我怎么可能跟她分手,我那么喜欢她,她也那么爱我……”
如果不是出于良好的修养,叶少蕴这会儿都恨不得在靳喻言脸上吐一口唾沫。
“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靳总怕是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义无反顾地抛弃小伍,又是如何伤她的。你要是还要点脸,这会儿就应该离她远点!”
靳喻言红着眼睛走过来,“我离她远一点,你好趁虚而入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想要傍富婆的小白脸!”
叶少蕴脸色一沉,“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啊。”
“知道,你是律师么,律师又如何,律师就了不起,就可以随随便便告人吗?”
靳喻言往旁边跌了一步,凑近叶少蕴,冷冷笑:“不过是个暖床的小玩意,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这律师,和红五星的小鸭子没两样……”
话音尚未落地,叶少蕴挥手就是一拳,直接把靳喻言打退几乎,摔在了地上――伍媚蹦蹦跳跳下了楼,恰好看到这一幕。
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倏然收敛下来。
她手上擒着一把白色蕾丝小伞,不为遮阳也不为遮雨,纯粹就是图好看,大冬天的,伍媚依然一身超短,露着两条纤细的大长腿。
她还是那个她,从来也不曾变过,只是眼前她熟悉的两个男人,都变了。
向来在她面前乖巧无害的小奶狗叶少蕴变得凌厉慑人,一身黑色风衣黑色帽子站在那里,像极了《上海滩》英姿飒飒,颠倒众生的许文强。
而那个从来居高临下、衣冠楚楚的靳喻言,这会儿却狼狈地扑倒在地,嘴角被打裂了,眼睛被打歪了,全无往日的趾高气昂、意气风发。
这两个人的形象,在这一刻似乎颠倒了。
伍媚没有去扶靳喻言,也没有去拦叶少蕴,只是微微蹙紧眉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又看向靳喻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伍……”靳喻言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将眼镜扶好,裂开的嘴角扯出一个笑,伸开双臂就要过来抱伍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