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兰这一路任劳任怨把唐勋背回来,给他拿吃的,给他抹药膏,结果最后发现他是装的!
唐勋现在这种惨叫程度,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这种人!就应该让他连叫都叫不出来!
唐勋惨叫过后,气息奄奄的道:“小张,你干嘛?故,故意杀人啊?你谋杀!谋杀你知不知道?要砍头的!”
张曼兰站起来,一把夺走他吃了大半个的馒头,把床边摆的药膏收走,“你就慢慢躺着吧!”
张曼兰那个气啊!一摔门就走了。
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刚好碰到张姚氏披衣起来看她回来没有,两人一进一出,撞了个面对面。
张曼兰看到张姚氏,脸上的怒容才收了收,“娘,怎么这么半夜了还不睡?”
张姚氏看到她回来了,才放下心来。
张曼兰已经回来很久了,娘仨的安稳日子也已经过了很久了,每天买买菜,煮煮馄饨,日子过得相当平淡,也很幸福。
可是张姚氏总是觉得不安心,张曼兰一个人出去很久,她放不下心,回来得太晚,她也放不下心。
总怕啊,什么时候她再像十岁那年一样,一离开视线,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她知道,女儿现在已经很强大,也知道,很少有人再能伤害她,可就是忍不住的害怕啊。
担心是控制不住的。
张姚氏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对了,厨房里给你留了饭,看到了吗?有没有吃?”
张曼兰娘:“我吃过了,还不饿,留着明天再吃吧,时间不早了,夜里凉,你快回去睡吧娘。”
张姚氏听她已经吃过了,就不再强劝,道:“娘就先回去睡了,你别熬太晚,早些睡,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张曼兰连声应了,张姚氏才放心离开,走之前,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顺口问了一句,“小唐不是去接你了吗?他还没有回来?你们在路口错过了吗?”
张姚氏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张曼兰的怒气噌的就蹿起来了,“谁要他接我了,看见他就来气!”
张姚氏一下子就愣了。
张曼兰走失之前活泼大气,人也很开朗,跟个假小子似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除了江柔被欺负的时候,很少看见她生气。
但是奉新那一片儿有江蕴,江柔自己本身又长得可爱,跟个洋娃娃一样,看着就喜人,很少有人欺负她,所以,张曼兰可以说基本上是不生气的。
后来因为失踪时候的经历,她的性格变了,说话少了,人也不再开朗了,但是仍然很少事或者有人能够触怒她,连张姚氏这个做娘的,都已经忘记张曼兰上一次生气是什么时候、什么样子了。
以前只是觉得女儿的脾性好,但那时她跳脱调皮,是有烟火气,有人味儿的。
一个人不易喜,不易悲,不易怒,其实是一件百害无一利的事。
人生来七情六欲,长时间的压抑情感,最后只会迎来大爆发,一旦她被任何一个点引爆,再自制的人都不可能再控制得住自己。
起码在情绪爆发的这个时间段,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她会做出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张姚氏喃喃道:“曼兰,你……”
张曼兰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敛了情绪,强行回归平静,“没什么,娘,你回去睡吧。”
“小唐他……?”
张曼兰还是保持温和的表情,“他回来了,别担心了。”
张姚氏这才带着满腹狐疑的走了。
张曼兰等张姚氏彻底走得没影子了,脸才重新垮下来,黑如锅底。
张曼兰这几年的心性一直很平稳。与其说是平稳,不如说是被打磨过头了,梵音宫那种地方,包揽世间的一切黑暗,她麻木了,当生死都不再是大事,就没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了。按说唐勋戏弄了她一顿,她也揍回去了,不应该还耿耿于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好气啊!!张曼兰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翻来又覆去,满脑子都是唐勋那贱嗖嗖的表情,一想,就是大半夜过去了。已经将近子时,她还没睡着,最后,她一拍床板,抓起衣服胡乱的拢在身上,气势汹汹就往外走。现在正是深夜,唐勋睡得特香,月光透过窗户幽幽照来,房间里面勉强能视物。他的睡相极差,一个人睡觉,他四仰八叉的能把整张床都占满,脑袋已经摆在了床沿的位置,再往外扭动一点点,头就得睡出床的范围了。
由于脑袋吊在床沿,头部微微仰起,口唇不自觉的大张,在月光下,有一丝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嘴角,一路流到耳根。
唐勋睡得正香喷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中,像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自己,老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他完全靠一股强大的意志力,把眼皮撑开了一条缝。
这不睁眼不要惊,一睁眼顿时吓了一个大哆嗦,一声凄惨的怪叫响彻夜空。
“啊!什么鬼?何方妖孽?!”
大半夜睡得正香,朦胧中一睁眼,发现面对面有个人凑在你脸跟前,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你,你怕不怕?
简直怕死了好吗?!
那一瞬间,唐勋浑身的血液逆流,当真以为活见了鬼,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结果……
“张曼兰!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吓人,要死啦~!”
说完,觉得自己脸上痒呼呼的,伸手一摸,摸了一手的口水,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
于是趁着光线不好,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把口水抹在衣袖上,“你,你半夜有什么急事吗?”
张曼兰点点头,“嗯。”
有急事,相当急。
唐勋认了点儿真,“嗯?真有急事?什么事啊?”
张曼兰一脸神秘的站在床边,对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唐勋先是一愣,随后贱兮兮的一笑,随时都不忘了占便宜,“这么神秘,是不是深夜突然想通了?要嫁给我了?哎你急什么,明天说也是一样的,反正我随时都等着娶呢!”
话虽是说让张曼兰不急,但身体却很诚实,一脸急不可耐的凑过去。
然而,等他脸上的笑意最大的时候,现实给了他最沉痛的一击。
只觉得眼前一花,腰上一阵剧痛,然后……
“啪!”
“哐!”
“当!”
张曼兰一言不发,把他全身心的凌虐了一个遍,才扬长而去。
这时候的张曼兰,才觉得不憋气了。
呼~舒坦!
被狠揍一顿的唐勋扶着腰,趴在床上锤床哭唧唧,“呜呜呜,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半夜突然跑来打我,我又没惹你,呜呜,打就打,下手轻点儿行不行啊!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宝贝了?往死里锤啊?!”
张曼兰完全不理他,神清气爽的回了房间,一觉睡到大天亮。
通体舒泰。
早晨张姚氏看到唐勋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小唐?这脸是怎么了?你跟人打架了?”
唐勋的眼神下意识的就朝始作俑者飘过去,张曼兰往滚烫的粥面上吹了口气,若无其事的搅和着粥,他默默的收回目光,回答张姚氏,“昨天晚上起夜,太暗了看不见,绊了一跤,磕到床沿上去了。”
“这……”张姚氏一脸疑惑。
这床沿磕出来的乌青……挺圆润的啊……
顾霜霜喝了一碗粥,“娘,我吃饱了,就先走了。”
张姚氏很快把唐勋圆润的乌青抛到脑后,“这就吃饱了吗?吃这点儿哪行?现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的,再吃一点吧!”
她说着,已经动手,又帮张曼兰盛了一碗粥,顺便把她平时多夹两筷子的菜连盘一起推到她面前,“再吃一点吧,早朝一站就是这么久,身子熬不住的。”
张曼兰已经站了起来,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张姚氏的头上又添了些白发。
现在的日子过得顺遂,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但是张姚氏苍老的速度还是很快,快到张曼兰有些不知所措。
张姚氏把筷子递到她手里,那样的关切的目光让张曼兰心里嘴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她确实已经吃饱了,可在张姚氏那样注视的目光下,她还是接过筷子,把碗里的粥和面前的点心往肚子里面塞了个七七八八。
去太学和去皇宫的路是一条,张曼兰每天早朝的时候,顺带捎了安安一起。
按照律例,安安是没有资格上太学的,但是张曼兰战功卓越,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她就说什么都不想要,想回家卖馄饨。
天下尚未一统,这么一员大将,皇帝会愿意就这样白白放她回去卖馄饨吗?
张曼兰想回家卖馄饨,那是不可能的,皇帝强行给她安了个官,怕她心里不满,就用赏赐家人来笼络。
张曼兰没有多少弱点,皇帝把她的死穴看得透透的,软肋抓得死死的。
帝王之术!
这当真是一个天生的君主。
张曼兰本人不太看重自身的感受,只是让她做个官,那就做就是了。
安安比沈问大两岁,两人都在太学里,安安早上和姐姐一起上学,沈问就独自离家,经过江府的时候,等舅舅一起。
有时候时间赶巧了,两个孩子还能在路途中遇到。
今日就赶巧,在半途中遇到了。
沈问眼尖,老远就看见她们,挥舞着手大喊,“张姨!安安!”
两人一确认眼神,飞奔着汇合。
这俩孩子也是从小玩儿到大的,感情好的程度曾经让很多人怀疑过他们的性取向、
沈战的儿子要是个断袖,那就很好玩儿了!
每当沈问和安安勾肩搭背时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凡是让沈问听到了,他都会回头直接怼,“你嫉妒我啊?!”
嘴碎甲乙丙丁:“……”
嗯,我嫉妒,我是真嫉妒…。你有个让我不敢回嘴的爹!
沈问和安安走在前面,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小声的在讨论着什么。
张曼兰和江蕴跟在后面,江蕴突然问,“燕十六在你家住了多久了?”
唐勋在江家住了有小半年,江蕴早前不问,现在却突然关心唐勋在她家住了多久,张曼兰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昨天燕国使臣入京,一来就撞死了顾霜霜一家十二口,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江蕴并不是真的想问唐勋在张家住了多久,而是想提醒她,现在最好离唐勋远点。
毕竟现在是敏感时期,他的身份又敏感。
而且!
人家堂堂一国王爷,在你家卖馄饨是算个什么事儿啊?以前大燕使臣没来,悄悄卖卖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人家的使臣都到你家门口了,你让人家眼睁睁的看着在大燕得供起来的王爷在大秦卖馄饨?
还是没有工资免费干的那种?
人家心里能没有点儿想法吗?
张曼兰谢过了江蕴的好意,道:“我知道了,不过这人是泼皮无赖,赶不走。”
江蕴抿唇不语,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张曼兰想赶谁走,能赶不走吗?就算真的不能,只要她开口,江蕴、江柔,谁都能助她一臂之力。
再不行,直接跟皇帝开口,直接让人八抬大轿把唐勋抬走。
这叫赶不走?
罢liao……
不死劝张曼兰,江蕴其实也是在打小算盘。
自从唐勋住进张家以后,霍清就没有动静了。
对,就是霍清!
霍清虽然是谋臣,但是从前在盛京,提起沈十三的名字,除了伴随皇帝的名号,出镜率最高的就是他了。
他不算高调,但也不能说低调,偶尔也会有些风吹草动。
但现在,就跟这个人死在三国之战中了一样,好几个月,都没有看见他出来活动过了。
把自己关在小小的霍府里面,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但江蕴知道。
他是在逃避。
以张曼兰的性格,她不想让谁住进家里,谁就一定进不去,但唐勋就是进去了,而且还住了这么久,霍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霍清此人心极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把对张曼兰的情意藏得很深,深到几乎无人能察觉。
但,只是几乎,并不是没有。
江蕴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当然不会包括在这个几乎里面。
正因为这个,才更加讨厌霍清。
这个人太自以为伟大了,蜀都之战的时候,不惜以自己做诱饵。
他这种人,只吊在大后方都已经很难在军队里面生存下来,自己跑到前线去诱敌,无异于找死。
他连自己都能牺牲,还有谁不能牺牲?
张曼兰已经被他利用过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
他的那点儿情意,江蕴恨不得给他丢在泥地里面去践踏,张曼兰被他喜欢上,那真是……八辈子累积下来的倒霉催。
现在,最好趁这个时候,让霍清有点儿自知之明,离她越远越好。
唐勋在张家虽然对张曼兰会有点儿影响,但终归不伤大雅,毕竟人家你情我愿的,又不是谁把他绑在张家的,人家本人都没发声,轮得到谁去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那就这样吧……
今天早朝的主题,毫无意外的,就是昨天的盐口市惨案。
这件事处理得太重了,伤两国的情谊,太轻了,伤我国的尊严。
那是十二个人,不是十二条猪!
还是和熹贵妃的娘家猪……呸,娘家人!
大臣们讨论得相当激烈,从轻派和从严派差点没直接在朝堂上打起来。
一直到即将下朝,两派也没有争出个你输我赢。
昨天原本应该是大燕使团的接待宴,但突生意外这么一搅和,匆匆意思意思就结束了,计划中,顾霜霜也应该出席,可她在宫门即将落锁之前才回了宫。
这都别说她回宫晚了,能给你回来就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