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高飞飞的事,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我说。
“常书记啊,省委慧眼识珠,把你派到我们月光县来,是我们月光县的福音啊。”县委办公室主任王庭说。
“你不能这么恭维我吧。”
“我说的是真的,不仅是我觉得,我们的一些干部和群众都觉得,你是我们县不可多得的县委书记。”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我问。
“是,我有话说。”
“那你做这些铺垫干什么啊?有话就直说吧。”
“正因为如此,我们可能会做一些让你不高兴的事。”王主任说。
“什么不高兴的事啊?”我问。
“为了不让你重蹈马志的覆辙,我们可能会对你有些限制。”
“什么限制啊?”
“我们想限制你单独跟女性接触,尤其是那个县一中的应姗红老师。我们要尽量做到,连一只母蚊子都不能单独靠近你。”王主任说。
“什么意思啊?你要我剃度出家,当和尚啊?”
“我们月光县的干部需要你,我们全县五十万群众需要你,我们多灾多难的月光县需要你。我们需要你带领我们走出困境,让五十万群众开开心心地走在脱贫致富奔小康的路上,走在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路上。我们需要你带领我们,实现你说的五个梦想。”王主任说。
“你别把我说的这么神乎其神好不好?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有能耐,我自己也有不少酸甜苦辣的。”我说。
“我跟我们的一些干部聊天,他们最希望的是,你不能像其他的县委书记那样,屁股还没坐热,就突然走了。如果你一走,我们月光县好不容易出现的新局面,可能会荡然无存。你带领我们在过去所做的工作,可能会前功尽弃。”
“不能把我一个人的力量说的这么大吧?”
“不是我想说的这么大,是我们月光县实在没有办法,实在是需要你这样的县委书记啊。”
“那我继续好好干不就行了?你干嘛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啊?还不能单独接触异性,还不能让一个母蚊子都不能靠近。我一个县委书记,不能听女干部的工作汇报啊?不能接触女群众啊?不能跟女同志聊天啊?你是不是想让我天天跟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呆在一起啊?”我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可能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王主任说。
“我误会你什么意思了?”
“你记得省里派下来的第二任县委书记游有余吧?”王主任问。
“记得啊,游书记怎么了?”
“游书记工作很有能力,很有章法,他主要在我们县干了三件事。一件干得非常漂亮,非常干净利落。一件离成功还只有半步的时候,被人搞砸了。一件事与愿违,抱憾离场。”
“哪三件事啊?”
“一是搞了个投资环境综合整治季活动,一方面开动员大会,在全县开展‘人人都是投资环境’的活动,另一方面成立了以纪委监察、审计部门组成的调查组,专门调查职能部门吃卡拿要、为企业服务不到位的问题,准备找出几个影响恶劣的事件,严肃处理,杀一儆百。”王主任说。
“后来查到了税务局一个专管员和环保局一名局长的问题,并娴熟地进行了很严厉的处理。整治季活动很有声势,很有成效。随后,在总结前段时期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县委、县政府又出台了一系列的招商引资优惠政策,招商引资工作开始艰难地向前迈进。”王主任说。
“这件事游书记干得不错。第二件事是接待德国客商克思曼,游书记展现了高超的谈判技巧,最终说服克思曼投资5亿元人民币,开发泉水资源。本来已经谈妥了,正待签订协议的前一天晚上,又被城关镇派出所以‘扫黄’为名给搅黄了。”王主任说。
“我当时就在游书记身边,我切身感受到,这次招商失败,是对踌躇满志的游书记的一次重大打击,是对游书记重振月光县经济努力的一次重大打击。我看见游书记眼望苍天,欲哭无泪。游书记很痛苦地对我说,我们贫穷的月光县经不起这种折腾啊。”王主任说。
“第三件事呢?”我问。
“要跟你重点说的,就是第三件事,就是关于凌河大桥的事。为改善月光县的投资环境,游书记决定新建凌河大桥,以取代很久以前建的那个老旧的、通行能力严重不足、安全系数不高的那座桥。”王主任说。
“这也是几届县委、县政府想建而没有建的,是群众企盼已久的,游书记的决定非常正确。凌河大桥总投资约9.6亿元,资金采取‘向上面要一点,自己筹一点,向银行贷一点,建设单位垫一点’的办法解决。”王主任说。
“可做出建桥决定不久,找游书记要求承包工程的人就一个接一个,一批接一批的来,他的手机和办公室的电话也一直响个不停。省、市、县条条块块、方方面面都有人跟他打招呼。有时,我也出面跟他挡了不少。”王主任说。
“游书记是一个非常坚持原则、秉公办事的人,他没有私心,还拒收了不少的礼品、红包和银行卡。为了尽可能做到客观公正,游书记决定采取对外公开招标的办法,来确定建桥的公司。招标办法出台,开始在各种新闻媒体上宣传。”王主任说。
“一个月的招标期很快过去了,经资格审查,有14家公司竞标,县委常委会决定将竞标日定在28日进行,并欢迎社会各界,当然包括新闻界旁听、采访、监督。”王主任说。
“事情走到这一步,本来很顺利。如果按照游书记的办法走下去,可能会出不了那么大的纰漏。然而,28日越来越近的时候,不仅游书记,连我都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王主任说。
“什么公司早已内定,招标只是走过场,演假戏;什么当官的就会出风头,拿国家的钱打水漂;什么当官的就爱搞花架子,哄老百姓啊等等。”王主任说。
“后来怎么样?是不是又节外生枝了?”我问。我记得,游书记跟我讲过建桥的事。建桥也是游书记被打道回府的导火索。
“你怎么猜得这么准啊?是,是节外生枝了,但还是请你听我讲完。这时,我又听说游书记要调走,竞标要流产的消息。这种说法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全县流传开了,传的神乎其神,像真的似的,连我听了都异常吃惊,异常不解。”王主任说。
“我通过多种途径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当时的昇龙建设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古汉科想揽这笔活,古汉科动用了不少的‘人脉’,但游书记不为所动,坚决要竞标。市里的一些大人物对游书记的表现很不满意,放出风说,要游书记卷铺盖走人。”王主任说。
“游书记是个好人,是一个非常有工作能力的人,我们月光县需要这样正直的县委书记,我和我们县的一帮干部们舍不得游书记走。为了挽留游书记,我不得不跟游书记提了紧急建议。”王主任说。
“你是怎么提的建议呢?”我问。
“我建议游书记,将公开竞标日延期,然后随便找个借口取消算了,将建桥工程交给官最大、权最大的人推荐的公司做。我还很强烈地对游书记说,要懂县情,在月光县这个经济还不发达的地方,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是不可以按国际惯例办事的。否则,游书记的政治前景堪忧。”王主任说。
“我看见游书记犹豫不决,思前想后,瞻前顾后,我知道他的想法,他不想把招标当儿戏,他想规规矩矩地招标。我再次强烈地、直白地建议游书记,立即延期或者取消竞标,并立即向市委汇报,争取抓紧最后的机会。”王主任说。
“我当时很动情地对游书记说,游书记是一个好人,有能力的好人,月光县非常需要这样的人来当领头羊。我说我很理解他,我希望游书记能尽最大、最后的努力,争取留在县委书记的岗位上,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带领全县人民群众脱贫致富奔小康,早日实现中国梦。”王主任说。
“游书记非常慎重地考虑了我的建议,但最终还是拒绝了,他说他发觉有一种崇高的东西在他胸中激荡。那种崇高的东西,就应该就是党和人民的事业、利益和一名县委书记神圣的使命。”王主任说。
“游书记这么坚持的结果是,市委王书记亲自跟他谈话。说市委决定派游书记到省委党校学习,省委党校28日开学典礼,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同志都要亲临党校,省委书记上官云飞同志要作重要讲话,省委组织部特别强调不得请假,不能缺席。”王主任说。
“就这样,游书记伤感地离开了我们月光县。游书记
的行李,还是我安排人给游书记送回去的。建桥竞标的事也因故推辞,最后也黄了。市委收回了凌河大桥建设的发包权,由市委直接拍板决定了建设方。”王主任说。
“过去,游书记没有听从我的建议。现在,我希望你能听从我的建议。不要让女人,尤其是那个应老师单独见你。我们的目标是,决不能让任何一只母蚊子单独靠近你。”王主任说。
“应老师就那么可怕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