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回到住地,倒在床上酣睡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口干舌燥,拿开水瓶倒水,水瓶是空的,我把电热壶装满水,放在座架上,等着水开。
走进卫生间,把全身冲洗了一下。回到案头,打开电脑,浏览当天的国内国际新闻。
随手拿起手机一看,很多短信,多是应姗红老师发来的,主要是一些问候语,什么酒喝多了没有,睡了没有,吃水果了没有等等。
打开微信,几乎全是应姗红的。
“你不好好休息,发这么多微信干什么?”我回复道。
“您终于回话了?”
“别发微信了,别烦我,好好休息吧。”我说。
“我睡不着。”
“闭着眼睛想一下因人施教、想一下怎么把学生教好的事,很快就会睡着了。”
“我担心您啊。”
我有些奇怪:“你担心我干什么?我这么大人,用得着你一个小丫头担心吗?”
“我担心您是不是酒喝多了?是不是休息好了?”
“谢谢你,不用你担心,我很好。你别烦我,抓紧时间休息吧。”水烧开了,我起身倒了一大杯开水,放在案头上,等着冷了再喝。可能是酒喝多了的缘故,我感到口好渴。
“您苹果吃了没有啊?”应老师问。
“深更半夜,哪来苹果?”
“我白天把苹果给了程秘书,我看见他放在您车上的啊。是不是他今天喝多了,没有拿给您啊?”
“我跟他说过多次,不能拿老百姓的东西,他怎么还敢拿啊,我明天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让他把苹果退给你。”
“您千万不要说他,他怕你说他,坚决不要,拉扯了半天,是我硬塞给他的。您记住啊,每天一定要吃一点水果。您没钱,您节约,您不买,我跟您买。您放心,我绝不收钱,只要您每天吃都行。”
“你以后别这样行不行啊?救人的一页早翻过去了,你和你父母的谢意我已经心领了,还送苹果干什么啊?你别烦我行不行啊?”我说。
“常书记啊,您总是口口声声说不管我,让我自己当家作主,可我怎么总是感到您很关心我啊?您的关心无处不在呢?”
“我关心你?我连自己都关心不过来,还关心你?你是不是在做梦啊?”
“空口无凭,以事为证。”
“你证吧,我看你怎么证?怎么冤枉我?”
“第一,今天下午,您第一次看到我时,十分严肃,要我回学校去,上课备课,批改学生作业。这算不算关心?”
“算什么算,没看见是烦你吗?瞧你那打扮,‘妖里妖气’的,哪像一个人民教师的样子啊。”
“第二,高记者跟您说形象代言人的事时,您问我,为什么不早点跟您说。”
“不是随便说说,随便问问吗?”
“您是领导,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跟您较劲。第三,梁总,陈总因为形象代言人要PK的时候,是不是您说的,要征求我的意见?”
“你不说我还好受些,一说我就来气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多次,你已经长大成人,自己独立决定,干嘛还把球往我这里踢?”
“我不往您那里踢,往谁那里踢?我一个小女子,从没经过这样的场面,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您是县委书记,我是您的群众,您是不是应该关心您的群众?是不是应该跟您的群众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呢?”应老师说。
“我不跟你斗嘴了,还有什么,快说。”
“第四,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跟您帮倒忙,说您不能喝酒被陈总呛的时候,是不是您圆的场?”
“举手之劳,能说明什么?”
“第五,沈主任问大家,我是不是应姗红,您是不是用眼睛暗示我别说话?”
“不就是让你别掺和吗?省的又说错话。”
“第六,沈主任要我喝酒的时候,您是不是主动说我不会喝酒?”
“是啊。”
“您怎么知道我不会喝酒?”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为什么那样说?”应老师不依不饶地问。
“我很不希望你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更不赞成你喝酒,尤其反对你万一端杯后喝得酩酊大醉,影响你网络名人的光辉形象。”我说。
“第七,陈总说我们配合默契,演双簧的时候,您是不是很机智地把话岔开了?这是不是在默默地关心我?保护我?”
“随便说说,怎么能上升到关心、保护的程度呢?”
“第八,陈总让我们喝交杯酒的时候,您是不是主动出击,堵住了他的嘴,还把他喝趴下了?这算不算关心我?算不算保护我?”
“这怎么能算?这只是我想喝酒找借口啊。”
“以上八点,可以充分证明,您不管我,让我自己当家作主是说着玩的,怪不得我父母说您是个好人呢。”
“你这个鬼丫头,不好好备课上课,整天琢磨这些无聊的事干什么?”
“不是睡不着吗?”
“睡不着,睡不着好好看书学习去啊。”我说。
“您心里记着群众,时刻想着群众。作为您的群众,我很乐意,很开心,很幸福。”应老师说。
我一口喝完了早已放冷的水,又到了一杯开水,等着继续冷。
“您怎么还不休息啊?”应老师问。
“不是酒喝多了吗?口干,烧心,睡不着。”我说。
“常书记啊,我对您有意见啊。”
“什么意见?”
“记得我原来跟您建议过,酒少喝一点,菜多吃一点,汤多喝一点,水果多吃一点。这‘一少三多’您怎么就是不听呢?您怎么就不能倾听一下群众的呼声呢?您怎么就不能身体力行地知错就改呢?”
“我不是在改吗?”
“您改了什么?我就一次跟您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就看见您不停地喝酒,菜也吃得少,汤也喝得少,水果拼盘也没动,这叫改吗?不能虚心接受群众建议的领导不是好领导啊。”应老师说。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睡觉去。”
“没呢,您再这样下去,恐怕下次我掉进河里时,您连游到我面前的力气都没有,您拿什么救我?”
“你怎么老想着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啊,怎么老想着别人救啊?健康一点,昂扬向上一点不行吗?”我说。
“我这只是比喻,您一个人在这么远的地方,家人又不在身边。我说的意思,就是请您自觉爱惜、爱护自己的身体,身体拖垮了,为事业打拼的资格和本钱都没有了,您拿什么面对您的父老乡亲?拿什么带领他们脱贫致富?拿什么带领他们昂首阔步奔小康?”应老师说。
“你一个小黄毛丫头,怎么这么能说会道啊?”我有些惊讶地问。
“您以为就您一个人在大学是班干部啊,本人也是。我告诉您,我还得过大学演讲比赛中英文双料冠军呢?我还是大学的中英文双料最佳辩手呢?”
“怪不得嘴巴这么厉害呢,看来,月光县埋没了人才啊。”我说。
“您别夸我,我对您还有意见呢。”
“你一个小丫头,深更半夜的,还有什么意见啊?”
“晚上吃饭时,高记者要您少喝酒,您马上点头。我要您少喝酒时,您为什么不理睬呢?”
“我不是望了你一眼,告诉你,我知道了吗?”
“知道跟点头是一个意思吗?”
“不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吗?”我说。
“您别把我当小学生,好不好。点头的意思是,高记者说的,你不仅知道了,而且认为很有道理,您一定照办。知道的意思就是我说的意思,您知道了,您可以照办,也可以不照办,这与点头的意思差得很远啊。唉,堂堂县委书记,公正廉明的县委书记,救过我命的县委书记,对省城大记者的态度跟对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教师的态度就是不一样啊,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啊。您再这样下去,我又要跳河,又要您救的。”
“你跳吧,跳吧,你要我救,我也不救了,省得我心烦。”
“那我就不跳了,要我不烦您,休想。”
我沉默不语。
见我长时间没有回应,应老师说:“常书记,我是不是把您吓着了?您别担心,我是不会烦您的。只是对您不倾听群众呼声有点意见。”
“应老师啊,对于你,我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打算,就是拿不准应不应该说出来?应不应该办?因为我自己没有想好,想法也不成熟,所以,一直没跟你说,也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书记有什么想法啊?”
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把内心的想法说了:“我本来想把你调到县委宣传部,让你客串柳树湖的形象代言人,为柳树湖度假村的对外招商再加一把劲,再添一把火。可我就是拿不准该不该把你调到宣传部来,关键的原因就是,尽管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很尽力,都渴望达到或者实现清明的政治环境。可实现清明的政治环境还是一个长期艰难的过程。在这种情况下,把你,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弄到机关来,在官场上打拼,在仕途上奔忙,各种诱惑又多又大,你能不能保持本色还是一个大问号。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让你教书。”
“我说的没错吧,书记是真的管我。书记,谢谢您还在替我考虑,谢谢您,您接着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