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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为什么常含泪水

继任者 厍建玉 8782 2024-10-21 23:49

  看了一些文章和材料,感觉有些疲倦,就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重新回到椅子上,随手翻看手机,点开微信,峡光中学英语教师应姗红给我发来了一首诗,是曾经广为流传的已故著名诗人艾青的《我爱这土地》,全文如下: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在微信里问:“发诗干什么?”

   “您读过这首诗吗?”应老师问。

   “当然读过。”

   “会背吗?”

   “当然会。”

   “会朗诵吗?”

   “当然会。”

   “那您朗诵我听听。”应老师说。

   “别烦我。”

   “我没烦您啊,我哪敢烦您啊?”

   “你怎么也知道这首诗啊?”我问。

   “您以为就您读过啊?”

   “我是说,像你这个年龄的人,不怎么喜欢读诗。尤其是艾青这类诗人的诗,你是怎么知道这首诗的?怎么想到要发给我?”

   “这首诗我很早就知道,就读过,就背诵过。至于怎么想到发给您,是因为您自己啊。”

   “因为我?”

   “当然。”应老师肯定地回答。

   “我记得,艾青写这首诗的时候,是1938年。那个时候,我爷爷还是个小孩,你爷爷说不定还没出生呢,怎么与我有关呢?”

   “我说与您有关就与您有关。”

   “你再这么任性,我就关闭微信了。”

   “您别关微信,先看看视频。”

   应老师发过来了一段视频,视频上出现了那条河流,出现了差一点就吞没了应老师和我生命的河流,随后是我站在桥上,背对手机显示屏面对敲锣打鼓欢迎我的村民的镜头,再就是我转过身,手扶大桥栏杆,面对河流,无语泪流的画面。最后,画面被放大,我无语流泪的画面定格在手机屏幕上。

   “您在看吗?”应老师问。

   “在看啊。”

   “您是用手机看还是用电脑看啊?”

   “手机啊。”

   “改用电脑看啊。”

   “怎么改?”我问。

   “您这么大个书记,怎么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啊?”

   “不用你教。”

   我有些赌气地在电脑上输入“如何在电脑上登陆微信”几个字,按照网上提示的方法,登陆网页版微信,然后用手机微信扫描网页中的二维码,扫描完成后,手机提示我是否确认登陆微信网页版,我点击确认,立即就OK了。

   “你把刚才的视频再发一下,我可以在电脑上看了。”我说。

   “算您聪明。”应老师又把视频发了过来。

   我重新看了一下,感觉在电脑上看,比在手机上看,要舒服多了。

   “您再看。”应老师发来了新的视频。

   视频是我站在桥边高坡上,应村民的要求,讲的话。

   我说:“我们眼前的这座桥,不是我建的,您们不应该感谢我。这座桥是市委、市政府建的,市委、市政府知道您们行路难,过河难,生活难,先特地修了这座桥,解决您们的过河难。以后,市委、市政府会督促我们县委、县政府,领导我们县委、县政府,逐步解决您们的行路难,上学难,看病难,生活难。我希望和您们一道,共同走在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康庄大道上!”

   随后,我无语泪流的画面充满了整个电脑显示屏。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不知道。”我说。

   应老师又发来一段视频。

   这是红庙乡一号矿场的。

   视频显示,一边是好端端的青山,另一边不规则地被炸的三个地方,露出了惨白的、痛苦的面容。矿工们没有任何防护,全身蓬头垢面,连眼睛上都是灰尘。矿工们木然地、无精打采地望着我们,眼睛里没有一点明亮鲜活的色彩。矿场机器轰鸣,灰尘满天。未经任何处理的污水直接排入溪流,矿场周围的村庄笼罩在一片矿尘中,能见度极低。粉尘污染、噪音污染、水污染等种种污染历历在目。

   视频显示,我站在一个高坡上,对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神说:“父老乡亲们,我是月光县县委书记常小刚,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来晚了,来晚了……。”

   我说不下去,显示屏上出现了我声音哽咽,泪水涟涟的画面。

   视频显示,现场传来了哭声,随后哭声一片,组长,村长都哭了,都擦起眼泪来了。

   王主任给我递来了纸巾,我擦干眼泪继续说:“父老乡亲们,请您们像我一样擦干眼泪,坚强地抬起头来吧。我先向您们说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们马上让矿场停工。第二件事,就是马上派出医生,对您们每一个人免费进行身体检查,有病治病,没病防病。”

   我说:“金山银山,不如秀水青山。请您们监督我们,支持我们,我们一定把秀水青山重新还给你们……。”

   我继续说:“以后,您们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来找共产党的县委书记。不用担心什么,不用害怕什么。今天,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以后我还会来的。谢谢您们!谢谢您们对我的信任!”

   我泪流满面的画面被特写,被放大,被定格在整个显示屏上。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上的民众爱得深沉……。”应老师继续问。

   “我不知道。”我说。

   “您再看看。”应老师发来了上午新凌河大桥建设仪式的相关视频。

   时而舒缓,时而奔涌的凌河水,垮塌的大桥横在河面。遇难者家属的哭喊,遇难者家属悲伤和愤怒的眼泪。市长卢向阳难过和自责的泪水。

   视频切换到全体参加建设仪式的人员站起来,转身面向垮塌的凌河大桥方向鞠躬默哀的画面。默哀结束,我缓缓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画面。

   随后,我泪流满面的画面又被特写,被放大,被定格在整个显示屏上。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应老师问。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上的民众爱得深沉……。”应老师继续问。

   “我不知道。”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上的蛀虫恨得深沉……。”应老师接着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靠在椅子上,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您怎么不说话?”应老师问。

   我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敲着键盘回答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常书记,我们能不能视频聊天啊?”

   我似乎“清醒”了一点,立即果断地说:“不行。”一个县委书记,本来长时间跟美女教师聊天的正当性就值得商榷,夜晚还要视频聊天,那不是“罪加一等”吗?果断回绝是我唯一的选择。

   “您半天不说话,不知道您在干什么,还聊不聊。视频聊天不是很好吗,可以知道您在干什么,您若忙,我就不再打扰您啊。”

   “你看着我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不累啊?”

   “不累。”

   “不累?别说违心的话了,找帅哥去视频聊天吧。”

   “我不,我就找您聊天。”应老师说。

   “我看了你发来的视频,你觉得,一个大男人,整天泪流满面的,是不是特别窝囊?是不是特别没有出息啊?”我问应老师。

   “没有啊,那是您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啊。我不知道别人看了是什么想法,反正我看了后,觉得挺自然,很感人的。”

   “你看看,月光县的情况是多么的不尽如人意啊,千头万绪,问题层出不穷,即便有三头六臂我也忙不过来啊。”

   “我看见好多领导都当得很滋润的,独独您这个领导怎么这么忙,这么累啊?”

   “人家是有能力有本事啊,我没能力没本事只好这么忙,这么累了。”我说。

   “不说这些吧,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您可不可以找到比《我爱这土地》更好的诗来表达您的真情实感啊?”应老师问。

   “你不是找了《我爱这土地》吗?”

   “我是请教您还有没有更好的。”

   “我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但我知道有类似的。譬如,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您发过来我学习一下。”

   我发过去了,全诗原文如下。

   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把纤绳深深

   勒进你的肩膊

   ――祖国啊!

   我是贫穷

   我是悲哀

   我是你祖祖辈辈

   痛苦的希望啊

   是“飞天”袖间

   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

   ――祖国啊!

   我是你簇新的理想

   刚从神话的蛛网里挣脱

   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

   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窝

   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

   是绯红的黎明

   正在喷薄

   ――祖国啊!

   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

   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

   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

   喂养了

   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

   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

   去取得

   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

   ――祖国啊!

   我亲爱的祖国!

   “写得好啊,我怎么就写不出这么好的诗来呢?”应老师说。

   “你是教师,好好教好你的书。”我说。

   “我有件事,想向您报告一下。我自己交给了我自己一项十分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是整理汇总归类您在月光县工作的所有文字、照片、视频等工作资料,就是跟您建一个档案。我说了您可能不高兴,就是无论干多久,您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月光县。在您离开月光县时,我再把档案精心制作后送给您,给您留一个纪念,一个在月光县工作的永久的纪念。”

   “我可以说一声,不要这样吗?”

   “为什么啊?”

   “你这么年轻,还要抓紧时间学习,深造。这样做太费时间,太耗精力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很诚恳地说。

   “我愿意。”应老师倔强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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