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翎殿出来,苍怜的脸色简直比锅底还要黑。
旌侨知道皇后的用心,少不得在旁边劝一句:“娘娘不必生气,皇后娘娘这就是故意找茬,让您不痛快,您根本不必在意。奴婢会让人将这些东西焚烧干净,便再也没有不妥了。”
“焚烧干净的了又如何?”苍怜咬着唇瓣,艰涩的说:“皇后手里还会有别的证据,挑起皇上疑心我与褚培源。要怪就怪太后,她明明把我安插在褚家,为何又要让我接近皇上。到最后……”
拼命的摇了下头,旌侨给她使了个眼色。
毕竟是在凤翎殿,皇后的地方,很多话还是不要宣之于口。
苍怜忍住了脾气,没再说什么。
“娘娘,咱们回宫吧。”旌侨把手里的册子都递给一旁的宫人,随即上前扶了苍怜。“陪皇后说了好一会儿话,您也累了。这时候,梓州殿下也该睡醒了。”
“那孩子还那么小,除了吃就是睡的。有缨妃在足够了。”苍怜收拾了脸色:“敏妃呢?回宫了?”
旌侨摇了摇头,召唤了个内侍监问:“敏妃何在?”
内侍监本就奉命盯梢敏妃,这时候自然清楚:“敏妃娘娘和茂贵嫔娘娘去了御花园赏花。”
“那正好。”苍怜收拾了脸色,道:“你先回去处理掉这些东西,我这就去御花园会会敏妃。”
“是。”旌侨利落的点头:“恭送娘娘。”
旌侨目送苍怜离开,才从两名粗婢手里接过了皇后给的那些东西,随即道:“你们两个还是跟着贵妃娘娘一并去御花园。也伺候的周到些。皇上疼惜贵妃娘娘,一事一物都不可疏忽。”
“是。”两个婢子连忙应下,将东西都交到旌侨手中,便退了下去。
旌侨捧着东西,朝未央宫的方向去。
但是很快,这叠东西就原封不动的送到了庄凘宸面前。
“主子,请过目。”殷离恭敬的挪到他手边的位置。
“是什么?”庄凘宸还在看手里的折子,一时也没注意。
“说是皇后娘娘给贵妃娘娘的。”殷离有些尴尬,没说出情书两个字。
皇后给贵妃的?庄凘宸心里不禁嘀咕,这是什么缘故。
他放下了手里的折子,随便拿了一本翻来看。不看也罢了,这一看不免哭笑不得。“皇后给贵妃这些东西做什么?”
“说是……”殷离稍微缓了口气:“在外宅拿来的。都是这些年,褚培源留下的……”
庄凘宸的眉头微微蹙紧,脸色有些不好:“这些东西,皇后留着做什么?”
“兴许是……为了……”殷离也说不好:“属下虽然未必能揣测皇后娘娘的心意,但属下以为,娘娘是希望贵妃能善待皇子,所以才用这样事情作为把柄,让贵妃有所忌惮。”
庄凘宸没有吭声,其实很多年前,他就已经知道姿瓈和他在一起之前,曾经和褚培源有过一段情。但当时,他选择不在意,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母亲的安排,和姿瓈无关。知道褚培源死在宫中,还是用了岑夫人的匕首了结的,他就已经开始怀疑这件事情和当年有关。
苍怜回到他身边之后,他故意没有问,她也没有提。这件事,就成了一张窗纸,明明一捅就破,却谁都缄口不言。
“皇上,属下把这些册子拿去焚了吧。”殷离瞧出了主子的心思,想着赶紧解决这事情算了。
“你说……皇后心里是否还怨恨苍怜。”庄凘宸还是问出口。
“这……”殷离皱眉,如实的说:“属下以为,皇后娘娘心中必然有怨,再如何,褚培源也是皇后娘娘自幼一起长大的手足。怜贵妃娘娘还险些嫁祸成功,让皇后娘娘背负杀人的罪名。但……皇后娘娘一向善解人意,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即便心里有怨,念在怜贵妃是皇上您心里最重要的人,她也不会做出让皇上伤心的事情。不外乎也就是隐忍和另对方有所忌惮便是。”
“也确实是皇后的性子。”庄凘宸先是点头,随即皱眉问:“你方才说什么?”
殷离有些尴尬,不知道皇上问的哪一句。“还请主子明示……”
“你方才说怜贵妃是朕心里最重要的人?”庄凘宸听着这句话怎么这么别扭。
“自然是。”殷离毫不犹豫的点头:“换做别人,陷害皇后,辣手行凶,满腹诡计的,早就身首异处了。主子一直这般的包容怜贵妃,足以见得您是真的对怜贵妃有情。”
“连你都这么想,那旁人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庄凘宸不免陷入了沉思。
殷离也是一头雾水,难道他说错了吗?换做旁人,随便拎出来这些罪名其中一条,早就被皇上剁碎喂老虎了。还能由着她风光无二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享尽恩宠吗?
再说谋害太后这条罪,他方才还没敢说呢。但他不说,并不等于怜贵妃没做过。
这么一想,殷离就更加笃定这怜贵妃是皇上最在意的人了。
“罢了。”庄凘宸摆一摆手:“拿下去处理掉便是。对什么人都不要提及此事。”
“属下明白。”殷离捧了那叠东西退出来,重新交给了站在门外候着的旌侨:“皇上说了,拿下去焚了便是。对任何人都不要再提及此事。”
“奴婢明白。”旌侨恭敬的应下,接过东西的同时,她听见殷离问了一句。
“怜贵妃是否喜欢梓州殿下抚育在身边?”
旌侨微微点头:“怜贵妃自然是高兴的。但平日里不怎么去看梓州殿下,只是让乳母们每隔一个时辰都过来回禀梓州殿下的情况,并且也是让缨妃亲自照料。乳母们的吃穿用度,缨妃的饮食,还有梓州殿下房里所需的用品,怜贵妃也是拣选最好的送过去,没有半点苛待。”
“嗯。”殷离满意点头:“这就好。你好好在贵妃身边侍奉着。”
“是。”旌侨恭敬的应下。
殷离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又有些奇怪。如果皇上真的最疼惜怜贵妃,为什么又要安排旌侨在她身边侍奉,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那就是皇上再如何疼惜她,也没有完全对她放心。始终防备着她继续在宫里兴风作浪。这么一想,殷离不免难受。身为一国之君,当真是不容易,再怎么心疼的女人都好,始终不及皇权要紧。
他转过身,朝御膳房去,给青犁准备的糕点应该差不多好了吧。得空给她送去才是正事。
御花园中,苍怜果然见到敏妃和茂贵嫔正赏花说话呢。
她不动声色的屏退了众人,身段轻盈的避过这两人的视线,择了个地势优势,静静观察着两人的举动。
杨芸碧折了一枝开的极好的海棠花在手中把玩。
葛子珊摘了其中一朵,放在她鬓边比划了几下:“自从上回咱俩与缨妃闹矛盾,皇后娘娘就再没让姐姐打点后宫要紧的事情。哪怕之前分配春日缎子的事,姐姐处理的极好,也没换回皇后娘娘一个笑脸。眼下怜贵妃圣宠不衰,皇后娘娘的恩宠却也未见有什么消减,缨妃又诞下了皇长子,越发没有咱们这些姐妹的容身之处了。”
“妹妹呀。”杨芸碧打断了她的话:“难得天气好,这花又开的娇艳。咱们安心赏花才不算辜负呢。”
“姐姐就是如此豁达。”葛子珊却不怎么愉快:“不瞒姐姐说,打从我入宫,皇上也没怎么来瞧过我。侍寝的次数,一只手都不够。唉,这么下去,真不知道熬到哪天是个头。”
“妹妹如此惦记皇上,皇上知晓,必然会去探望妹妹的。”杨芸碧笑吟吟的看着她:“依我说,妹妹容颜娇丽,体态婀娜,皇上又怎么会真的忘了妹妹呢。你呀,不过是欠缺个机会罢了。回头得空,姐姐一定领你去擎宣殿给皇上请安。”
“唉。”葛子珊眉心紧蹙,说话的时候,眼底只有失落。“也不是没去过擎宣殿,变着花样的给皇上送糕点,炖品,各种绣活。可是又能怎样。皇上瞧也瞧不瞧就让人给收拾起来了。也不光是我,你以为徐美人、周美人她们就没送过吗?听说缨妃还成日里往皇上那送东西呢,还不是没得到半点垂怜。”
“妹妹,来日方长。”杨芸碧微微勾唇:“皇上才册封了贵妃没多久,贵妃又与皇上相识微时,自然是会多得些疼惜。皇后娘娘与皇上鹣鲽情深,夫妻情重,这足以说明在哪买的皇上,是个重情义的人。只是咱们侍奉皇上的时间还短罢了。慢慢来吧……”
葛子珊看她不急不火的样子,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这般的无趣,再好的花,也终究没有百日红。
“妹妹,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杨芸碧瞧出了她的不甘心,皱眉道:“等下到午时,天该热了。”
“也好。”两个人牵着手,从这个花坛绕过来,就看见一颗海棠树下,怜贵妃正立在那。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杨芸碧心口不禁一震,离的这么近,就被几棵树给遮住了身形,恐怕方才她们说的话,怜贵妃都听得一清二楚。再看贵妃身边,连个侍奉的宫婢都没有,难不成怜贵妃是故意偷听她们讲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