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闪烁的烛火前,陆念在仔仔细细地擦拭刀上的血迹。
他手里那柄刀,很明显是精钢所制,即使看起来年代久远却依旧锋利无比,但许是因为沾了太多的血气,刀在烛火下泛着阴冷的光芒。
这柄刀,正是白华的佩刀。
陆念不明白夜锦衣为什么要他把这柄刀收起来,但他虽不懂,还是听了夜锦衣的话来保管这柄刀。
手帕已经沾满了血污,刀身也露出了它的本来面貌,光洁的刀身映着旁边男人的身影。
陆念看着刀上折出的影子,缓声道:“劳叔,你说,陆家今后,该何去何从呢?”
站在陆念身后沉默的劳生终于开口道:“公子,江湖纷扰跌宕,不如从此隐退,我想老爷在天之灵也定不愿再看到公子身陷险境了。”
陆念将刀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看着面前的烛火,道:“隐退,也未尝不可。但,那柄泣血剑,又该何去何从呢?”
说着,陆念站起身来,走到劳生跟前,接过劳生手里的剑,叹气道:“祖父遗愿,要我们拿到这柄剑,祖母死于此剑,我自然要听从祖父的话。但,如今,御剑山庄和机杼子都为了这柄剑而来,就连楚家也开始打这柄剑的念头。”
劳生低头道:“这柄剑,的确是不祥之物,留在身边只会惹来祸端。”
陆念抚着剑身上的纹路,叹道:“是啊,古往今来的神兵利刃,又有哪件不是不祥之物?可惜,世人大多不明白这个道理。”
劳生道:“如此看来,少爷对此剑无心。”
陆念凝眉道:“无心又如何?世人贪婪,他人得到泣血剑恐怕要生出祸端来,但这剑,又绝不能再给机杼子亦或是辛炼子,他们毕竟是鬼御的后人。否则,祖父在天之灵,恐难心安。”
劳生道:“那少爷为什么不把这剑,交给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陆念沉吟道:“可以托付的人?”
劳生点头道:“那位夜公子虽然是无境山庄之人,但与机杼子实则并无瓜葛,如果少爷将泣血剑交给他保管,我相信他也一定能少爷的苦心。”
陆念闻言,却沉默着不说话了。
他自然明白,夜锦衣已经知道了当年陆执瑟和鬼御之间的纠葛,也就明白了他一定要拿到泣血剑的理由。
陆念相信夜锦衣会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也定然不会在自己将剑交给她之后又拿给机杼子,可是――
可是,这柄剑,是不祥之物。
无论江湖上的人如何宣扬这柄剑的威力,无论这柄剑是不是有令人称霸武林的能力,都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这剑只会引起争夺,有争夺就有杀虐,有杀虐就有血腥。
既是这样不祥的东西,若是交给夜锦衣,又会不会给夜锦衣带来杀身之祸。
陆念有些犹豫,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回应老生的话,只缓声道:“可即使我们想将这柄剑交给夜锦衣保管,御剑山庄又如何会答应,毕竟泣血剑已在御剑山庄待了几十年。”
劳生摇头道:“即使待了几十年如何,这剑总是有一个原本的主人。少爷不需要担心,这事就交给我办吧。”
陆念转身看着劳生,皱眉道:“交给你办?”
他并非是不相信劳生,劳生毕竟已经在陆家待了这几十年,他的忠诚陆念是看在眼里的,否则也不会再紧要的关头出手相助。
只是,劳生毕竟只是陆家的一个家奴罢了,无论他武功多高,有多深藏不露,这一点总归是无法改变的。
既如此,一个家奴如何能解决这件牵扯到三方势力的事情?
劳生抬手按着陆念的肩膀,睁大眼睛道:“少爷,你放心,我虽只是一个下人,但这件事我一定能办到,而且,只有我能办到。”
这句话太过坚定真诚,陆念发现自己似乎除了点头之外,再没道理做其他的事情。
“来人啊!”外面响起柔嘉的惊呼声,陆念面色一紧,跨出门外,劳生亦是匆忙跟在陆念身后奔了出去。
柔嘉站在厨房的灶台旁抚着胸口缓气,灶台上是给夜锦衣熬的汤药。除了面色有些惊慌之外,柔嘉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伤。
辛慈皱着眉头正打算询问柔嘉,陆念和劳生也已经从另一边匆匆赶过来了。
“柔嘉,怎么了?”陆念看到柔嘉,急忙询问道。
柔嘉指了指夜幕中的一个方向道:“有人刚刚闯了进来,但只问了一句话就走了。看身形,再根据他的声音,很像是之前的楚家少庄主。”
陆念手一顿,复又问道:“他问了什么?”
柔嘉揉揉额头,道:“他问夜公子怎么样了?”
辛慈上前道:“只问了这一句话?”
柔嘉点头道:“对,只问了这一句话。”
陆念点点头,沉吟道:“看来楚修翳之前一直没有离开陆家,方才才算是真正离开了。”
辛慈拍了拍脑袋,疑惑道:“奇了,楚修翳为什么对夜大哥的事情这么上心,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陆念见辛慈似乎起了疑心,忙道:“他既走了,想必就不会再来了。但柔嘉姐姐一人在这里,多少还是有些危险,辛公子,方便的话你就在这里照看一下。”
辛慈挑眉道:“那你呢?”
陆念低头轻笑一声,道:“我与劳叔去外面看看,也好让大家放宽心。”
闻言,辛慈抬脚走到灶台前,直接拿起一旁的蒲扇对着熬药的炉子扇火,边扇边道:“方便方便,你要是能把泣血剑给我,我就更方便了。”
陆念笑了笑,抬脚同劳生一同往庄外走去。
“把泣血剑给夜锦衣,到底是不妥。”才走出陆家大门,陆念就轻声开口。
劳生问道:“为何?”
陆念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劳生道:“夜锦衣和楚修翳的关系绝不一般,否则,楚修翳又怎么会对夜锦衣的事情如此上心。而楚家又的确算不得什么正派,若是阴差阳错之间,泣血剑落到了他们手里,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劳生低头想了想,也点头道:“公子说的不错,看来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