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庄园里一片忙碌, 有种兵荒马乱感。
次人种侍从们小心翼翼进入堂屋, 瞄见几位大老爷们尽都阴沉个脸, 大气不敢喘, 绷紧头皮放下待客的果盘茶水, 转身匆匆离开, 生怕不小心就被迁怒。
离得远了, 才敢喘出口气。
“今天这都是怎么了?”
“听说那位孟襄小姐回来了, 还带来个少年。”
“孟襄小姐不是扬言说不屑登孟家的门吗?怎么这会儿带人上门来?”
“还不是为了继承人的事。”
一位孟百日屋里的侍从道,“……说是孟襄小姐收养了一位孟家弃子, 觊觎孟家掌家权, 这几天孟百日少爷气得天天在屋里摔东西, 就是为了这事。”
“你是说那位叫孟鸳的?这位早前名声渐起, 就有孟家长辈想收养来着,后来考虑到孟鸳得罪了孟百日少爷,才不了了之,没想到现在被孟襄小姐收养了去。”
“可孟襄小姐不是叛离家族了吗?难道没被除族?怎么还敢带人登门争权?”
“这你就不知道了。孟家是一直想除族呢,可谁让孟襄小姐嫁的老公势大, 连总统都能拉下马,孟家不得掂量掂量?上次常青赛闹那么大, 最后还不是孟百日少爷服了软,所以啊,人孟襄小姐真带人回来争夺孟家大权, 孟家那些男人们还真没什么办法!”
堂屋里, 此时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孟家最有权威的五位老人散坐在沙发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孟家大家长率先出声,“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说什么?孟襄那孽障上门能有什么好事?好端端突然收养一位孟家弃子,来者不善!”
“我倒觉得这孟鸳是个可造之材。虽然先前素质数据有点不堪入目,可我看了最新传回来的报告,精神力已经增长了不少。是不是误诊了?我瞧着不像是返祖现象,说不定是发育迟缓?”
“就算他是发育迟缓,可到现在素质水平也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天资有限,未来又能发育到哪儿去?咱们候选小辈在他这个年龄哪位精神力素质没上A?现在都这样,未来还能被他超过去不成?”
“不说精神力,我看他在古学上非常有天赋。也就是没人教养,写的东西乱七八糟没个正行,等接回来好好栽培一下,家里电子书库那么多等待开发的古籍,肯定能挖掘不少价值。”
“你们想的都好!可他是被孟家遗弃的,又跟孟襄搅和在一起,难保不会心怀怨恨。真把人放进来,根本是引恶兽入室。你们别忘了,百日现在舆论缠身,就没少他煽风点火的功劳。”
“来了!”
门外一声高喊,这些年过二百五的老人闭了嘴,朝门外望去。
一辆飞车停在草坪旁,率先下来那位面目可憎的女性可不就是孟襄那孽障!随即下车的那位少年,不同于一年前传回的照片上的瘦弱男孩,仿佛脱胎换骨。
瘦还是瘦,但经过一年成长,身量拔高许多,高挑瘦削恍若古画里的青竹。
当他闲庭漫步走来,就连先前说是引“恶兽”入室的那位老人,都不得不承认这身似在纸墨里浸出来的书香气,像是没有沾染过星际社会的窠臼与浮华,清傲内敛于身,反而比孟家任何一位成员都疏淡清贵。
让人想起一句古语:饱读诗书气自华。
孟鸳跟在孟襄进屋,瞬间感觉肩头一重,脚下一顿。
外放威压的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都是高精神力的老人,威迫起人简直信手拈来。
前面孟襄已经入座,孟鸳还顿在原地,腿上像灌了铅似,已是寸步难行,站都险些站不稳,若要勉强走过去,必然会摔倒。
周围目光越来越露骨,仿佛在等他摔个五体投地出尽丑相。
孟襄回眸露出几丝担忧,却没有贸然出头。这般下马威,不过是最初级的考验。
孟鸳知道不能露怯,勉强控制住双腿不打颤,稳住身形,而后抬眸,面对一张张故作威严的老脸,无视其中冷漠,控制还能活动的嘴角肌肉,挤出一抹笑。
浅淡,似清风徐来,把摆好阵仗的老人们吹得心旌神驰。
心道:这贼小子倒是挺机灵,还挺会迷惑人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孟家老人没再依仗高精神力欺负后辈,纷纷收回视线。
孟鸳这才迈着两条微微发软的腿,走到孟襄旁边坐下。
在孟襄的介绍下,从大家长孟黎开始,依次向诸位老人问好。
老人们不冷不热颔首,便无视了孟鸳。
“你是无事不登门的主,咱们也没有什么闲情闲话可以跟你叙。”孟黎向孟襄道:“你直接说说来意吧。”
孟襄笑,“您不想听废话,那我也不客气了。”
又道:“我这次来呢,一是认下孟鸳,带来认认门,好让您知道族徽发给谁。二是觉得黎叔年纪也大了,孟鸳作为家族后辈,理应来替您分分忧。”
“分忧?”旁边老人道:“说的可真好听,还不是惦记孟家。”
“话别说那么难听,咱们挑选继承人不就是为了让孟家发展更好?自然能者居之,孟鸳要是没有本事,我也不会带他上门。”
孟鸳老老实实静坐一旁,无视周遭冷落,如同其他合格的家族后辈,含笑旁听孟襄同老人们交锋。
在星际许是寿命绵长,这些家族向来传孙不传子,每一位继承者掌家时间极长,非重大失误都不会遭遇弹劾,可以说权限很大了。
“爷爷,听说家里来了个新弟弟,怎么也不放出来让我们瞅瞅?”
循声望向门口,一位相貌英俊的青少年走入门来。
“寰宇来了啊。”老人们相继露笑,只有大家长孟黎眉头一皱,“你怎么过来了?”
孟寰宇倒不怕他,直接走到孟黎沙发旁席地坐下,“我这不是见你们久不放人出来,就主动来看看新弟弟吗?”
然后他转头看向孟鸳,“爷爷,就是这位吗?”
孟鸳听到这声爷爷,还没觉得孟寰宇地位不同。等到孟黎发现门外探头探脑的少年们,肃容让他们进来,少年们像是鹌鹑似老老实实排队唤道“大爷爷”,这才明白这位孟寰宇还是嫡系。
孟家这一辈有五位候选人,孟鸳以为名扬在外的孟百日算是焦点人物,可少年走到一位老人身侧坐下,竟然连话都不曾多说,只时不时瞪眼孟鸳。反而是那位孟寰宇颇为肆意,光明正大参合到长辈的话题里,看上去无礼得理所当然。
“爷爷,襄姨不是说什么掌家位置要能者居之?既然与我们几个都息息相关,不如也让他们说说自己的意见?”
孟黎:“那你的意思是?”
孟寰宇:“我是不反对能者居之,只是不知道这位弟弟哪里算是‘能’?听说他的素质数据可连一般家族子弟都比不过。”
“可不是。”
底下孟家少年纷纷附和:
“我还看过他先前几部作品,全都是不上台面的吃喝玩乐。”
“咱们家候选人哪个不是国级作家,他可连最低的市级证书都没拿到手呢。”
“别说市级了,听说他连常青赛那种小孩子玩意都没出线,这样的人,也不知道襄姨看重他什么?总不能是同样不受孟家待见吧?”
孟襄把烈焰红唇扯成血盆大口,成功吓得话者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孟鸳眼观鼻鼻观心,神色不动如山,沉默旁听一众少年对他的贬损,直到别人都说完了,才不紧不慢出声,“我想,作为当事人,我也可以说两句吧?”
这般不喜不怒不动声色,倒让孟黎高看几眼,“你说。”
孟鸳扫过一众目光刺人的少年,娓娓道来:
“古代有一种神话生物为龙,古代家长期望后代功成名就,称之为‘望子成龙’。而在古代神话里,有蛇,修行千年成蟒,再千年化蚺,历劫为蛟龙,再修出角生出翅为应龙,即是真龙。”
孟寰宇笑道:“难不成你自比什么蛇,觉得自己能进化成龙?可这千年千年再千年的,我爷爷可等不了你成材呢!”
“不用千年。”孟鸳道:“至多三年,是蛇是龙,自能证明。”
“证明什么?你这三年是能拿到国级证书,还是能素质飞跃到达A级S级?呵,眼下你常青赛都是这个德行,还真会痴心妄想。”
孟鸳没再做无谓的口头之争,沉默下来,这般表现再引得孟黎多看一眼。
接下来,话语权重回长辈那里,孟襄再提了族徽发放时间等细节问题,等该说的话说尽了,携孟鸳告别。
孟家少年一个个坐着不动,表明了不待见。
老人们也锤锤老腿准备走人。
孟鸳皆不以为意,只照旧礼貌向老人们道别,最后冲孟黎一笑,宛如家里最寻常的后辈,看不出一点被怠慢冷落的不甘怨恨,风轻云淡颔首致意,温温道一声,“下次再来看您。”
然后跟随孟襄离去。
孟黎眸色微深,突然站起来,“老头子送你一程吧。”
“您这是?”孟寰宇惊得起身扶住老人,虽然不知道孟鸳哪里入了老头子的眼,还是乖乖跟着出去送人。
上行下效,有大家长带头,其他人无不老实跟上。
等两人上了车,望向窗外。
底下孟家老人与少年们静立,其中只有孟黎挥手,其他少年脸上再不情不愿,也等飞车驶离才跟着老人们回去。
孟襄收回视线,看向孟鸳。
少年神色淡淡,颇有股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
“表现很好。”孟襄好心情道:“这还是我叛出家门后第一次被孟家那几位‘尊贵老爷们’簇拥着离开,都是沾了你的光,我果然没看错人。”
孟鸳不置可否,“路还长着呢。”
终归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
眼见临近六月末,一日日过去,常青赛上《战争的艺术》名次未有长进。
可远在前线,所有人都以为闻都误打误撞立下大功只是昙花一现,毕竟作为一位空降军,连闻家长辈也只是打算让他混资历,并不觉得自家老二那副怂包样能有多大本事,可现实反而出人意料。
闻闲翻开一份份传回的报告,一胜、二胜、三胜,自家老二每每冲锋陷阵,都有如神助。
诱敌,虚晃,反间,看着也未曾使出什么惊人的花招,偏偏这些似乎朴实无华又层出不穷的伎俩,每每都成制胜关键,让敌军防不胜防,令人称奇!
这会儿看见闻都随团长来参加军事会议,一群军官围上去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