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汉以降,蜀中就少有战火肆虐之时,纵使是黄巾大乱之际,蜀中也没怎么受波及,这就养成了蜀人悠闲散漫的性子,在幽州军主力兵临城下之初,城中军民有感于刘璋父子的宽仁,倒是还能有些同仇敌忾之景气,可随着时日的推移,见得幽州军始终不曾发起过攻城战,城中军民的锐气很快便被耗尽,不少临时征召入伍的将士贪念家
室之温暖,屡屡趁夜潜回家中,军心士气愈见散漫也就属无可避免之事了的,这一点,在王累负责的北门表现得尤为的突出。成都东城有严颜亲自坐镇,部众皆巴陵人,手下战将不少,在面临着幽州军主力的强大压力下,尽管军中人心惶惶,倒也还能稳得住阵脚,而西面的黄权本身就通军略,又有着刘璋的女婿费观相助,也自能将城防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至于坐镇南门的刘璋之长子刘循虽不太擅长军务,可有其岳父庞羲这等老将帮衬,又有文武双全的李恢帮办着,同样也不虞军纪彻底败坏,唯独王累毫无军略之能,手下孟达、庞乐又皆军中元老,对王累这等文弱书生掌军皆颇为的不满,出工不出力,加之北门外本就无幽州大军屯驻,守军将士基本以新兵为主,军纪败坏的速度简直就有若山崩一般惊人,一开始,还只是不当值的士兵溜回家去,到了后来,就连轮值的岗哨、巡哨溜号的都
不在少数。咋办?还能咋办,从幽州军围城之日起,这二十余日来,除了去面见刘璋之外,其余时间王累可是都呆在了城头上的,吃住都不离城头,纵使如此,还是防不住将士们的缺岗溜号,到了这么个份上,王累也实在是不知咋办才好了的,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强令孟达与庞乐两名副将也一并每日值夜,结果么,命令才一下,庞乐当场便翻脸了,自言有病在身,干脆利落地撂挑子回家去了,至于孟达么,倒是没反对,只说既是要吃住在城头,那就须得多带些部曲一并上城服侍,对此,王累倒是不疑有它,很是
爽快地便准了孟达之所请。孟达答应得爽快,行动起来也干脆,当天就将两百余部曲都带到了城上,又是检查城防设施,又是忙着岗哨编组,忙前忙后地部署了一番之后,北城的散漫风气顿时大有
好转,王累大喜之余,自是不吝好生夸奖了孟达一回,饶是如此,王累也自不曾离开城头,照旧日夜在城上坐镇着。
“孟达,尔等要作甚?”王累到底只是文人而已,二十余日的煎熬下来,他那文弱的身躯显然已是支撑不住了,加之有了孟达的尽心帮衬,王累心弦微松之下,困顿可就难免大起了,也就不曾再似前些日子那般通宵达旦地在城头上转悠,早早就在行军床上沉沉睡了过去,却不曾想正自酣睡不已间,冷不丁听得外头响起了一阵喧哗,王累当即便被惊醒了过来,入眼便见孟达领着一群部曲正大步闯进了城门楼中,而王累的两名亲卫赫然已伏尸于地,肆意流淌的鲜血将地面渲染出了一大片的猩红,心知不妙之下,王累愤然翻身而起
,惊怒交加地指着孟达便呵斥了一嗓子。
“作甚?送你去见阎王,嘿,你个老东西,本来想饶你一命的,偏偏尔这老贼竟是不肯离开城头半步,没奈何,老子也只好送你一程了。”
孟达性子浮夸,虽有点本事,却喜卖弄,尤其是这等大局已然在握之际,更是自得意满得很,竟是没急着动手,而是提着兀自滴血的佩剑在那儿咋呼个不休。
“狗贼,尔等竟敢造反,可恶,来人啊,拿下这干叛逆!”
这一听孟达如此说法,王累这才明白面前这帮人都是乱臣贼子,这是要开城揖盗了,登时便被气得个浑身哆嗦不已,心一急,赶忙放声便狂吼了起来。
“哦?哈哈……喊,接着喊,这城上都已是我等的人了,即便你个老小子喊得再响,也没人会理你,哈哈……”
孟达为人本来就有些个癫狂,加之心念着一场大功就要到手,更是得意得完全忘了形,那疯狂的模样,就跟中山狼也无甚区别了的。
“你,狗贼,老夫跟你拼了!”
这一见自己喊得都已是如此响亮了,居然还没见有将士冲来,王累的心顿时便沉到了谷底,怒火攻心之下,竟是不顾自身之文弱,握拳便要向孟达冲将过去。
“噗嗤!”
王累这才刚冲了没几步,就见一名身着校尉甲胄的儒雅中年突然挥剑而上,只一刺,便将王累刺了个透心凉。
“董、和?你、你……”这都已被串在了剑尖上了,王累这才发现那名儒雅的校尉居然是董和乔装的,怒急不已之下,张口便要咒骂上一番,可惜一口气没能喘将上来,双眼一翻白,头一垂,人
已是没了声息。
“董和,你……”
孟达原本还想好生玩一玩猫抓老鼠的把戏,却不曾想董和竟一声不吭地悍然出了手,孟达的脸色立马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
“大事要紧,大将军还等着我等的信号呢。”董和其实很是看不惯孟达的为人,只是鉴于法正在中间撮合,这才会与孟达一道合作行事,而今见大事在即,孟达居然还有闲心胡闹,心中同样不爽得很,只是城府深,
倒也不曾有甚怨言,仅仅只是语调平和地提醒了一句道。
“哼,走,发信号!”被董和这么一说,孟达倒是没好意思再发飙了,可也没给董和甚好脸色,但见其一抖手,将手中尚在滴血的佩剑插回了鞘,而后重重地怒哼了一声,率众便往城碟处行了去,不旋踵,便见一帮兵丁取来了不少的柴禾,堆砌在了城门楼前的地面上,浇上了油,再用火把一引燃,很快城头上便燃起了三堆汹汹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