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末牌,夜已是有些深了,可从山阳县(今之焦作市西北十五里处)到天井关的大道上,却还有着一支大军正自赶着夜路,中军处,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将领策马而行间,不时地下令全军加快行程,此人
正是现任河内郡太守孙观。饶是手下五千步骑都已是在全力赶路了,可孙观却依旧焦躁得很,恨不得插上翅膀,也好一下子飞入天井关中,没旁的,概因天井关实在是太重要了些,万不容有失——河内郡地势狭长,十六县几乎是一字排开(黄河古道与后世完全不是一条河道,后世远离黄河的黎阳现时恰恰就在黄河岸边。),天井关所在处,恰恰正是河内郡的中线位置,一旦被幽州军所占,河内郡立马便会陷入首尾难顾之窘境,又
岂能由得孙观不着急的。为了能尽快赶去增援,孙观甚至顾不得调集怀县(郡治所在,位于后世的武涉县一带)周边诸城之兵马,午前一接到了幽州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后,便即率怀县五千兵马一路向天井关狂赶了的,可就这么大
半天的急赶下来,离着天井关却还有着十数里之距,而陆续接到的战报一条比一条糟糕,孙观实在不清楚自家从弟那八百余残军到底能支撑上多久的。
“报,禀使君,不好了,孙将军力战身亡,天井关失守了!”
噩耗终究还是来了,就在孙观心急如焚之际,一骑报马已从西北方疾驰而来,直抵中军处,这一见到孙观的面,来者甚至顾不得翻身下马,便已是惶急不已地嚷嚷了一嗓子。
“什么?该死!快,吹号,命令各部即刻停止前进。”
尽管早就预计到孙峭所部在强悍无比的幽州大军面前难以支撑太久,可真听得天井关已沦陷的消息,孙观还是不禁为之大惊失色。
“使君大人,贼军虽破关而入,然立足未稳,此际赶去强攻,当大有收复关城之可能,若迁延至天明,却恐迟矣。”
随着孙观一声令下,大军倒是很快便停在了大道上,可孙观本人却是陷入了茫然之中,一时间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正自犹豫难定间,却见一名青年文官从其身后策马而出,朗声便进谏了一句道。
“唔……”
孙观循声望将过去,见出言之人是郡中上计掾司马懿,眉头不由地便是一扬。“使君大人明鉴,我军此际赶去攻杀,成败当各半,若欲保守,则须得尽快退保山阳,堵死贼军流窜我河内郡中之可能,另,某料贼军近日内必会以重兵袭轵关,若再有失,河内必糜烂矣,还请使君大人早
作决断。”
司马懿年纪虽轻,不过刚二十出头而已,可胆略却大,并未因位卑而不敢言事,饶是孙观脸色已黑沉得难看已极,司马懿依旧不亢不卑地接着进言了一番。
“嘶……依仲达(司马懿的字)看来,轵关可能守否?”这一听司马懿如此说法,孙观当即便倒吸了口凉气,此无他,河内郡本有兵两万余,自察觉到幽州军即将大举来犯后,又强行征兵两万五千余,如今也只得四万五千之数二椅子,个中一多半已被调去了黎阳,归刘延指挥,以迎击公孙明所部主力,再算上天井关战损的三千五百兵马,到如今,孙观手头可用的兵马不足一万二千之数,扣除地方守御之必备,能增派去守轵关的兵马断不会超过四千,算上轵关
原本的守军三千,也就只有七千而已,一旦河东的幽州军大举南下,根本无甚抵抗之能。
“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话,此番河东来犯之敌必是以张郃为主将,其本部兵马恐不在五万之下,若是再挟裹马超之流,其实力怕是当在七万以上,是我轵关守军十余倍,龟缩而守,必败无疑。”
司马懿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根本没管孙观的心情如何,毫无顾忌地便点出了此战不甚美妙之前景。
“这……”
听得司马懿这等判断,孙观当即便被震得个头晕目眩不已,额头上的冷汗也自止不住地狂淌了下来。
“欲保得轵关不失,当行积极防御之道,逐次设伏,节节抵抗,先消磨了贼军之锐气,耗其有生力量,而后方可从容而守,若是使君大人信得过,下官愿往轵关一行,不成功便成仁!”
司马懿扯了一大通之后,最终方才图穷匕见,竟要毛遂自荐地去掌轵关之兵权。
“仲达能有此信心怕不是好的,只是不知仲达须得多少兵马为用?”司马懿年纪虽轻,可在河内郡的声望却是极高,出身望族不说,其本身的才华也被郡中诸多名流一致看好,孙观往昔也颇为重视其之才干,错非如此,此番紧急增援天井关时,也不会将司马懿这等低级官
员带在身边,此际听得司马懿要自请,孙观在自忖无能力守住轵关的情况下,倒是乐于让司马懿去尝试上一番的。
“不用多,只消再给某一千骑兵、三千步卒,足可确保贼军三数月之内难以撼动我轵关要隘,于此,下官敢当军令状!”
这一听孙观已有了大用自己之意向,司马懿的眼神里立马便闪过了一丝精芒,毫不犹豫地便给出了个保证。
“那好,某便准尔调野王、获嘉、河阳、泌水等四县之守备营赶赴轵关,一体节制关中诸军,以确保轵关不失。”
孙观自己是断无能力在拦截天井关方向之敌的同时守住轵关的,此时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地紧抓住司马懿这根看起来并不算牢靠的稻草了,至于能不能成事么,孙观已然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使君大人放心,下官自当与轵关共存亡,关在人在,关破人亡!”孙观这么道将令一下,司马懿的脸上立马便浮现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之色,一躬身,在接令的同时,竟是慷慨激昂地赌咒了起来,对此,孙观在表示欣慰的同时,也自没甚多的叮嘱,慨然便将令箭等信物一并交给了司马懿,着其即刻赶赴轵关,自己却是紧着率部撤回山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