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无声无息浮现出一对巨眼,眼球猩红,冷漠无情。
黎明老祖在关注着这里的一切。
云岚果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面对黎明老祖仍旧面不改色,非常淡定,道:“怎么?不高兴了?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您老人家在这里镇守了这么多年,我看与这里的规矩一样,都要腐朽了。”
黎明老祖的脾气可不太好。
这一点我早有体会了,一言不合就伸手镇压。
可面对云岚如此的斥责,它却没有发飙,那双眼睛渐渐消失,只留下一道沉沉的叹息在这里回荡着。
“终于走了。”
赤帝笑道:“这位老祖就是一个偷窥狂,一直被他盯着还真是不自在。”
“几位前辈,你们见过老祖的样子吗?他……到底是什么形态?”
我第一次开口,因为心里实在是太好奇了,按捺不住。
“你不是早就已经见过了吗?”
云岚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道:“眼睛是他,那只爪子也还是他,他无常态,但无处不在。”
我不太能理解。
茂公终究是我的祖师,给我讲解的相对而言要详细一些。
他说,黎明老祖在不可名状的路上走的很诡异,自身几乎完全分解了,等同于是天地间的一团能量,只不过是有意识的,他能随心所欲变化成任何模样,之前的大黑手是他说化,那只眼睛也是他所化,我所看到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他肢体的某一部分,就是他本身。
不过,这位老祖也不好过,每逢雷雨天,天空中的惊雷势必朝他所在的地方汇聚,要将他磨灭。
“在雷电中毁灭,又在毁灭中复苏……”
一个眉心有一颗红痣的老人摇头轻叹:“虽说道不同,但不得不承认,这位老祖选择的大概是最正确的一条路,至少在不可名状的路上是这样的,其他不可名状的存在都深受一些诡异力量的侵扰,日也不得安宁,死的凄惨无比,雷霆至阳至刚,他没事就被天打雷劈,实际上就是在利用至阳至刚的雷霆洗礼自身,抹除那些诡异,让自己能始终保持神性和祥和,不过这太危险了,一个不慎五雷轰顶,自身就会彻底毁灭,却也蕴藏着机会,如果能洗礼成功,褪尽诡异,兴许会成为第一个打破涅槃禁锢的存在,那才是真正的新生!”
我在这里听他们说起很多,对黎明更加了解了,而且收获良多,这都是当世最强大的一批人,在进化路上走出很远,存在岁月很漫长,听他们坐在一起论道是巨大的机会,我有了很多感悟。
至少,我第一次知道,不可名状或许不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这应该是师祖给我的机会,刻意如此,给我引导,帮助我成长,我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些可敬的老人。
咚!
忽然,本部深处传来一道巨大的钟声,如暮鼓晨钟,整个本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三声钟声,审判开始,这是审判大凶之人的仪式,如此对待一个为黎明流过血、拼过命的孩子,是否太过刻薄了?”
云岚面色阴沉到极点:“百年未归,这里变成了这样,失望透顶!”
“你没看出来吗?是那位老祖刻意为之!”
赤帝道:“他将九龙剑之主视为洪水猛兽,如今有了叛出黎明的苗头,自然不会让这孩子跟我们待得时间太久,怕这孩子成长的制裁不了!”
“这是第一声钟鸣,时间无多了。”
茂公拉起我的手,轻声道:“孩子,老祖不能给予你太多,谈了这么久,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吗?”
我想了想,道:“变!”
云岚笑问道:“变什么?”
我摇了摇头:“隐约有所猜测,却不太确定。”
我没敢说太多,因为这事儿太大了,会吓死人,我不敢贸然开口,怕唐突,万一我把事说的天大,实际上他们就是要翻个小浪花,让几个老头老太太怎么下台阶?
几个老头老太太活的年月太久了,几乎都快成精了,自然一下明白我的意图。
云岚笑骂道:“小兔崽子,心思倒是不少。”
茂公也是一笑,随即他遥遥指着远方:“孩子,你看那里,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了一眼,道:“黎明本部?昆仑山?”
“不是。”
茂公摇头,轻声道:“我看到的是腐朽,是破坏,是糜烂!”
随之,他又问道:“你觉得,这天底下的怪物能杀光吗?”
这问题让我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杀光?这是要让血流漂橹,尸堆成山吗?或者说,是要让整个社会都瘫痪吗?”
我对于这样的想法感到很好笑,是多么的幼稚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一直拼杀在第一线,自认为很了解那些怪物,当即说道:“那些怪物早已经融入人类的社会当中,跟我们盘根错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些怪物与人结婚,也有些怪物甚至抚养着人类的孤儿,他们承担着各种各样的职业,可以说,这社会能发展到这一步,有他们的功劳,数量何止千万?恐怕都上亿了!这么庞大的数量,您怎么杀?您真能狠得下心吗?它们和人一样,凶恶者有之,甚至有些保留着食人的野蛮传统,可绝大多数都是好的,难道我们人就一定比它们强吗?人就不吃人吗?难道因为坏的就要一股脑儿全都干掉?或者说,我们身上某一块肉坏掉了,干脆整个人就自杀得了?这是个什么逻辑?
我办过很多很多案子,有些案子压根儿就是人在作恶,在逼的那些怪物不得不杀他们,这到底是谁的错?好,杀人者偿命,这没什么,很正常,可据我所知,很多守望者执行任务时,但凡见到那些怪物,一律杀之!
可杀了多少?千分之一?万分之一都没有吧!
真要全干掉,哪怕它们不反抗也会累死我们,很多岗位就会空缺,很多家庭会破碎,很多人会流泪,整个社会都会瘫痪!
省省吧,真的,杀不光的,世界不属于我们,万灵皆有生存之权利,没有谁一生下来就该死,甭管它是什么!
黎明的规则本身就有问题!”
“果然好胆子。”
云岚笑道:“在黎明敢说这样的话,你也不怕被群起而攻。”
“我不是已经被群起而攻了吗?”
我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憋着干什么?这话我早就想说了,黎明的规则就是大傻叉规则,不允许通婚,人家自由恋爱,又没碍着你什么事儿,怎么了就明令禁制?黎明心气儿太狭隘,不分青红皂白了,我感觉像一条疯狗!”
“是挺疯的,或者说,曾经被逼疯的。”
茂公轻声道:“孩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这些怪物曾经并不属于我们这里,忽然有一天,他们出现在了我们的地盘上,然后大开杀戒,杀的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人口十去其九,黎明就是在那时诞生,模仿它们的模式,有人走上了进化之路,那时几位鼻祖悲愤交加,曾发下大愿,一定要将怪物斩尽杀绝,不死不休!
黎明传承至今,我们一直在维持祖训。
你觉得,这个命令还疯狂吗?”
我说不出话了。
这是个死结,没有人敢说自己的认知一定是正确的!
犹豫良久,我叹息道:“我不敢替祖辈去原谅它们,可我活在当下,作为这一代的人,有选择如今局面的权利,毕竟,此一时,彼一时!”
咚!
这时,第二声钟声响起。
这对我而言,犹如催命的送葬钟。
“是啊,此一时,彼一时,一言切中利弊!”
茂公轻叹道:“曾经的规则不适用于现在了,如你所言,我们杀不光它们,我们杀了它们数千年,白骨累累,纵然是血海深仇,也早已填平了,如今它们已经成了这个社会中很重要的结构,大乱即将来了,如果我们继续维持祖制,继续残杀它们,或许这些已经和我们融合的怪物也会对我们刀兵相见,反戈一击,届时,我们就到了倾覆的时刻了!
这规则,早就该变一变了!
可是,要变有多难?
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和它们作战,每个人身边都有亲朋好友死在它们手中,仇恨让这个组织像个疯子,根本认不清现实,也不会去区别那些怪物中的善恶,只知道杀戮,改变太难了。
包括我们这些人,曾经也不想改变什么,更不想妥协!”
“如今是个机会!”
云岚接茬道:“大乱来了,最近的一系列的变故已经证明,黎明并没有应付这样的大乱的能力,若继续维持以前的那一套,只会树立更多的敌人!比如,现在一直保持中立的禁区,比如生活在社会各个角落的怪物,它们或许曾经和黎明有仇,或许现在仍旧对黎明忌惮无比,但终究不想开战,它们早已习惯了一切,如果我们继续残暴无道,大乱来临,它们会毫不犹豫的投入深渊的怀抱,那时我们肯定要完蛋!
现在,必须要变!
变法,变人!
规则要重新制定,现在坐在各个位置上的人,不换思想就换人!
重开黎明,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以应大乱,打开新局面!”
“我想起了一个人……”
茂公看着我,轻叹道:“他也算是你的老师,秦教授,早已提出这样的想法,可……我们没有人肯听他说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要变,也不能急!”
卫青山道:“太急,容易生变。”
“所以,现在是个机会,一个大好的机会。”
赤帝看着我,笑眯眯的说道:“他身份特殊,是黎明的子弟,背后又有禁区,偏偏犯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规则,如果使一使力,兴许有机会成功,你看,改一个小小的规矩,从今以后,只要能保密,允许与那些生灵通婚,却能赢得禁区的友谊,为以后布局,很多人都可以接受,纵然手段再强烈一些,至少不会引发大规模的混乱!
想必,在黎明,现在很多人内心中都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可是,改一个小规则,却是打开了大江的一个口子,以后口子可以越掘越大,相当于开始一场变法的大风暴!!”
这些老祖一个个人老成精,早已算计到了一切,我大概听明白了。
咚!
不等他们说太多,第三声钟声响起……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