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跪

　　 艾小鱼似乎还是不愿意去，杨柳儿看着她的表情，估计她心里是觉得对不起杨落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不愿意出席的。

　　 但是杨晔既然来了，自然没有请不到人就空手回去的道理，又是在这缠磨了半天，大有不跟着一起去吃饭就要搅得她不得安宁不能安心诵读佛经的意思。

　　 艾小鱼到最后似乎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终于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她点头答应了以后，回屋取了一件厚一点的斗篷来穿上，出了门反手挂上。艾小鱼走得近了点，身上的檀香混着阴冷的空气，闻起来更加清冷了一些。

　　 三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杨晔走在最前面，艾小鱼和杨柳儿几乎是并排的走着。

　　 杨柳儿悄悄打量着艾小鱼，刚刚只是大概的看了看，只能看出她的清瘦，现在近了一看，气色也不好，脸上几乎是没有血色，连嘴唇都是浅浅的，看着几乎有点久病多年的感觉，这件事让她连点精气神都没了。

　　 念及此杨柳儿心中百感交集，她何尝不记得还在衡阳乡下的时候，那个虽然出身贫苦，但是乐呵呵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呢？

　　 那时她心思赤纯，因为邱珍心善间接的帮了她们家，所以她一门心思的报答，在杨家受连氏的气也忍着不吭声，那样一个美好的少女，若不是因为跟着杨家一家人来了京城，想来，仍旧是美好的，不会为这些计谋所累。

　　 更不会因着自己心急犯下的错而无法放过自己。

　　 错虽然已成事实，可是初衷，艾小鱼还是因为但心杨棠，这才犯的错，也是她见识不够，哪里想得到人心这般险恶，一时间慌了神，这才着了道。

　　 艾小鱼回头看了看杨柳儿，扯出了一点微笑，但或许是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表情甚至有些僵硬。

　　 她自己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僵硬，于是只笑了一下就收起了笑容，只是尽量把表情放得温和了些，问道:“早就听闻你前段时间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杨柳儿表现出一副拘谨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劳大嫂挂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艾小鱼不知是看出了她的拘谨，还是实在没什么话说了，问完以后就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三人就这么默默地往前走，只能听到脚踩到雪地上的声音，气氛是一种诡异的沉默。幸好厅室离得不太远，几人也没走多久便到了。

　　 杨晔在去叫艾小鱼之前就已经差家生子去喊杨落穹和邱珍了，因此在他们三个到的时候，杨落穹和邱珍已经坐在桌子边了，正在等着他们。

　　 杨落穹看见艾小鱼来了也没说什么，反倒是邱珍挺欣慰的上前拉住了艾小鱼的手，拍了拍，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成天在屋里吃斋念佛也不是个事啊，是应该出来透透气。”

　　 艾小鱼点了点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杨落穹。杨落穹毕竟是不会表达的人，也只是点了点头说:“来了就好。”

　　 但也可以看出，他的眼神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艾小鱼看着他，嘴张张合合，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杨落穹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杨柳儿一看这个举动，就知道她是要说些什么，于是也没上前去拉，只是在一边默默看着。

　　 艾小鱼这么一跪，但是把邱珍吓了一跳，站起来要去扶她:“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艾小鱼眼圈已经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肯站起来，只是执意要跪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

　　 艾小鱼跪着哭了会儿，杨落穹不可动手去拉，站在一边颇有些手足无措，邱珍蹲下来，拍了拍艾小鱼的背，慈爱地问道:“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娘在这里呢。”

　　 艾小鱼似乎是要把所有的眼泪全都哭出来，她抽抽噎噎的开了口:“我……我对不起爹……我做了件大错事……”

　　 杨柳儿心想，果然是这件事。

　　 其余几人皆不做声，等着艾小鱼往下说。

　　 杨柳儿并不知道杨落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邱珍有没有跟他说过，艾小鱼自观音庙滑了胎至今，一直闭门不出吃斋念佛，逃避面对所有的家人，而此刻，艾小鱼终于面对事主。

　　 艾小鱼擦了擦眼泪，尽量让声音没那么颤抖听不清，她似乎铁了心要把事情当着杨落穹的面说清楚，大概这样的事情压在心里实在是憋的难受，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来个痛快。

　　 她道:“爹外出打仗的时候……我……偷了行军图给别人。”

　　 这话一出，杨落穹的手顿时一顿，表情也有些僵硬，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战场上那些没下来，只能马革裹尸的将士。

　　 艾小鱼没敢抬头，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在地上，留下了大滴大滴的水渍。

　　 “当时有人骗我，说是知道杨棠的踪迹，但必须要用行军图来换……”艾小鱼捂着脸，看起来十分的后悔懊恼。“我当时不知道行军图这么重要……我……我——若是知道，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艾小鱼吸了吸鼻子，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忍住了眼泪。

　　 她抬起头，两只眼睛红红肿肿的，像是两个纸皮核桃，她看着杨落穹，道:“但是我知道，不管怎么说，我已经酿成了大错，怎么解释都已经没有用了。”

　　 “之前您没回来的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要不要将这件事坦白出来，其实我知道，就算不说出来也没人知道这件事，我依旧可以安然无事地呆在这个家里，可是我不行，这个事像个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里，我没办法忘，也不能当做无事发生，所以再之后我也全部和盘托出。”

　　 “我逃避到了现在，不能强求原谅，所以……”艾小鱼的头深深地叩了下去，对着杨落穹和邱珍深深地叩拜。“所以我明天就会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去山上的尼姑庵，青灯古佛，了却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