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章局长,你回来了?那天早上到了你家,没看到你,打你电话打不通。后来试图联系你,我还担心出什么事呢。看到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解释一下,那天早上遇到了堵车,耽搁了几分钟,实在对不起。”到了这份上了,他还嬉皮笑脸地说了一通,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别演了,痛痛快快地说几句话,你把去北京的事告诉谁了?”她冷冷地问,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我没有呀,你让我谁也不告诉,我哪敢告诉别人?就是我老婆,我也没跟她说。”他表演得很真诚。
“小张,现在不是演戏,能不能别演了?”
“我说的是实话。”
他一口咬定,谁也没说。依娜有些动摇了,难道是自己错了?
春水做过公安局长,对审讯很有心得,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他问小张:“你老婆挺漂亮吧?”小张呵呵一笑,说:“就那样,还过得去。”“她的姨父是谁呀?”春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追问着。他不敢看春水,低着头,回答说:“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姨父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春水接过话,大声地说:“她的姨父不是别人,正是我县堂堂的县委副书记,主管政法委,负责一县的维稳工作。”
这下轮到依娜吃惊了,她怎么不知道?她正是政法委维稳的对象,去北京一事,正是他们需要处理的麻烦。
她看着春水,眼睛瞪得老大,一方面诧异春水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另一方面惊讶小张竟隐瞒得这么深。
春水对她说:“我当公安局长的时候,经常与这个书记打交道,他姓戴,嗓门很大,经常骂娘,他的口头禅是‘你再动,我就把你抓起来。’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自然需要十分小心,做了很多工作,把他的背景,甚至七大姑八大姨都调查清楚了,如果能抓到他的把柄,就不会受制于他。”官场自有一套运行规则,如果不懂就会处处吃亏。
这下依娜对春水刮目相看了,这小子做官没几日,这一套倒学得挺快,没想到还用上了。
小张还在狡辩:“就算戴书记是我老婆的姨父,那又能说明什么?”
“就是你把章局长的行踪透露给戴书记的。”春水朝他喊着。
“你别血口喷人。”他就是不承认。
这下依娜有些蒙了,春水看上去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如果他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把小张与戴书记的关系告诉她,让她白受了这么大的苦。
她拉着春水,走到一边,轻声地问他:“你早就知道小张与戴书记的关系?”
“是的。”春水回答,“我知道他的老婆是戴书记的外甥女。”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小张的关系了?”
“这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这下轮到春水疑惑了。
“我看你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我是看到他才想起这些事来。他老婆我见过,他本人我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听说过他的名字。”
依娜明白了。这也怪她,没把她与小张的暧昧关系告诉春水。
“他不承认怎么办?”她问春水。
“别慌,我有办法让他开口。”春水胸有成竹的样子。
回来后,春水问小张:“你老婆对你挺好的吧?”
他不无得意,说:“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何干?听说你也到我们文化系统工作了,怎么不见你上班呀?真可惜,公安局长不当,到穷苦的文化系统来做普通干部。对了,你还没结婚吧?我看你与我们章局长挺般配,她虽说离过婚,但人不错。”果然伶牙俐齿,倒开始做媒了。
“按理说,你们小俩口的事我不该管,但我们都是男人,有些事不得不说。”
“什么事?”他心里开始发虚。
“你老婆的事。”
“我老婆能有什么事。”
他的老婆也是剧团的名角,一双眼睛能勾人,面容姣好不说,社交也是一把好手。他一直试图说服她做个贤妻良母,不要出现在社交场合。可她是耐不住寂寞的人,他说他的,她我行我素。每当看到她玩到夜里一两点才归家,他就闷闷不乐,怀疑她外面有男人。可她总是否认。
“你老婆的事大了去了。这事可能就你不知道。”春水卖了个关子。
“你别无中生有。春水,我认得你,出了这个门,我就要去报案,你这是绑架,关你几年绰绰有余。”他倒来狠的了。
“绑架?那我要不要撕票?”春水笑着问他。
“你敢!”
“别说绑架,先说说你老婆的事。”春水乘胜追击,“你知道她外面有男人吗?”
“关你屁事。”他骂着。
“是关我屁事,但关你事呀。”
“快放我走,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他失去了耐心。
“别急嘛,我邀请你来,是来说事的。把事说清楚了,自然会放你走。”
“我没把章局长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你别替人扛了。那人还背后搞你呢。”
他上套了,问:“你把话说清楚,谁在搞我?”
“你终于想知道了,那我就详细地说给你听。”
春水开始讲起他老婆与戴书记的缠绵情事。按理说,戴书记是她的姨父,差着辈,连着亲,怎么能搞到一起呢,可事实就是这样残酷。
小张听不下去了,可春水讲得有眉有眼,连时间地点都一清二楚,与他自己的记忆也相吻合,他不得不信。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绝望地问。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知道,我当过公安局长,有眼线的。”
“你别讹我。”他没见到证据,不会轻易服输的。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大家都能理解,这样的事摊到任何人身上都不会相信的。我本来不想把证据亮给你看,这样太残酷了。但我们都是男人,男人就得勇敢面对。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证据取来。”
春水走了出去,依娜跟了出来,问他:“你真有证据?”
“真有。”
“你行呀。”
“从当上公安局长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的官位不会长久,心里就把这次做官当做一次潜伏,可以搜集一些贪官为非作歹的证据。这戴书记刚好让我撞上了。这冥冥之中,看来一切自有定数,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那你快去取吧。”依娜温柔地说。
春水取回的是一叠照片,上面尽是不堪入目的镜头,主人公正是戴书记与小张的老婆。
他不得不信了,捂着眼睛,一语不发。老婆有外遇,他有心理准备,可外遇的人是姨父,这他做梦也想不到。
姨父总是道貌岸然地对他说,工作要努力,为人要正派,只要做出成绩,他会帮他说话的。
他也相信姨父的能力,相信未来做文化局长都是有把握的。
可竟然出了这档事,他不知如何是好。任何男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方寸大乱的。
如果这时没有外人,他一定会大声地哭放声地喊大口地喝酒的,也许他会拿把刀冲到戴书记的面前。
他对老婆是有感情的,当初为了追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为了她,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可她却背着他做了如此龌龊的事。
老婆有一天打听依娜的事,他很好奇,好端端地说她做什么。老婆说女人都喜欢八卦,依娜离婚了,人又长得漂亮,肯定有很多男人追她。老婆又说他与依娜是上下级关系,打交道的机会多,肯定知道许多关于她的事。老婆最后问他有没有动过依娜的主意。他连忙否认了。老婆只是笑,说动过主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男人哪个不好色,不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又有一次老婆说姨父正派人盯着章局长,说她是危险分子,让他离她远点。他这才知道章局长一直在反映县里的环境恶化问题。老婆让他帮着盯梢,说姨父会重重有赏的。他开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后来,姨父直接找他谈话了,说为了维护现在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为了县里稳定与发展,让他一定要与合作配合,表现得好,可以提拔他。姨父的话很权威,他丢掉了顾虑,多了个心眼,盯着漂亮的章局长,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记录下来,呈报给戴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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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章局长对他说要去北京,他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逮着立功的机会了,忧的是这样会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最后,还是名利的诱惑占了上风,他把这个消息原原本本地报告了戴书记。
戴书记如获至宝,赞赏地拍着他的肩说:“小伙子,觉悟很高嘛,回头我一定跟你局长说说,这样的人才得立刻提拔重用。”小张年过三十了,被姨父称为“小伙子”,还说要立刻提拔,自然心生欢喜。他还是有些担忧章局长,问姨父会怎么对待她。姨父说她大小也是个干部,对待自己人会注意的,只是警告她一下。他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