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客厅和厨房的灯光还亮着。
乔言换上件黑色长袖睡裙,外面套着一件毛呢外套,腰间用束带随意绑起。
头发被绑在脑后,松松垮垮的,有几缕绑不住的垂落到前方来,她也浑不在意。
坐在沙发上,她两腿交叠着,膝盖上放着一个笔记本,指间拿着签字笔,如同拿烟一样的随意,偶尔在本子上划几笔。
乔言计算着她的存款。
付凉在厨房里做饭,油烟机运作的声响,汤锅里的水翻滚的声响,炒菜、切菜的声音断续传来,却一点都不扰人。
手机屏幕时不时地亮一下,是乔林发来的消息。
在乔林几日的追问和乔言的“他知道事情原委就给家里还债”的承诺之下,家里最终还是跟乔林坦白了对乔言的种种对待。
他们当然尽量为自己说好话,有苦衷有缘由的,家庭情况如此,于是逼不得已为之。但事情一件件摆在那里,不管说得再怎么好听,发生的依旧是发生了的。
乔林现已成年,有独立的思考,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所以在挣扎过后,乔林以信息的方式跟乔言道歉,话语倒是挺真诚的,但乔言扫了几眼后,就没有细看。
现在通讯发达,乔言直接用手机银行将一笔钱转到乔林的银行卡里。
余额锐减,转眼少了一位数。
乔言看了一眼,就将手机关机了,本子随之合上。
不多时,将炒好的两盘菜端出来,付凉道:“薛泓说,吴明昨天对李铭出手了,不过李烛和便衣及时赶到,肖天意没有成功。”
“他又逃了?”乔言看了他一眼,问。
“嗯。”
付凉应声道。
肖天意应该盯了李铭很久,找到个最合适的机会下手,但他没想到便衣警察等候多时,刚闯进李铭家就被发现了。
不过,因为便衣的人数不够,肖天意又水性极佳,所以直接跳河跑了。
警方搜寻了一天,也没有找到肖天意的踪迹。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乔言站起身,“他们还盯吗?”
付凉道:“盯。”
乔言问:“万一他不出现了呢?”
“他现在是亡命之徒,既然能回来找李铭,就没打算继续逃下去。”付凉道,“就算知道有陷阱,他也一定会回来的。”
如果这是肖天意唯一的目的,那肖天意就不会轻易放弃。
拼死也会回来。
付凉跟乔言说明想当线人的想法,乔言用牙签挑起一块拔丝地瓜放到嘴里,品尝了一下后,随意道:“行。”
付凉道:“等解决完这件事,我们就离开。”
“……嗯。”
乔言没有否决。
那笔钱转给乔林后,她就没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她谁也不欠。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应声却让付凉的心稳稳落地。
他说,我们离开。
她说,嗯。
意思是,他们俩在一起。
*
付凉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去老街附近转悠。
当天下午,他就告诉乔言,他找到工作了。
乔言没当回事儿,直至过几天,发现侧卧堆放的格式手机壳、手机膜等时,才恍然反应过来。
从袋子里拿起几张手机膜,乔言往后退却一步,倚靠在门边朝在客厅忙活的付凉问:“你这是,去抢生意?”
付凉顿了顿,回答道:“公平竞争。”
轻扬眉头,乔言唇角勾起浅浅弧度,她问:“赚了多少?”
付凉说:“比他多。”
本是为肖天意线索才随便找的工作,晚上去摆几个小时的摊,顺便打探一下消息,但没想生意还行,比送快递要赚。
乔言问:“你知道就你这时刻会遭投诉的性子为什么会赚得比他多吗?”
“为什么?”
将所有的水果摆好,付凉站起身问她。
乔言笑得玩味,“把你的脸蒙上试试。”
付凉:“……”
不管以怎样的方式赚的,反正能赚就是一件好事,付凉也没听乔言的戴上口罩做一些奇怪的事。
乔言自给乔林转了那笔账后,乔家顺利还清所有的债,全家三人除了每月的花销和房贷,就没有其他的负担。
周书兰和林聪华偶尔会打电话让乔言回家,语重心长,客气礼貌,但乔言都没曾理会。乔林跟乔言的联系也勤快起来,不过也只乔言是很难再回家的,所以一句让她回家的话都没有。
但,乔言有一次在亲戚群里,却见周书芳炫耀乔林是有多出息,刚毕业就将家里的债都给还清了,以后指不定前途无量。
沉默地看了一场戏,乔言退出了亲戚群,乔林和陆依后续的解释,她也没当回事儿。
索性闲在家,乔言除了被付凉强逼着调整作息和按时一日三餐外,闲得没事就拿着相机在室内户外拍些照片,没有目的地摁快门,拍完不去再看,付凉每天晚上回来都会给她整理当天拍的照片,在她内存卡满的时候给她换上新的。
傍晚时分,乔言昏沉地睡醒,恍惚间听到一些声响。
“乔老师!乔老师!”
清脆稚嫩的声音,有着一定穿透力,稍微有那么点儿熟悉。
乔言睁开眼,从沙发上坐起身,因声音消失,她本以为是在睡梦中的幻听,不曾想她刚拿出一支烟,就听到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乔老师!乔老师!”
非常真切的喊声,是从楼下传来的。
低头看了眼指间的烟,乔言稍作犹豫,把烟和烟盒都放到茶几上,起身来到玄关,拿下一件黑色外套裹在身上,再换上一双高跟鞋,便走出了门。
关门的那刻,乔言不由得偏头一看。
呃。
又忘拿钥匙了。
将腰间的束带绑紧,乔言把散乱的发丝拨到脑后,然后沿着楼梯一路走了下去。
单元门被打开,乔言一走出去,就看到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孩。
都是她认识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