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一眼,姑娘见状一滞。下意识想要挣开手中束缚,可惜力道微弱,根本无法挣脱。
近距离的对视,连她眼睫处的轻颤都瞧得一清二楚。对于这样的微妙氛围,他早难自控。
半响过去,凉风抚平心里腾起的热。
罗劼沉默,缓和情绪。不愿一时冲动惊着跟前女子。然纪嫣却是不明,扭了扭,投来探寻的目光。
这是怎么了,说着说着就来火。
是不是阿隽擅自翻山坏了规矩,所以他才这么生气。
想到此,姑娘暗自斟酌,不敢再提及此事。思考是否等他忘了,将今日之事压过去,后面再议不迟。
暗自思索,被他带着手腕竟也能愣出神。倒让人像一拳砸在棉花上,使不出力。
两两对视,一点点放开,最终他还是松了手。感受她连连缩回的动作,手腕上的肌肤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
探寻,不解。各种情绪积在一起,姑娘愈发无言。
退到亭子间干脆就势坐下,磨挲被他握过的腕子,默然撇开眼。
而他竟是很快缓和下来,没了刚才瞬间而来的闷,看了看她。
姑娘静坐着,没回头,兀自垂首。
扫过山间小道,知道这里贯通山脚。便趁此机会,坦然邀约。
“此地离镇上不远,要不要一起下山吃饭?”
如此微妙的提议,纪嫣一怔,领悟过后轻声推拒。
“还是……不了。”
他没说话,以哨声唤来逐日,还有旁的两匹不太高的骏马。看样子像新进的,至少外观上和逐日有很大差别。
原来他不只一匹马,在外行走,马就是一切。罗劼收纳不少,素日倒没看出来。
“会骑马不?”
转头问她,姑娘听着,点了点头。
“嗯。”
走出亭子,待马蹿回时趁机拉过一匹。打量成色,看向身后的纪嫣。而她似乎也懂马,先才聊逐日时就已品鉴过。
“你陪我放马,我有必要请你吃饭。”
小姑娘默默听着,转动脑筋,很快忽视掉吃饭的问题。支起身向前两步,狐疑着试探。
“那……吃过可以应……”
“可以。”
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答得快,手掌在马身上游走。压根不问究竟应什么,而纪嫣听到这里心下明了,爽快道。
“好。”
大着胆子提议,无条件地答应。
如果不是为了阿隽这桩棘手的事,她可能也不太敢跟他单独出去。
罗劼不会驳了纪嫣的面,只要她开口,他都会应。至于旁的,管他谁,来多少个,这家伙可不会手软。
莫名的邀约,从山上挨到山下。她会骑马,当初逃走那天骑了整整一夜。父亲自小不避讳带她去马场,倒练就姑娘上马就能行,且还骑得不耐。
说走就走,黑狼跑得无踪。不过它常来此地,即使撒欢放敞也能熟门熟路找回去。
将新进的马让给她。护她坐稳,随后才翻身上到逐日。二人前后而行,久不骑马,倒是有种释放的洒脱感。闻着两旁的风呼啸而过,勒紧缰绳,任风拂起额角发丝,静静享受。
她仍在惦记阿隽的事,自己逃到北南山可谓是避风头。而对方却不尽然。纪嫣不想连累阿隽在此做工,若有机会,她真心希望他能顺利走出孰风寨。
可是,她该知会谁。除了罗劼,寻不得第二人。
想到这里,姑娘秀唇微抿。攥紧手中缰绳,默默驰骋于风中。
后山到镇上的确有捷径,不过那处设有看守,且是重重把关。毕竟北南山算边境要塞,此处贯穿内外所有。罗劼的军队防守力强,自不可能在这上面有所疏忽。
不过眼看罗老大就这么单独带了女子同行,底下人仍旧不禁多看了几眼。很漂亮的姑娘,骑在炭火马上有种爽快利落的美,纤盈款款,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
扬手吩咐他们开闸,纪嫣先一步踏了出去。出门走不远就有一处湖,柳树长垂,湖边聚集了不少人。来来往往,划船泛舟。让久不下山的姑娘突地顿住,经不住看出了神。
边境居民性子豪放,男女相处也比关内更加不避讳。来往间可见不少年轻男女相伴而过,大概是约会游玩。倒衬得他们也有那么点意思,和罗劼单独处一块儿,相当微妙的氛围。
意识到此,姑娘垂首调转马头。罗劼跟着她,示意旁边长道一路到底便是拓方镇。那边店铺较多,当然也是他和齐二几个兄弟时常过去饮酒的地方。
走走停停,他难得闲下来陪姑娘逛了会儿小镇。选了处僻静的小店,店主曾经也是北南山上的人。自是认得罗劼,看他带一个姑娘同路,心照不宣,笑得非常意味深长。还特意安排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底下络绎不绝的人群。
头一回和姑娘一起吃饭,坐下来干杵着,他倒有点不自在。
点菜的自是纪嫣,因为他的要求简单,有酒有肉就成。姑娘停顿着瞧他,虽然这场出行来得有些突然。可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总不能坐着干瞪眼。
点菜,斟茶,小二弄好一切,就此退了出去。
留下他俩面对面独处,姑娘品了口茶,对面的男人抬眼盯着她,如同以往无数次。她躲无可躲,双颊不自觉染上红晕。
他的视线总是那般炙热,可以将姑娘看得无地自容。直到片刻之后,她才捧住茶,柔声出口。
“你常到镇上来么?”
用茶水烫筷,顺道帮她一并做了。
“近两年不常。”
观察菜单,不难发现上头竟还有江南的菜式。于是斟酌其意,姑娘问道。
“这家店是不是有江南厨子?”
挑眉,将茶盏碗筷递回。
“嗯。”
接过表示感谢,手指无意间碰到一起。她轻轻缩了缩,很快将跟前的碗筷摆放整齐。
他们早该一起出行,这样他才有机会跟她说话。想说的,该说的,一并说清楚。
不足多时,小二呈上一壶酒。罗劼自顾自斟满,看向对面的纪嫣。
“离家这么久,想过回去没?”
手指头略微握了握,姑娘偏头望着底下人群,静默摇头。
“没有……”
既然打开话匣,便抛开先才那小子带来的一丝不快,握住杯盏,仰头一饮而尽。
“江南不错,我也去过。”
烈酒刮喉,简单几个字带了些男人的低哑。不禁拉回女子的思绪。闻言默了默,轻声问。
“什么时候?”
如实回复,不带半点遮掩。
“三年前。”
说完意味不明地望着她。
“就在乌河。”
短短几个字,让姑娘心里头绷了根弦,像是察觉什么,模模糊糊呈现脑海。
“什么?”
她略感诧异。既已问出,对方自不会再遮掩。
“忘了?”
酒盏在桌间碰出声响,随着酒精吞噬,周身骤暖。
“当初乌河一遇,我们见过,还出了点误会。”
记忆似有若无,抬眸望向跟前的男人。纪嫣有那么片刻,忽地有些怔住。
“是……”
“为了你表哥,你咬了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