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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钧眉间微顿, 下意识的松了手。
拂清也瞬间敛起目中神色, 重新立好了。
萧瑀瞧了瞧两人, 又对萧钧道, “方才有人要向皇兄敬酒, 哪知却找不到人,我这才发现皇兄不见了,没料到找来找去,皇兄竟在此……”
语声顿了顿, 特意看向拂清, 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拂清垂首端了个礼,道, “民女乃丞相府收留的义女晏明珠,见过安王殿下。”
这却叫萧钧眸中微凝。
这个丫头,上次还认不出他,今次却能认得出萧瑀了?
却见萧瑀哦了一声, 似乎还有些惊讶, 笑道, “原来是明珠姑娘, 京城上下皆已听闻你勇救晏相之义举, 实在令人钦佩。”
拂清忙谦虚道, “殿下过奖了, 民女愧不敢当。”
心间却在暗自思量, 这宁王既已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那今日还能不能风平浪静了?
她袖中的手暗暗捏了捏,却听萧瑀又道,“方才瞧着二位在说话,莫非先前认识?”
这话的试探之意有些太过明显。
其实倒也不怪萧瑀试探,见过方才二人那忽然的肢体接触之后,大约谁都会有此疑问。
——毕竟一个亲王,一个才进京不久的乡女,这二人若是早就认识,里头的门道可就太多了。
萧钧并非不明白萧瑀心间所想,只道,“你多心了,不过方才在园中遇上,我向这位姑娘问一问路罢了。这园子着实不小,方才出了宴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一时竟有些迷路,你来的正好,带我回去吧。”
闻此言,拂清倒是有些意外,他这是不打算将她“绳之以法”了?
果然,萧钧语毕,竟果真迈起了步子往外走了,她遂赶紧垂首弯腰,道,“恭送二位殿下。”
这话一出,那人却将脚步一顿,再度看了看她,未等再说些什么,不远处忽的响起嘈杂之声。
仿若有器物被推倒打碎,又有众人的惊呼。
几人都有些意外,齐齐循声望去,隐约辨出那嘈乱之声,似是来自晏府的后花园……
这是怎么回事?
听动静可是不小,难道有人酒后闹事不成?
可后花园中都是女宾参宴,女子们饮酒,又能喝成什么样呢?
兄弟二人顿时面露诧异,而一旁的拂清却是心间一定。
时候不早不晚,来的正好。
~~
晏府,后花园。
原本祥和的园中毫无征兆的就乱了起来,若仔细寻去,便会看见一老妇,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没头没脑的在宴间冲撞,口中还不住的呼喊着,“有鬼,有鬼啊,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鬼……
其实光她这副样子,就已经很像鬼了。
眼见她见人就扯着不放,女宾们顿时乱作一团,争先恐后的要从席间逃离,有来不及跑开的姑娘,不幸被这老妇抓住,顿时吓得哇哇大哭,声嘶力竭。
陆氏陪着萧怡容,以及其他几位有头有脸的贵妇坐在宴厅上首,原本有说有笑正和谐,耳听嘈乱之声,也是一愣,待看清状况,登时变了脸色,赶紧吩咐周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那人抓住!”
侍宴的都是些丫鬟,闻言纷纷应是,赶紧上前阻拦,却未料想那老妇的的力气竟极大,一连将十余名丫鬟推开,绕过席间那一张张的桌椅,跌跌撞撞的冲到了宴厅中间,只扑向了陆氏跟前。
见此情景,与陆氏同桌的贵妇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惊叫四起,赶忙起身躲避,陆氏也吓得魂飞了一半,一边躲着一边竭力唤道,“来人,来人……”
话未说完,那疯老妇却已经开了口,呼喊道,“夫人救命,快救救老奴啊,那个女人回来了,她老是缠着老奴,鲜血淋漓的,非要老奴偿命,夫人您可要救救我啊,老奴当初可都是为了您啊……”
熟系的声音入耳,陆氏一顿,这才辨出,这居然是唐嬷嬷。
“唐嬷嬷……”
她又惊又怒,道,“你不是在养病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快回去!”
哪知平日最是听话的老婆子却听不进去半分,忽然间眼珠一瞪,将她一推,冲着空气胡乱挥手,喊叫起来……
“走开,你走开,你不要缠着我,你这贱奴本来就不配待在相爷身边,快走开,莫要缠着我,芸娘你快走开……”
芸娘……
听清她说的什么,陆氏顿时脑间轰然一声,忙又去吩咐丫鬟们,“她疯了,快把她弄出去!”
丫鬟们只得再度上前,却又被疯癫的老婆子推得东倒西歪,而方才祥和的宴间,一时间慌乱至极。
所幸没过多久,闻讯的管家终于带了人来,男子的力气总算大些,几个小厮一起上前,将这老婆子手脚捆住,嘴里塞上破布,总算将人给制住,又冲陆氏及宾客们连连请罪赔礼,将人带走了。
此时宴间总算安静了下来,陆氏顾不得旁的,赶紧来到萧怡容面前赔罪道,“臣妇管教下人无方,叫长公主受惊了。”
方才那老婆子离得如此之近,萧怡容也是吓了一跳,此时扶了扶头上的珠花,不无嗔怒的道,“宰相府里怎么会有这等疯子?”
陆氏汗颜,忙解释道,“启禀长公主,这原是臣妇院里的嬷嬷,前几日生了病,臣妇念她年老,就留在后院诊治,谁料想她竟会生出这样的祸事,臣妇管教无方,叫长公主及诸位宾客受惊了。”
众人的确是受了不惊吓,这些贵妇贵女们,平日里参加的宴会可不少,今日这出还是头一遭,着实狼狈。
不过好在有晏相爷的脸面撑着,谁也不好明着大发雷霆,萧怡容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回头赶紧打发了吧,这样的人,留在家中是个祸害。”
陆氏赶紧遵是,又赶紧唤来丫鬟们整理宴间,请宾客们重新入座。
戏台子上的杂耍及时开演,美酒佳肴也重新摆上了桌,众人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却免不得回想方才那一幕。
萧怡容摇了两下羽扇,忽然问道,“对了晏夫人,方才那老婆子说的什么贱奴,又是怎么回事?”
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而众人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很显然,方才虽然慌乱,但唐嬷嬷的话,大家可都听见了。
陆氏一顿,慌忙道,“长公主怕是听错了,哪有什么贱奴?人疯了,说的也都是些疯言疯语,不可信的。”
萧怡容哦了一声,未再多问,羽扇也重新摇了起来,眼神里头,却多了丝玩味,一如在场的很多人一样。
今日却有点不同,晏相爷正用着早饭,却见打老太太院里来了个丫鬟,同他禀报说,老太太有事要找他,请他过去一趟。
闻言晏相爷只好加快速度结束早饭,起身去了老母跟前。
母子俩简单问过好,老太太就直奔主题道,“听闻前夜宁王殿下去了望月居,人都到了跟前,那丫头竟然不知道行礼?”
“那丫头”自然是在说拂清,晏楚知道,老太太一直瞧不上芸娘母女,尽管时隔多年,尽管孩子已经有了正经的名字,可这个做祖母的,却仍不待见她。
晏楚心间叹息一声,深知老母顽固,不会轻易改变,便不打算在此事上多费唇舌了,只道,“这是哪个多嘴的,这点事儿也来说与您听?明珠是怎么长大的,您也该能想到,芸娘死了,她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不懂那些规矩礼节也在情理之中。那夜情况特殊,殿下并未怪罪,您也就不必再担心了。”
话虽如此,老太太却道,“她过去不懂规矩也就算了,但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作为晏家的一员,怎么能还跟个野丫头似的?如此下去,将来还怎么嫁人?她毕竟已经这么大了,难道还能在家里呆一辈子?不懂规矩,将来还不是要丢你的人?”
话虽不太好听,但问题确实摆在眼前,明珠比明云还要大一岁,婚嫁问题确实迫在眉睫了,晏楚只好应道,“我知道了,回头会想办法的。”
老太太便点了点头,恰在此时,忽听外头响起了通传声,道,“夫人来了”。
须臾,陆氏果然迈进了屋里,一见她便道,“儿媳昨夜有些不适,今早起迟了些,这会儿才过来,还请母亲不要怪罪。”
老太太懒得计较这些小事,只道,“你不舒服就好生歇着,不必急着过来。”
陆氏道了声谢,又转向晏楚,问道,“夫君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方才进门时听见你说要想办法,却不知要想什么办法?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晏楚声音淡了些,“没什么大事,是母亲方才提到明珠,说她才刚进府,必定有诸多不懂的事情,身边却只有两个丫头伺候,据说从前还都是后院里粗使的,这实在有些不像话了,我这才说要想办法解决一下。”
话里虽然根本没提到她,但明显是在怪陆氏办事不妥,毕竟那两个丫鬟从前都是做粗活儿的,一看便知她没有尽心。
只是纵然如此,也未见陆氏脸上又半分心虚,却听她接着道,“母亲说的是,我这几日也正在想这件事儿呢,明珠院里的人确实有些单薄,是该给她再多安排几个了。”
话接的如此顺畅,可见陆氏是早就有所准备了,晏楚哦了一声,问道,“夫人倒是考虑的周全,只是不知,要添些什么样的?”
陆氏笑得无比自然,“就照着明云明璐院子安排吧,先添两个聪明伶俐的近身伺候,再安排两个粗使的,做做洒扫之类的杂活儿。对了,我院里的唐嬷嬷现如今正闲着,不如一并派去,她性情不错也有经验,又熟知咱们府里的情形,有她在旁边相帮,明珠定能很快熟悉起来的。如此五个人,也就差不多了,原来那两个既然笨手笨脚,原撤回去做杂活算了。”
晏楚听了,眉间微微一凝,却听老太太点头道,“唐嬷嬷倒是不错,从前就教导明云明璐姐妹俩规矩,我瞧着这安排挺好的。”
陆氏心间一定,便要应下,却听晏楚插话道,“依我看,原先两个丫头还不错,人前知道护着主子,再说已经伺候了明珠几日,也熟悉一些了,还是先不换了。”
精明如晏相爷,如何看不出,陆氏这是打算把望月居全换成她自己的人?
当初若不是她插手,芸娘也不会带着孩子离开晏家,所以后来每当回想起来,晏楚除过后悔自己那时的懦弱,更加痛恨陆氏的阴毒。现如今既看穿了她的打算,如何还能再叫她得逞?
而眼下听他这样说,陆氏果然一顿,却转瞬就恢复如常,笑道,“也好,就照夫君所说,留下那两个丫头吧,左右有唐嬷嬷在旁边教导着,总会越来越像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