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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此时,此人出现了。
他向阿娘伸出援手, 给了母女俩生机与庇护之所, 后来历经种种, 又与阿娘生情, 甚至承诺她们母女要给她们一个家, 那个时候, 他对母女二人确实很好, 好到令彼时尚且年幼的拂清一度以为, 卫离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终于找到爹了……
可世事难料, 就在她们对他投以全部的信任与依赖之时,他却忽然背弃承诺, 借出征为由一去不返,甚至叫来外人, 残忍的夺去尚在阿娘腹中的孩子……
是的, 她本来还有一个弟弟的, 只可惜尚未足月,就被催生了出来。他那么瘦小,连哭都没有力气,阿娘连一面都未能瞧上,就被那恶毒的女人带走了……
谁能想到, 外表美艳华丽的长乐长公主萧怡容竟是那般恶毒。
拂清至今还记得, 那一日, 萧怡容带人闯进她们的家, 对阿娘灌下猛烈的催产药,阿娘痛的死去活来,不过一个时辰便将孩子娩了出来,她叫稳婆将奄奄一息的婴儿带走,又对极度虚弱的阿娘说,“将军胜利凯旋,陛下甚是高兴,择日就将为我们二人赐婚,封他一等公爵,对于你,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愿再见,所以才叫我前来,同你做个了断。这个孩子,既是他的骨血,自然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不过看这幅样子,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放心,我会将他找个地方好好安葬,绝不叫将军看了伤心。”
语罢便扬起诡异的笑声扬长而去。
而任凭阿娘如何痛苦呼喊,那个曾说要照顾她的男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即使全天下都知他已顺利归京,但他仿佛将她们母女忘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卫离给了人希望,再将人推入深渊,与晏楚的渣不相上下。
若不是他们,阿娘不会早早离世。
现如今,那个苦命的阿娘早已不在,可她还活着。她发过誓,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过阿娘的人。
晏楚的帐,可以慢慢算,但卫离,一定要死!
再度忆起往事,仇恨如波涛般在心间翻滚,今夜本是绝佳的机会,只差一点她就可以手刃仇人,只是谁能料到忽突遇阻拦?
挡她的是谁?
难道卫离出家还雇着暗卫?
这当然不可能是暗卫,眼前这青年气度不俗,身上衣料也十分华贵,绝非一般人,他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荒郊破庙里,与卫离又是什么关系?
然而拂清此时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再去细究,仇人就在眼前,她今夜一定要杀了他,谁敢挡,便一起陪葬好了!
她当即一个撤身,避开那拦截的刀,再反手重新刺去,速度之快,寻常人根本无从抵挡。
谁料那青年反应也十分敏捷,当下便又跟着挡了过来,刀剑再一次相抵,碰撞传来的力量甚至令她有些虎口发麻。
看来倒是个内力不错的,拂清眉间一紧,却听对方沉声问道,“来者何人?受谁指使?”
拂清冷笑,轻启面纱之下的朱唇,用变幻过的声音道,“无人指使,不过替天行道!”
说着便再度出手,杀意尽显。
剑身薄如纸片,宛若灵蛇般游走,每刺出去都是杀招,然那青年却也不容小觑,匆忙间抵挡,几招下来,居然始终没叫她寻得机会。
自打出师,拂清甚少遇见这样的情景,看来今次果真是遇到了高手,她稍作调整,打算继续再战,声音却惹来了其他人,许多名侍卫接连从屋外冲了进来,见此情景,纷纷拔刀而上,顷刻之间就将她团团围住。
拂清与他们周旋,一阵过后,有了一个发现,这几人都是顶级的暗卫,非寻尝打手。
她做事从不犹豫,今夜来时,也抱定了要杀卫离的决心,只是没料到这几人会忽然而至,且并不好对付,尤其先前挡她的青年,更不是泛泛之辈,如此下去,将会是一场恶战……
更要紧的事,卫离乃武将,本身也不好对付,她以一抵十,今晚的计划恐怕是要落空,为了及时脱身,她遂赶紧更换打算,急忙破了个出口,抽身而出。
见此情景,萧钧立刻吩咐道,“追!”
侍卫们应声前去,紧跟着消失在了暗夜里。
萧钧回头,见和尚完好,稍稍松了口气,道,“那女子功夫不弱,若非今夜本王前来,将军莫不是要遭了毒手?”
闻言,那素衣和尚却并不见慌乱,只道,“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只是贫僧早已不是什么将军,请唤贫僧的法号,静海。”
萧钧顿了顿,只好改口,问道,“大师可知方才是什么人?”
和尚面容淡然,“贫僧曾造下不少杀孽,尚不知此次是何人要来寻我性命。”
萧钧却摇了摇头,“大师言重了,你少年从戎,为家国立下数不清的汗马功劳,那些逆贼蛮夷死有余辜,否则,死伤者将是无数平民百姓,大师绝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和尚的目光没有丝毫波澜。
萧钧却又凝眉道,“前阵子各地屡发官员遇刺案件,凶手皆是武功高强之人,极有可能出自寒雨堂,或许此次便是寒雨堂的手笔。”
和尚却笑了,“贫僧脱离世事十余年,如今身无长物,又有何价值令他们雇凶杀人?”
说来倒也是,之前遇刺的那些人,大多身居要职,皆是死在任上,卫离已经远离朝堂十余年之久,与他们并没有共同点。
可是一个出家多年的和尚,又会惹上什么仇家?
萧钧自己想了一下,忽然一顿,心里起了个有些荒唐的猜测。
该不会是自己的姑母,长乐长公主吧?
毕竟卫离生性宽厚,甚少与人结仇,而长乐长公主则是他所仅知的,可以称得上与卫离有仇的人了。
――很多年以前,卫将军风华正茂,乃众多贵女的梦中良人,便是连天之骄女的长乐长公主萧怡容也毫不例外。
萧怡容一心痴迷,甚至在公众场合多次向卫离表达爱慕,使得京城上下人尽皆知。
宣和帝十分疼爱妹妹,也有意成全她的心意,只是原来神女有情,襄王却无梦,卫离并不喜欢长公主,也曾多次婉言谢绝皇帝的美意,甚至最后不惜以辞官出家为代价,彻底断了皇帝与长公主的念想。
然而如此一来,萧怡容却沦为了笑柄,一时间,京中百姓无不背地里嘲笑,说她是夜叉老虎,竟将一代名将吓到出家来躲避……
萧怡容愿望落空颜面尽失,心间恼怒异常,但因卫离已经遁入空门,且隐于世外无处寻觅,满腔愤恨无法宣泄,会不会一直累积于心间,直至如今查到卫离踪迹,便派人来报仇?
但这只是萧钧的推断而已,事实是否如此,只有抓住了刺客才能得知。
正在此时,忽有侍卫入到房中,禀报道,“殿下,刺客入了城,往东边去了,而且疑似有寒雨堂的踪迹。”
寒雨堂……
萧钧眉间一皱,竟然果真与此有关,立时发话道,“增派人手,定要将其抓获!”语罢来不及道别,也匆匆出门而去。
急促的马蹄渐渐消失在了暗夜中,古庙里,青灯茕茕,和尚欲坐回蒲团上,却在转目之间,瞥见角落间一物,遂过去,俯身拾起。
然待握于掌中,看清那是何物,却忽然怔住。
那是一只小巧的花瓣形的耳钉,纹饰已经有些不甚清晰,看得出时间久远……
然而纵使再久远,他也仍记得它。
心间蓦然一痛,尘封的记忆,如洪流一般忽然向他袭来。
他情不自禁的唤出那个名字,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阿芸……”
~~
那女刺客的轻功出奇的好,侍卫们一路紧追,也始终没能靠进,最后只远远地看着那抹黑色的身影没入一片街巷后消失不见。
此时丑正已过,大部分民居已经熄了灯火,四周一片沉寂,偶有犬吠之声。
萧钧到时,众人正在沿街排查,还尚未有所收获,好在这一片民居不多,除过几乎零星人家,便只有一座大宅。
眼见那大宅内还亮着灯光,他遂问道,“那是何处?”
属下答道,“殿下,这是晏丞相府。”
“晏相?”
他一顿,立刻发话,“过去看看。”
属下应是,一行人立刻往晏府行去。
这个时辰,除了值守的家丁,晏家人早已在梦中,听见有人半夜叫门,看门的本来没什么好脸色,但一见是宁王亲临,立时给吓得精神抖擞起来,慌忙去叫晏楚。
晏楚闻讯赶来,眼见来者果真是萧钧,惊讶之余立刻行礼,“不知殿下大驾,臣有失远迎,实在罪过……只是不知殿下这个时辰来,是有何要事?”
萧钧神色严肃,略略环顾晏府,问道,“本王方才在城外遇见一刺客,一路紧追,眼见她没入了附近,得知此乃晏相府邸,特前来问一问,近来外地屡有官员遇刺,晏相已经听说了吧?”
“刺客?”
晏楚一愣,立刻道,“谢殿下关怀,臣之前确实听过此事,只是从未想过会发生在京城。”
说着又问家丁,“刚才府中可有什么动静?”
家丁摇了摇头,“并没有。”
萧钧却道,“那刺客武功十分高强,晏相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话说,府中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毕竟他堂堂亲王,岂会轻易去给大臣的母亲做寿?
其实这样的帖子并不少见,寻常时候,他都交代管家自己去办――随意准备些贺礼,对于办宴的大臣来说,都是极大的面子了。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他没有如常吩咐,心间动了动,交代道,“放去书房吧。”
管家应了声是,便转身将请柬送去了书房,心间忍不住暗想,王爷这意思,难道要去赴宴不成?
而身后,萧钧则吩咐近卫,道,“继续盯着晏府,还有静海大师那里,那夜刺客出手那般狠辣,抱定了杀他之心,不会是随意玩玩的。”
近卫立刻应是,也出去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