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梁记粉面店。

　　 大锅里水煮得翻滚，热腾腾的白色蒸汽往上冒。

　　 老梁手往旁边碱水面托盘一抓，装进漏斗。竹质漏斗长柄划了一个弧，往水中一沉。左右两边荡开，再在开水中一滚，捞起来盛碗。

　　 外黑内红的碗，碱黄的面，浇上香喷喷的热干酱。

　　 葱花、细蒜飞速一洒。

　　 “谁的热干面？”老梁随口喊。

　　 “我的，我的。”老上他这吃的人早就熟门熟路，赶紧从细细走道挤上前，自己端走面。

　　 老梁这店就这样。不像时下店铺，没有服务员让你按铃，但谁叫他手艺超绝，味道好得没话说。在学校旁开了十五年。有投资商要入股，让他开几家联锁分店，多请几个人手，老梁一边将碱水原面撒开，一边高高挑起抹上麻油。

　　 “我这面，我这手一摸，就知道底。”粗糙又有力的手把面弹出劲道，原料准备就比常人多几道工序，老梁一笑，“换个人，谁知道味变没？”

　　 老梁手正滚着漏斗，眼睛透过蒸汽一眯。

　　 常来他家吃粉的小姑娘，有点气鼓鼓的。后面跟着一个高挑傲气的少年，一身行头很醒目，看上去就很贵。

　　 两人漂亮得不像话，跟金童玉女似的，把他这十几年老店都衬得光鲜了起来。

　　 “老板，来碗桂林米粉，要细粉。” 少女径自上前。

　　 她后面的少年长腿一跨，挤到她身旁，还意犹未尽地拨弄了一下小姑娘的马尾。

　　 “不是要请我吃早餐？”马尾在空中荡了几下。

　　 手怎么这么不老实。

　　 蔚观雪举着一次性筷子，装作要敲某人。她脸颊早已一片粉，今早一直被戏弄到现在，从车上下来又被其他同学投来新鲜探究的目光。

　　 “饿着肚子载完某人，就被呼之即去？”

　　 “小同桌的这顿早餐请得好啊。”

　　 池澈飞快瞄了一下蔚观雪，人高高站着，望着前面一大堆调料，故意重重叹了口气。

　　 蔚观雪被挤兑得没有办法，嗔了池澈一眼。

　　 “你想吃什么，我替你买。”

　　 池澈没看她，佯装听不懂。右手抚上肚子，隔着白T恤摸了摸。

　　 T恤上猫头图案被修长的手指揉来揉去。

　　 “我早上容易低血糖，今天起这么早，又骑了这么久的车……”声音拖长。

　　 说好的池澈大佬呢？

　　 怎么在她面前跟磨人的小公举似的。

　　 “要不要跟我点一样的？他家桂林米粉可好吃了。”蔚观雪眉眼柔柔，望向池澈，“我们一起嗦粉。”

　　 老梁老神在在，举着漏斗，把细粉往滚水里一点，瞥见小姑娘又好气又好笑，轻声细语哄着少年。

　　 池澈够着脖子，黑眸好奇地瞧这十年老店。

　　 宽粉、细粉、圆粉、苕粉，两大锅开水热气腾腾。旁边炉子上热着鸡汤、筒子骨高汤、牛肉汤。

　　 他本不知道点什么。

　　 听到蔚观雪说一起嗦粉，转过身，低眸看了她一眼。

　　 嗦粉？

　　 听起来很棒。

　　 “老板，我也要碗桂林米粉。”

　　 “不吃香菜。”

　　 “要葱。”

　　 “蒜不要，来点这个这个这个。”

　　 池澈微微弯腰，低着头，手指朝调料台上牛杂、牛肚、牛腩、肥肠点点指指。

　　 “微辣，一点点。”拇指食指比出一点空，“无辣不欢，太辣长痘。”池澈满意地扬起下巴，黑发挺翘，口吻神态自信满满。

　　 一张口就是一长串要求，旁边排队等粉面的大人学生惊呆了。

　　 连瞅了池澈好几眼。

　　 这哪的大少爷？第一次见到这么讲究的。

　　 老梁哈哈大笑，：“好嘞！”粉往漏斗一捞，手上动作更快。

　　 他倒是好久没遇到这么个性鲜明的小伙子了。

　　 蔚观雪羞恼地别过脸，暗地闭闭眼，轻轻拉了拉池澈，让他别在语出惊人了。

　　 一边递过钱，“老板，把他刚刚点的都加上，他很想尝尝你手艺的。”

　　 池澈、蔚观雪一人端着一碗粉，细细慢慢地走，找了一张桌子。

　　 粉香扑鼻。

　　 自己碗里堆得像小山，池澈望向老梁方向：“老板，实在！”

　　 蔚观雪抿抿唇。

　　 从筷子筒里挑出一双筷子，细心掰开，递给池澈，“尝尝味道。”

　　 穿着GUCCI，潮牌，发型很帅的少年，就这样坐在少女旁，挑起大碗中的细粉吃得眯起了眼。

　　 “好吃。”

　　 蔚观雪轻柔一笑，“好吃就好。”

　　 一点汤汁溅到白T恤上，池澈只是轻扫一眼，眼都没眨一下，毫不在意。

　　 又有一滴沾到唇角，刚想用手腕擦掉。

　　 莫名想到上次蔚观雪帮金蕾擦嘴角的那个画面。

　　 池澈继续低头吃，修长的脖颈曲着，一边捅捅蔚观雪白皙的胳膊肘。

　　 蔚观雪抬起头来，“干嘛？”

　　 池澈目光盯着碗，手端着筷子。帅得不行的脸却侧到了她眼前。

　　 “擦擦。”

　　 口吻自然，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