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波折
听吴婉凝重的语气, 这个高大师应该是个厉害角色,叶久久仔细对方,高大师眉毛粗鼻子大,双下巴也厚得叠在脖子上,但是眼睛十分有神, 单单只是看外貌,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但高总厨身上有种旁人没有的自信。
吴婉靠近叶久久,双手抱胸表情不是很好:“别看他这样子, 高大师出身于美食世家,九岁就跟着家中长辈学习厨艺,并得其真传,从事餐饮行业四十余年, 曾经的香港首富, 外国皇室, 琉璃国首相都曾是他的食客,且横扫国内外无数大奖, 什么法西蓝金星奖, 蓝带奖, 御厨奖,华国烹饪大师, 还被誉为世界十大名厨。”
叶久久越听越肃然起劲, 有实力的人值得别人尊敬:“婉婉你疯了么, 就算我的食材再好, 也不能赢这么厉害的大佬啊。”
真是完全没想到茶文化竟然能请到这样的人物,这家公司的能量不容小觑。
“嗯,反正试试也不要钱,”吴婉咬着自己的下唇说,内心也有些忐忑,“再说食材还没有运到,我们先看看,就是真失败了,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
这话叶久久觉得没说错,就当过来玩凑个热闹也行,这样的大场面还挺有意思的。
她们说话的工夫,已经有人做好了第一道菜,好几个人挤在一起争当第一,最后被一个身手矫健的男人抢到,这人端着一盘红丹丹的菜,得意地望了一眼其他人。
叶久久不由笑了,她第一次知道当厨师,还考验身体素质的,不过这也可以理解,现在这么多人,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人的味觉也就不敏感啰,第一个入口的美食,印象会更加深刻,也不会被别的菜打扰了口感,所以这些人才会抢起来。
而那盘红彤彤的菜,是盘辣子鸡,那鲜红的辣椒,配上被各种调料鞣制成棕黄的鸡肉,再加上那点点翠绿的葱花,看着令人十分有食欲口舌生津。
巨头集团的代表也已经在主位坐定,那是一个典型的大德人,长窄脸额头后倾鹰钩鼻,蓝绿的眼睛非常犀利严肃,那盘辣子鸡端到他的面前,没有开口说任何话,直接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厨师在一旁忐忑地等待,脖子微微前倾。
代表吃完一口,就放下筷子,就那盘辣子鸡推远,依旧是一言不发,端起水杯漱口。
厨师面上的血色一下就散了,新彩虹的工作人员,礼貌而强硬地引领他离开,再带第二位厨师上台,那是一盘蜜黄色的鱼香肉丝,长条状的肉丝闪着莹亮的汤汁,中间还夹着这小片的木耳,橙红的胡萝卜丝与绿色的青椒丝,品相非常不错。
代表观察了一会,然后夹了一筷子,结果这次比第一次还惨,他东西都没有吃完,直接把嘴巴里面的食物,吐到纸巾里面没有吃完,厨师没等工作人员过来,自己就红着脸冲了下去。
下面其他人发出嗡嗡的杂声,不少人脸上流露出退缩之色,不过很快这神情就被掩盖下去,只有那么一两人,趁乱遮遮掩掩地离开了这里。
叶久久和吴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意外,真没想到这个代表居然这么严格,而且丝毫不给厨师留面子。
吴婉没有任何犹豫:“我们走,不参加了,去劳动局。”
叶久久倒是觉得这没什么:“我又不是厨师,真被贬低了厨艺,也不觉得丢脸,这代表这么牛,我倒要看看他后面会不会被人征服。”
吴婉没有拒绝,想到另外一个办法:“行,如果真要送上去,那就我去送。”要丢脸就她丢脸好了,不要扯上久久。
叶久久心中一暖。
之后厨师上去的速度就慢了很多,可就这么一连吃了二十几道菜,那代表始终没有给过一个评价,脸上涌出一丝不耐烦,他重重放下筷子站起来,八仙椅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之后和新彩虹的人说了什么,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广场,许久都没有回来。
新彩虹的老总见此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大抵死了妈就是这个模样。
这事情要是一直不成,他也不会这么想不开,偏偏这事情眼见着要成了,六千万已经飞进他的口袋,这欣喜这激动他感受过,以后和巨头集团的合作,都开完会定制了一系列的赚钱计划展望未来,结果现在你和他说,这订单没了,以后的合作更是不用想,是个人他么就受不了啊!
他这是完了,以后想要更进一步是没可能,他的野心他的梦想都化为泡沫,就因为这该死的霓虹花,新彩虹老总恨得咬牙切齿,狠狠磨着牙,怎么他们这里这么大的仗势,就找不到一人让代表满意呢?!
当时老总就眼前一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捂着心口往地上躺,被旁人七手八脚地拉住,一个心思转得快的喊:“方总还没完,高大师还没有上菜啊!”
这句话真是最后的强心针,方总推开旁人,三步并两步地往茶文化那里冲,用一种对再生父母的口吻说:“高大哥,高大哥,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高大师话不多还克制:“尽力而为。”
方总花这么多心思,不是来听别人说尽力而为的,他要的是‘不行也能行’,他的目光转而落到茶文化的其他人身上,一双手紧紧抓住茶文化的齐副总:“齐总啊,我这次就全靠你们啦,只要能扯我这一把,这五十万……不不,我再加二十万,这七十万不用说,只要我还活着,我们公司饮食用度,绝对全包给你们。”
“我还会努力说服我的供应商,也从你们那里订餐!”
茶文化的齐总听了,面上流露出笑意来:“您客气了,想当初琉璃国的首相,千金求大师一餐,至今都对大师念念不忘,高大师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
有了这样的彩虹屁,新彩虹方总的眼中,总算是有了神采,也不惶惶然的镇定下来,就是不停地抓着齐总说好话。
齐总笑眯眯地听着,一边用得意又轻蔑的目光,朝着吴婉挑衅:“就是您这活动举办得太不讲究,什么不三不四的都能混进来。”
吴婉表面上没有什么特别表现,就好像没有听到这话,可叶久久能听到对方,很不高兴地跟自己抱怨:“这该千刀万剐的渣男,老娘还没找他麻烦,这个辣鸡还敢来我这个受害者面前跳!”
叶久久也觉得这态度太有恃无恐,真是一点都不怕吴婉报复,估计是觉得她们除了在心里骂骂他,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吧。
不过她还注意到一点,茶文化来了四个人,除了高大师其中还有两个熟人,那个齐总和盛芳芳,还有个年轻小伙,看着挺阳光健谈的。
齐总和那盛芳芳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也算是规规矩矩地站着,可他们两人站得太近了,远超过了一般男女的界限,恨不得贴在一起,那眼神对上时黏黏糊糊的劲,真是让叶久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阳光小哥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但是他还要在公司继续工作,所以发现了也当做没发现,眼神一直背对着两人,假装自己是个死人。
“吴短腿啊,你看看那朵心机白莲花,之前骂你是小三骂得多狠,可自己去做时,没有半个羞愧心虚,根本就不要脸,再看看你事情都没做,被人骂两句就炸了,这就是脸皮上的差距,所以区域主管是人家的了。”
吴婉也很惊讶,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一点都不顾忌被她看到。
盛芳芳也注意到吴婉的视线,她一勾头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有意无意地抬起手,露出手上香奈奈的手包,又从包里面拿出一把宝马钥匙,在手里虚虚地甩着,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白痴傻逼,对着她们这里比着夸张的口型。
叶久久知道点唇语,她把盛芳芳的话翻译出来:“谢、谢、你、帮、我、抗、雷,钱、我、会、好、好、替、你、赚、的,靠!这人太贱了点!”
一般她都不说脏话,这次是真没忍住,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骂完之后她急忙朝吴婉看去。
吴婉双手绷在自己身侧,拳头捏得死死的,面上还带着红意,显然情绪非常激动,但这次她没有失去理智,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转过身扯了下自己的衣襟:“就让那个白莲花得意会,等久久你把东西做出来,就该他们哭了!”
叶久久见吴婉说得肯定,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明明连我自己都不确定。”
吴婉呼出一口气:“你当我这主管是白升的么,这些年我把魔都的饮食行业摸了个遍,几乎所有的同行我都去品尝过,没有任何一人的食材,可以和长久的相提并论,毫不夸张的说,真是给你提鞋都不配,但就算是这么顶级食材,可你的厨艺……嗯,肯定是和高大师有差距。”
这不是废话嘛,人家都做到这个行业顶端了,用巧夺天工来描述高大师的技艺都不为过,叶久久丝毫不意外,反而更加疑惑了:“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觉得我们能赢?”
吴婉忽然反问:“你觉得高大师能为一个人,最多工作多久?”
叶久久想到那位大师的客人,到现在还觉得十分牛逼:“一年?五年?反正不可能是一辈子。”
吴婉自信一笑:“但我们可以。”
叶久久立刻就明白了,对着吴婉比了个拇指:“老铁,这角度看得准啊。”
吴婉骄傲地一抬头,表现得非常不矜持。
远处的目光忽然变得恶毒起来,叶久久朝着盛芳芳看去,后者的眼中简直就能飞出刀子来,应该是她们轻松自在的态度,激怒了盛芳芳,但叶久久才不在意,她想通问题后,看这人就跟看跳梁小丑似得,现在蹦跶得越厉害,等会摔下来就越丑。
就像是吴婉说的,有他们哭的时候。
之后巨头集团的代表,又被新彩虹的人劝了出来,那方总就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让人急忙将高大师做好的那道白灵菇扒海参给送上去。
高大师不急不缓地跟在送菜人员身后,脸上非常平静,与之前那些眼神飘忽的人,对比很是明显,这就是实力带来的自信,随着他的前进,广场是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有些人还叹了一口气,直接关掉了火认输,连尝试都不尝试了。
这道菜主要有棕,绿,黄三种颜色构成,最外围的是浅棕色,雕成海螺形状的白灵菇,第二层是墨绿色的西蓝花,最里面的则是深棕色的海参,最上面还有一个用白萝卜雕刻出的垂吊老翁,刀工十分细腻,老翁笑眯眯的活灵活现。
代表比任何一次表现的都期待,他像是看艺术品看了许久,然后才敬重地抬起头,第一次对厨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高大师:“高浩博。”
代表点点头,先用水先漱口,才夹了一块海参肉,小心翼翼地放入嘴中,然后严肃的他就成了表情包。
叶久久光是看代表的面容,就知道这道菜不仅仅是好吃,而是特别特别的好吃,光看就看得她舔嘴唇了。
代表直接把这道菜吃了个精光,连最讨厌的西蓝花都没剩下,还不停手舞足蹈:“你很好很好,厉害厉害,这菜完美!”
高大师的表情依旧平静,倒是齐总面上笑开了花,他觉那七十万和以后的订单是十拿九稳,以后在公司的地位,也能更进一层楼,已经在和劫后余生的新彩虹方总握手了。
现场有人在赞叹:“大师不愧是大师,还真没法比,这么难搞的老外都搞定了,不得不服气。”
“对啊,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大师的高度。”
盛芳芳踩着小高跟,一摇一曳地走到吴婉面前,白眼一翻语气一掐:“哎呀,怎么办啊,这订单都给我们拿下来啦,你还不赶紧滚呐,免得丢人现眼。”
吴婉和叶久久就把这人当空气,盛芳芳差点没气死。
叶久久已经注意到,新彩虹的老总,趁机凑到了代表身边,估计是要提签合同的事,她朝前走了两步,就听到那代表用一种生硬的腔调拒绝。
“不,我决定把这个订单交给霓虹花,抱歉。”
新彩虹的老总僵在了原地,茶文化的齐总笑容顿在脸上,显得滑腻可笑,盛芳芳不可置信猛地转过身,小高跟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现在只有高大师沉稳的声音响起:“能告诉我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