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得这么近, 咬完男人之后嘴巴不由自主闭得紧紧的, 真的用力了, 小脸都泛红。张星野抿了笑, 拇指轻轻摩挲,“好啦,昨晚是我的错,对不起,啊?”
唇瓣被蹭得发热,她不得不松开,扭头看着窗外。
侧颜又恢复了安静, 雪白的小脸,冷淡的表情。初夏的阳光从叶子缝隙漏下,鼻尖亮闪闪的,依然是冰凉的感觉。他看着,心里特别舒服,像含在嘴里的沙冰, 可以嚼碎, 甜到骨头缝里。
昨天临时有事去江州, 走的时候都七点多了, 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就挂了。三个半小时车程,赶得急, 直接进了会场。
他工作的时候从来都是秘书过滤电话话, 所以手机在公文包里都没拿出来。等开完会回到酒店, 已经快两点了,洗了个澡躺床上才翻出手机,发现有她好几个未接电话。
当时张星野就像被突然扎了一针,腾地坐了起来想也没想就回拨过去。
铃声一响突然又后悔,这特么都几点了??可是,没等他摁掉,电话已经通了,一秒之内。
“萱!萱?我刚看到,你在哪??出什么事了?啊?你在哪?”
乱七八糟一句,等他静下来,里面没有回应,只有她的呼吸。嘴巴凑得话筒很近,女孩轻轻的喘息就在他唇边,他咽了一口,嗓子干干的,“萱,咳,怎么了?没事吧?”
“没。”
就一个字,声音轻到不可能再有下文。他拿着电话,贴着,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满到溢出来。一天,一整天,作为CNE的当家人,他要说很多话,应酬很多,策略性的,社交性的,有的时候他可以做到侃侃而谈两个小时不给出任何实质的承诺和内容,唯一不会的,就是冷场。可那一刻,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这样,听着她的呼吸,直到,她说,“我挂了。”
没了她的声音,一夜,他没合眼。
她意外的主动,让他心跳,却和新加坡那次不一样,那次急,急到火烧火燎连夜往回飞,浑身都是力气,而这一次,软得他浑身筋骨都酥。三个小时到天亮,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偶尔会笑,像个神经病。
回到凌海,她已经走了,他心情出奇地好,换衣服去上班,然后来学校。此刻,她别着小脸,一如既往的冷淡。他笑,轻轻把她扳过来,阳光里,白得透亮,细细的小绒毛,嫩得不得了。
在他的大手里,很快脸颊就发热,凑得这么近,香喷喷的男人……季萱蹙了下眉,“昨晚凌海下雨了。”
“嗯。”早晨看新闻才知道昨夜突然的暴雨凌海到江州的高速上出了车祸,封了三个多小时,难怪,她会心急。张星野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喏,这个给你。”
大手里是个新手机,季萱不解,“干嘛?我不要。”
他没理,滑开,通讯录里清清楚楚只有一个号码,拨过去,她的手机响了。“这个以后我都贴身带着,二十四小时不离身,随时接,啊?”
她攥着自己的手机,摁掉那吵人的声音,“洗澡的时候也带?”
“那当然!”
“那,做//爱的时候也带?”
他愣了一下,“那不带吧。”
“那,只要不接,就是在做喽?”
这特么小混蛋的小陷阱!张星野笑,捏她的脸蛋,“是!”
她抿着唇,没出声,可是一脸小笑涡,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他看着都痒,“萱……”
“嗯,”
“我……”
没等他说出来,她轻轻一嘟嘴,在他凑过来的嘴巴上啄了一口,“生日快乐。”
想吃了她,就现在!张星野咬了牙,“说早了,明天呢!”
她无所谓地一挑眉,“反正,我已经说了。”
张星野逗得哈哈笑,“小混蛋!走了!”
……
车从北门开出去就上了高架,昨天一场大雨浇得天气更加湿热,季萱关掉冷气,打开车窗。难得的蓝天挂了几缕模糊的云丝,浮在半空的车道不挤也不空,车速刚好,风吹起头发,好惬意。
看着一幢一幢晃过的高楼,季萱问,“这是要去哪儿?”
张星野没吭声,她的口气他最熟悉,这不是在问,就是随便搭了个话。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她转回头,“怎么样了?能行么?”
张星野只管开车,一副压根儿没听到的样子,她看了看也没再重复,抿了下唇,自言自语道,“这次画展,如果被踢出局,他以后,就真的很难了。”
还是平常那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语调,可怎么都掩饰不住那颗小女生的心,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张星野瞥一眼过去,“心疼啦?”
嘴巴立刻闭上,抿紧,好小。张星野笑了,“怎么?我说一句都不许啊?我没打死他,还出钱、出力、出面保他,哪有我这么宽宏大量的?”
这么揶揄,牙尖嘴利的小丫头都没吭声,微微低着头受着,脸颊有点发白。软肋,一戳就痛。张星野伸手捏捏她,“好啦,都办好了。”
“真的?”季萱有点不敢信,抬头看他,“梁家那边这么好说话的么?”梁心妍那咄咄逼人的公主架势、梁心伟那股压不住的邪火,怎么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有什么好说的?当初梁家为了避嫌把两位画手的位置给换了,虽然是私下一句话的事,可画手与公司却是有正式书面合同的。现在,顾辰是CNE推荐的画手,画廊也是CNE名下,跟梁氏没有关系。他们就是想撤,也只能把之前我想推荐的画手给撤掉,仅此而已。”
一番话,于理于法都理得清清楚楚,有CNE在,梁氏动不了他的画展,动不了顾辰,他的语气十分随意,季萱听着却蹙了眉,“所以,你根本就没打算和解?”
“和解?谈不上。”
心妍的公主病终于嚣张泛滥,狠狠地踩了他的红线,私下调查的证据已经都握在他手里,所以私家侦探的所有资料都不得不交给他。为了查到萱和他的关系,尽职尽责的侦探社偷拍了很多他的日常行踪,其中当然会有CNE,也有正在接洽的客户,这一来,可以解读出很多。
张星野选了几张拷贝给了梁乃轩,老爷子接到没说什么,张星野知道,消气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能让他有所忌惮。宝贝女儿就算错也是宝贝,这一点上,张星野绝不抱幻想,只不过都是生意人,CNE没必要太避讳梁氏,但是,萱,从今往后是一定要绕着这家人走的。
至于他么,跟梁老爷子三观一致:自己的宝贝自己宝贝,怀里是她,背后才是世界,岂止梁家。这一点,萱不需要知道。
“你没有跟他们接触么?梁心伟呢?”她又问。
“该接触的当然得接触。之前我和Tony也是选了好久才最终选定推荐段明辉,我已经私下约过他,一旦梁氏选择撤展,我答应秋天在香港为他办个展,而且会在开市拍下他的画,之后,行不行就看他自己了。”
画展对一个画手来说等了多久、准备多久很难用时间和体力来衡量,他承诺的真的是最好的补偿了,也许,比原本的更多。可是,听来听去,似乎根本就没有跟梁家再交涉过,甚至……联系?
这实在出乎季萱的意料,看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远比她想象得要大得多。沉默了几分钟,才开口道,“我听说梁心妮被禁足了,梁心伟到底还是出手打了他。看起来那边是很严重,你还是不要坚持给他画展了。”
“不给啦?”他似乎不意外,不紧不慢的,“那你不心疼啊?”
“又来。”季萱一下皱了眉,“你能不老用那两个字么?我只是不想让他因为我失去本来得到的东西。”
“因为你?”
“不是么?如果他的前女友是别的女孩,哪怕她就是找来哭诉、缠着他、求他,会有人在意么?如果不是因为我侵犯到她的领地,梁心妍会兴师动众地用私家侦探么?就算用,又何至于此?”
小丫头越说越心烦,冲着他忍不住提了声音。张星野依旧不知所以,“她的领地?”
季萱稍稍怔了一下,嘴巴一抿,“我是说梁心伟。”
“你是说我。”
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睛,狡猾又没皮没脸的样子,季萱索性咬牙,“就是你!”
“哈哈……”
他仰头大笑,这叫一个开心!季萱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里,闷闷地白了一眼,
“怎么?”大手伸过来捏她,“侵犯了我不想承认啊?还噘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开车的时候他喜欢动手动脚,这个时候她除了受着还能影响他驾驶么?
小丫头咬着牙、给他掐,掐够,张星野这才满意地收回手,“所以啊,他费了这么大的劲,什么都搭进去好容易换了个画展不能让咱们给糟蹋了,算是欠他一个。”
“还是要给他么?”
“给。那天啊,我还要去捧场。毕竟是我CNE的名头。有好看的说不定买了。”
好看的……季萱悄悄在心里嘟囔:你买白菜呢??不过,也好,他总归不会让冷场,想着,又蹙眉,“可是,那边已经闹得一锅粥了,真的不影响么?”
“管他几锅粥。那是人家的家事,关了谁,打了谁,关咱们P事。”
说的……也是。季萱点点头,“那你看着办吧。”
“嗯,那位也是有画万事足,脸上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精神倒挺好,忙画,看着更专注了。”
季萱一愣,“你见他了?”
“前天下午。去给你拿画。”
轻描淡写的,再平常不过。季萱忍不住咬了唇,这家伙,每天忙都忙死了,拿画用得着亲自去么?难怪彤彤今天突然跑来问,那语气像是知道了全部,明明向着她,却又心疼顾辰,一定是宇飞在背后,他如果不是难受到实在受不了怎么会去找宇飞?
“你又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他扭头,一张小脸正挑眉看着他,目光里都是小刺。“哈哈……”张星野笑,“我还用说什么么?看着我,他就想哭!”
真嚣张,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竟然这么开心,没戴眼镜,灿烂得不得了。看着牙根儿都痒,可是……算了。平视了目光,不再看他,让他一个人笑!
“不过,现在他那边倒还真有一个问题。”
他笑够才接着说,可是,她还不得不理,“什么?”
“你的画拿走,他的作品根本撑不起一个展厅。”
闻言季萱抿了唇,这个问题她想到了。顾辰是个完美主义者,他的计划一直是两个人的画展,甚至可能她的比例要更大。他自己的画数量即便够,一定也没时间做到全部满意,他可能宁愿空着也不会凑数。
“要不咱们找找学校?”先生工作室就有两个已经在业界崭露头角的画手,其中一个就是彤彤口中的“大师兄”丁宁,也许可以合作。
“我是想过找褚老的学生,可是临时抓包,又都是新手画,重点不突出,乱,适得其反。”
这倒是的,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就这样应付浪费,季萱蹙了眉,“那怎么办?”
“得找一个有份量的来给他压压场子。”
“不行吧。”季萱听着就摇头,主意是好,可是这种要请得来有相当名气的画家,只是几幅作品点缀,重点依然是新画手,是一种变相的推荐衬托。“这种给人抬轿子的事,没有多少年的师生之谊,谁肯?而且,来得及么?”
“有作品就来得及。尤其是那些高产到满坑满谷堆不下的牛X大画家。”
一听这形容,季萱皱着的眉立刻挑了起来,“你说谁?”
“还能是谁?这个任务么,就交给你了。
显而易见的答案,似乎也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可是,季萱沮丧,窝进座椅里,“不行的,大若很讨厌他,根本不会同意!”
“都比你有出息。”
“张星野!”
又踩了小猫尾巴了,张星野笑,“你先去试,不行我来。”
立刻有不屑的小眼神刺他:我都不行,你能行?
“小傻瓜,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分量!”
“你知道!”
“当然,天天抱,谁还能比我更知道?”
说着说着就下道!季萱白了他一眼,彻底转头看向窗外。
楼群渐渐消失,远远地可以看到大海了,风里有了新鲜的海味,季萱用力吸了一口,心,开阔起来……
……
下了匝道,沿海又开了十几分钟,拐上山林小道。
凌海面海,握山,南北隆起,独特又温和的丘陵,成了这座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最难得的亲近自然之处,甚而多过了喧嚣的海边。车环山而开,空气越发清凉、干净,沁人心脾。
入山约莫开了几公里,来到一个鲜花缀砌的矮砖大门前,上面三个字:清和园。
季萱微微一怔,这……是一片墓园。
过了门禁,车开进去,没有坟冢,埋入的墓碑,放眼看去,都是大片的绿地、树木,郁郁葱葱;花都很漂亮,随处可见又精心装饰,白色拱形的门栏,一圈又一圈。
安静,车的引擎声似乎都没有了,仿佛真的走入了人生背后,明明还能看到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却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只偶尔,有小鸟的叫声,才好像更是天堂……
一直开到墓园深处,有了像小岛隆起的山丘,车这才停下。
下车,他从后座上拿出一束花,是她在阳台种的那种野花,太熟悉的味道,难怪她都没觉察,搂在怀中,好大一捧。季萱抬头,四目相对,夕阳已经斜到完全从侧面来,照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好温柔……
“我去去就来。”
“嗯。”她点点头。
……
青石台阶,磨得光滑,透出绿色的藓。脚步声还是一如既往地单调,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身前,这一次,身后也有,乖乖地不动。
绵绵的草坪,走到一个合葬的墓碑旁,张星野蹲下/身,换上花束,“爸,妈。”
昨天大雨,此刻墓碑上还湿漉漉的,张星野掏出手帕,“妈,看到那个小丫头了么?您早想见了吧?”
说着,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她正看向他这边,微微歪着头,长裙,土布包,瘦削的身子,夕阳里,她和她的影子,又是一幅画。
张星野转回头,“爸,您说,她会过来么?”手帕轻轻地擦着,“她要是过来,我娶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