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容染注意到了她的脸色, 有些微不解，“何出此言？”

　　 她一边问，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我想去可是又不敢去见莫姐姐。”花璃扁扁嘴, 小小的可爱的脸皱巴巴的, “我现在去见她会不会让你前功尽弃啊？可我要是不告而别，莫姐姐会伤心的，等我金丹期再回来莫姐姐肯定都讨厌我了。”

　　 小声嘀咕：“我要是再笨一点, 突破花了很多年，等我回来莫姐姐都不认我了, 那可怎么办？”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行，哭丧了脸：“我该怎么办呀――”

　　 容染仿佛看见了小辞致, 忍不住笑, 也庆幸自己之前对那位莫姓姑娘的说法很合适, 捧着茶盏, 温和道：“瞻前顾后，可是做不成事的。”

　　 “你大可放心，你那位莫姐姐早知道你身份不普通, 我跟她说你出远门帮我做事了, 她不会怪你不告而别的。”

　　 “哎？真的？”花璃漂亮的眼睛张圆了，看向容染的目光一半是惊奇一半是高兴。

　　 容染点头, 喝了口茶。

　　 花璃眉眼弯弯, 但发现容染看着她, 笑脸隐去了, 清了清嗓子, 回视：“虽然一开始你让我有点怕，但是没想到你是个好人。”

　　 她说着说着移开了目光，脸微微泛红，声音也压低了：“谢、谢谢你，容染。”

　　 容染笑，“不必客气。”她想了想，问，“我准备动身离开这里，你待在这儿的消息传到莫姑娘那儿就不好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花璃略一思索，点头同意：“我和你一起。还有我说好给你做报酬的宝物，我们一起，我去取给你。”

　　 “宝物就不必了，你比我更需要。”作为受慕苏宠爱的元华宗亲传弟子，容染几乎什么都不缺，现在储物灵器里还有许多以她的境界用不上的宝物，“你若是知道附近有什么适合修炼的地方，倒是可以告诉我。”

　　 “还真的有。”花璃笑意盈盈，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我藏东西的地方就是个修炼的好地方，我们一起去吧。”

　　 “嗯，我在等一封师门回信，我们稍作休息，等一会儿我去退房。”容染捧着茶盏，看着桌面，有些走神。

　　 容染觉得自己应该可以闭关尝试突破了，但是不得不说之前的失败给她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花璃见容染不慌不忙，也缓了缓情绪：“好吧，我等你。”

　　 花璃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容染回神便见她已经喝干了茶盏中的茶水，坐在对面百无聊赖的转杯子。

　　 “……”容染默默地看着她玩杯子。

　　 花璃感觉到容染的目光，抬头：“你盯着我做什么？”

　　 容染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转移话题：“其实我一直有些问题想问你。”

　　 “问题？你问吧。”花璃倒是很大方。

　　 “你怎么会想到向我求助，就不怕我直接动手？”容染虽然态度温和，端雅美丽的脸却没什么表情，“不害怕我骗走你的宝物却不帮忙？”

　　 她顿了顿，直视花璃的眸光写满了复杂，还暗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字一句：“为什么你会愿意用自己的命救人，当真不会后悔吗？”

　　 花璃愣了愣，玩杯子的动作也停下了。

　　 容染仍看着她。

　　 花璃垂了眸，清脆声音也显得轻缓：“我当然怕死，你不是第一个路过这儿的修真者，我没有随便向他们求助。你愿意停下帮大家除魔，看上去也好说话，找你求助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看上去好说话么？容染知道自己的确长了一张看上去很是温柔的脸。

　　 “我要是个表里不一的狠心人，你就没命了。”她轻笑。

　　 虽然容染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表里不一的狠心人”，只不过现下心情好罢了。

　　 “我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做出选择就是孤注一掷。”花璃神色颇为轻松，“虽然我头脑可能没你好使，但我也不笨。”

　　 孤注一掷么……

　　 花璃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眼神发空：“我的命本就是莫姐姐救的，她的病症也全是因为我，若能用我的命救她，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如果救不了莫姐姐，我宁愿跟她一起死，就算后悔，也只会是因为本来有机会救莫姐姐却错失了。”

　　 她的语气分明轻飘飘的，却显然饱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信念。

　　 情真意切。

　　 容染不由出神，低声念喃：“这样。”

　　 清楚坚定的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花璃是个让她羡慕的人。

　　 “你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花璃漂亮的小脸露出关切的神色，“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

　　 容染摇头，微笑，转移了话题：“我想寻一个适合修炼的地方是为了境界突破，既然你也要金丹突破，不如和我一道闭关。我会布下辅助阵法，对我们修炼大有裨益。”

　　 花璃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有再问，答应道，“好。”她想了想，突然问，“你可以等我一会儿吗，我还是想出去一趟。”

　　 容染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可以，早去早回。”

　　 “我只远远看一眼，很快的。”花璃话音一落，人形便消失不见，留下一片狼藉衣物。

　　 从衣物里头钻出一只体型娇小的狸花猫，眼睛圆圆亮亮的，可爱得不像话，冲容染“喵”了一声，跳上窗子飞快地跑走了。

　　 花璃离开后，容染又坐了一会儿，一只灵力凝集的鸽子从窗户飞入了房间。

　　 容染伸手，鸽子便乖顺的停到了容染手掌上空，一张简单折起的信纸落入容染手里。

　　 她和辛弥约定了定时报备，所以大概两个月左右会选择一处小城落脚休息，寄出信件，也方便接收辛弥的回信。

　　 容染展开了信纸，是辛弥的回信，寥寥几字：见字如面。门内亦无事。虽万事安好，玄夙勿忘切身安危，依约报备，有求必得应。

　　 容染将来信收好，取新的信纸简单报备了自己在外闭关的安排。

　　 写好，折起，信纸无声无息的隐入灵力信鸽体内，随信鸽飞离了。

　　 ――――――――

　　 三年后。

　　 花璃的修炼天赋并不差。容染成功突破至金丹中期之后花了一段时间巩固修为，但也不过三年，而花璃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

　　 花璃离开前在石桌上给她留了信，告诉她自己回去找莫姐姐了。

　　 字写得实在不好，像刚学会写字的小孩子似的，不过花璃也没忘记用歪歪扭扭的字在信的最后向她道谢。

　　 花璃感谢她，容染却更觉得她应该感谢花璃，也由衷为花璃感到高兴――尽管容染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莫姑娘”的名字――放了心，准备出发继续去别的地方游历。

　　 这处山谷是尘世少有的灵气充沛之地，被环在深山老林之中，离青山镇有五六日路程。

　　 当然，容染本来也没有回青山镇看望花璃的打算，她相信有缘自然再会，所以选择了直接往东走。

　　 半个月时间里，容染路过了两个小镇，但都没有停留，一直到发现自己前方就是枫叶镇，她停下了。

　　 枫叶镇因枫树得名，城外有大片枫树林，唐苑的师姐被葬在此处，上一世她跟唐苑来过。

　　 容染有预感会在这里遇到唐苑。

　　 事实上，唐苑也明白自己的习惯很容易被摸清楚。

　　 她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交接单子或者完成单子的路上，剩下的小部分时间几乎都待在这片枫树林。

　　 唐暮长眠于此。时光流水，岁岁枯荣，这片枫林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连唐苑也不能确定唐暮坟墓的具体位置，但这是离唐暮最近的地方，唐苑喜欢待在这里。

　　 没有太多复杂的思绪，唐苑只是想待在这里，还在这里修了一间小屋子。这里灵气稀薄，不是个适合修炼的地方，所以唐苑在这儿大部分时候都是单纯的喝酒或者休息。

　　 这日黄昏，唐苑在院子里喝酒。

　　 酒过三巡，上头的醉意让唐苑的判断力变弱了不少，模模糊糊的感觉有什么熟悉的气息往她这儿靠近，但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这道神似唐暮的熟悉身影在唐苑面前站定。

　　 有一瞬间，唐苑几乎误以为这就是唐暮。

　　 当然，仅存的理智告诉唐苑她想见的人已经死了，所以她只是皱着眉头直直盯着面前的人，什么都没说。

　　 “唐苑姑娘，你醉了么？”面前的人开口了。

　　 哦，是容染啊。

　　 唐苑多恢复了几分理智，低了头，没有拿酒盏的右手按着自己太阳穴，运转灵力，慢慢驱散经脉中的酒意。

　　 “容染……有一点醉，不碍事。你怎么在这里？”她依旧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疑问句说得半点波澜也无。

　　 容染当然不能说自己是特意过来的，她笑容温和，语气微扬：“我在外游历，路过此地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果然是唐苑姑娘。”

　　 唐苑把酒盏放下，平静：“好巧。”

　　 她惜字如金，说了两个字就闷着了。

　　 容染觉得，若非前世挚友，她们的对话恐怕完全进行不下去。

　　 唐苑话少，几乎从不主动与人交流，前世她们也是因为共同面对各种险境才相熟的――当然，后来容染知道了，唐苑实在是个黑心黑肝、闷声干大事的人。

　　 “唐苑姑娘可是在此处休息？美丽幽静，这倒的确是个喝酒赏天的好地方。”容染脑子转得快，一副什么也不明白的模样。

　　 “算是吧。”唐苑并不对此多言，问，“要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