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道观不简单!
――小贼心里颤颤巍巍的想着。哪里敢去接那二十块钱?
平时他跑起来倒是挺快, 奈何今天跪在灵官殿前整晚,又冷又怕,腿脚都跟着发麻。眼前的二十块哪里是钱, 明晃晃的是催命符!
钟凌倒显得十分热情, 拉着小贼的胳膊同他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留神,偷东西偷到了灵官殿前面?”
钟凌生的原本就白净, 在宽大的道袍下显得更加单薄,毫无攻击性。他说话慢悠悠的, 灌在小贼的耳朵里反倒是春风和煦。
小贼缓了口气, 伸手揉捏自己的腿。一夜连跪带蹲, 小腿肚止不住的抽筋儿, 带的整个人都要废了。
小贼叹了口气,想说“我也不想的啊, 但是看见你们道观的门没关,手里痒痒, 一没忍住就进来了”。但眼前这个小道士让他感觉特别好,外加这一晚受到的打击和伤害太深。原本以为道士出来要拎棍子甩自己呢,没曾想遇上个这么温柔的,此刻就想抱着人家大腿哭两嗓子。
他犹豫再三, 还是把那句话咽了回去,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算是回答了。
钟凌知道他有点不好意思, 又说:“这王灵官是镇守山门的灵官, 能辨真伪察善恶。你进来未拜他, 还要从功德箱里拿东西,灵官自然不准。”
小贼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笃定,昨晚自己遇到的那股超自然力量,绝对就是灵官显灵了!
钟凌让他稍微缓缓,这才说道:“殿前有香,你若是有心,就给每进殿烧柱香。”
小贼听了,觉得也正是这个理儿。他沿着一路烧香拜进去,尤其是在主殿柳姚那里,钟凌还重点介绍了一下这位桃花真人的生平事迹――在柳道长的基础上,为了使故事更加贴近现实生活,钟凌又添了些东西进去。
小贼跟在钟凌身后,一路拜完。他被钟凌送到木头门门口,原本还在隐隐抽搐的小腿肚早就好了。他没觉得这是稍微走了两步经脉舒缓了,反而觉得这是自己烧香的缘故。一时觉得这道观好神秘,大隐隐于市不说,还真的会显灵!
而且!最高的是,这道观的小道士一直往自己手里塞二十块钱!这是什么?这就是出家人的慈悲心肠吗?啊?这是不是有点佛教了?算了,差不多。
送走小贼,钟凌拍了两下手,打开APP。
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道教研究清流观三人组的第三个任务完成了!第四个任务也已经被发了过来:“亲爱的小凌凌,你真的很厉害!比起你们组两个吃闲饭的厉害多了!清流观咸鱼三分之二人组,你们的下一个任务是,为清流观创收一百元!要求同之前一样。请再接再厉!顺便偷偷的告诉你一声,目前任务完成率最高的道教研究小队,已经完成了八个任务啦!”
钟凌默默的放下手机,这APP最近骚话特别多,他就不信这个APP敢当着魏衍的面说他是咸鱼。
他还没说什么,一转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青年人。
青年人就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自己,要不是昨晚月光还算亮,让他看的清楚,钟凌几乎就要认不出这是昨晚那个自己的潜在目标了。
他双颊瘦削,脸上带着一股灰青的病气,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突兀的立在那里,猛的一看还以为是穿了衣服的饿鬼。头发乱七八糟的竖在脑袋上,像蓬鸡窝。青年人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晨风一吹,感觉要把他卷走了似的,瘦的让人发慌。
钟凌抿了下嘴唇,还没说什么,那个青年人就开口了:“你……你们昨晚那位小师父,真的那么厉害?叫他出来给我看看。”
钟凌没理他,转身就走,灰色的道袍随着他的脚步一荡一荡的,边角处打着旋儿。
潜在目标是真,想看看他怎么回事也是真,给他下了套也是真,但断然没有自己腆着脸凑上去的吧。还叫他出来给你看看?你以为自己算老几?昨晚上房揭瓦还没揍你呢。
青年人似乎被他的反应给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钟凌都走出去老远了,他才又匆匆忙忙的跑过来:“道长,道长。我遇上件事儿,妖怪,对,是妖怪。斩妖除魔不一直是道教的事儿吗?我昨晚听你说,那位小师父那么厉害,能不能请他帮我一下?”
钟凌继续往前走――斩妖除魔是不是道教的事儿不知道,但反正不是他们这个道观的事儿。因为这个道观的现任观主恰好是个妖怪。而且这人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啊?会不会说话啊?
青年人实则是经过一整晚波折的心理活动。他家原本就住在附近,出事儿了之后,他妈请来了个大师,说只要把那张小纸人贴在哪家有香火的主殿瓦片里,受到香火滋润,分千万香客之福,他家里自然就没事儿了。他在苍市里转了几圈,愣是没发现有什么香火旺的地方,还能让他上房的。
有的地方是早就不用瓦了,现代修缮之后上面都已经换了东西。有的地方是人多僧多道士多,根本插不进脚。唯有这个地方,他观察了有两天,发现里面就一个老道士。虽然想或是少了点,没什么万千香客,但总比没有的强,实在不行这个每天在道观里的待着的老道士总会上香的吧,那和他分分也行。
一个人分是死,两个人分说不定就不是死了。
这么想着,这个青年人觉得自己心地还挺善良,竟然不在意自己半死不活的模样。
昨晚一开始,一切都挺顺利的,这道观晚上也不知道锁门。按照那位大师的委托,他在书房里找了半天,看看有没有什么这位老道士留下的字迹。结果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最后他只能从桌子上拿起一张明显是试验品的符咒。
接着就搬着梯子去了屋顶,贴好小人正打算走呢,被人堵在了门口。出乎他意料的是,老道士不见了,变成了三个小年青。
除去一开始被抓到的紧张之后,青年人想了想,自己确实又没有拿这穷道观什么东西,便理直气壮了起来。他甚至看到这三个人还挺开心,原本以为平摊了的必死之局,此刻成了四个人分,那每个人都好点。
但昨晚他回去的时候,不巧听见母亲请来的大师在屋内同徒弟的对话。
先是那徒弟问道:“师父,这家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我眼拙,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有什么。”
大师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不是妖怪,是阴灵。”
那徒弟又说:“阴灵?那这不归我们管啊。”
大师回道:“我们天疏派只管捉妖。鬼界的东西,我们向来不招惹,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
徒弟说道:“那师父你让他去贴小人儿?”
那大师笑了两声:“我那原本就是有特定条件的,这整个苍市,他就只能找到一家道观能贴纸人。”
徒弟:“是哪儿?”
大师:“清流观。”
徒弟又是一脸不解:“为什么让他去清流观?”
大师:“这纸人乃是索命纸人,你等等便知。我早就怀疑这清流观离的老道士是个妖怪,但一直苦无下手之时,如今有这么个人撞到我手里,还不请他帮我做点事情?这纸人上面有个诛妖符,若是遇到下面来拜的,是个妖怪,那立刻变回压的他回归原形。若是个人,则一切相安无事,只是借点他的运势给天疏派罢了。”
徒弟琢磨了一下,含含糊糊的说道:“可是师父,这人请了咱们来,要是不解决他的问题,会不会对咱们天疏派名声有影响啊?”
大师冷笑了一下:“你尚小,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这家人被阴灵所缠,一个都活不了。到时候谁出去染咱们的名声啊?更何况,我们天疏派向来是除妖卫道,能收拾一只冒充道士的妖怪,不是更好?”
徒弟“啊”了一声,顺着杆儿拍马屁:“不愧是师父!”
这青年人在门外听了,当时就气的牙痒痒。自己被逼成这样,几天睡不得一时片刻,母亲花费重金请了所谓的大师来,结果竟然是个打着自己算盘的人。
他气,但又不敢一脚把门踹了,进去骂这大师一顿。这大师虽然坑他,但显然是有些本事的,自从他来了,这房子里确实能住人了,自己也一时半刻的能睡一会儿。
想到这儿,他又蹑手蹑脚的转身走了。
青年人躺在床上一晚上,盯着天花板,也不敢睡,生怕一觉睡着之后那“东西”又来找自己。想着想着,他猛然想起来在清流观门口,那个小道士说的话。里面那个有点疯疯癫癫的年轻人,说不定能帮自己!
但他心里又不完全放心,因为听那大师的话,这道观里的是妖怪?
辗转反侧了一夜,求生欲还是占了上风。他一早就跑来了清流观,结果发现这清流观的木门大敞着。他一路往上走,结果就看见了小贼和钟凌的那一出,他还站在一旁观察了片刻。不管这是真的王灵官显灵也好,还是这个小道士的妖法也好,他只要能帮自己度过这一劫就行。
可谁知,这道观的小道士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转身就走,他只能在后面一个劲儿的跟着。
青年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上七点,距离那“东西”来,还有十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