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因为有心理准备, 无论表情还是心情都毫无波动, 小廖却有些愕然,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你梦见一个女人……让你离曹挚远一点?”
范静舒眼神惊恐的点点头。
小廖没再说什么, 只是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林晏接过话头,又问她, “你梦见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还有梦到其他的东西吗?”
范静舒回忆了一下自己做的梦,脸色越发惨白, 咽了咽口水, 好半天才道:“那个女人……皮肤很白,长的很漂亮, 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模样, 眼睛是杏眼,鼻梁很高,嘴巴很小,还有一个很可爱的酒窝。”
真是难为范静舒这么害怕还回忆的这么清楚了。
林晏听的认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见小廖神色一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了什么,递到范静舒面前给她看, “你梦到的是这个女人吗?”
林晏也探头看了一眼, 只见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曹挚死去的妻子白颖的照片。
范静舒不知道这是谁的照片, 但也感觉到有点不对, 脸色越发难看了, 好半天才点头道:“对。”
小廖收回手机, 一时沉默不语,但神情有些扭曲,似是在重塑世界观。
林晏却没这个烦恼,问范静舒,“其他的呢?你还梦到了什么?”
范静舒没有立即说话,好像在组织语言一般,过了些时间才看着林晏艰难的道:“你信……你信有鬼吗?”
林晏:“……”这让她作为一个警察要怎么回答?
范静舒又问了一遍,“你信有鬼吗?”
林晏觉得自己的表情也要扭曲了,想了想,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就说说你做了什么梦吧。”
范静舒这才没有追问,而是慢慢的把自己做的梦说了。
据范静舒说,她家被砸的那天晚上她就做噩梦了,当时是在医院里,曹挚病了,她去陪护。
那时候曹挚还没有被转到安宁医院,刚打了镇定剂,昏睡的很沉,范静舒见过医生后,躺在她从医院租来的行军床上,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很困,就睡了过去,几乎是刚一睡着,她就做了梦。
她梦到她在一个房子里,那房子范静舒觉得很眼熟,里面住着一男一女,男的她认识,是她男朋友曹挚,可女人她却不知道是谁,只是她觉得那个女人很漂亮,比她漂亮多了,但脸上却有愁容,仿佛很不开心。
一开始她看着梦中的曹挚对女人嘘寒问暖的模样,并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会不开心,可随着梦境的不断变化,她终于知道了。
梦中的曹挚总是对女人有很多要求,大到女人出去干什么,几点回来,和谁在一起,小到她穿什么衣服,画什么口红。
范静舒甚至难以置信的看到,梦中的曹挚对女人穿什么颜色的内衣裤也要管,女人虽被他照顾着,可就像个被牵线的木偶一样,事事都要听他安排,如果有哪一样不听,曹挚就会像被触怒了一样,说一些口不择言的话。
范静舒就数次从梦中的曹挚嘴里听到侮辱性的词语,看到这里,范静舒终于知道女人为什么不开心了。
换做是她,岂止是不开心,只怕早就跟梦中的曹挚吵起来或打起来。
梦境还在继续着,随着时间的过去,女人越来越沉默,甚至到了一种崩溃的边缘,范静舒看她独自在阳台上坐了许久,而后有一天在梦中的曹挚回来后,向他提出了离婚。
说出离婚两个字时女人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好像很害怕一样,嘴唇很白,眼神里满是惊恐。
范静舒不明白提个离婚而已有什么值得她战战兢兢的,直到看到梦中的曹挚扭曲着脸发狂一样的捏起了拳头。
林晏听到这里,确定了范静舒梦到的应该是白颖给她看的过往。
范静舒继续说着。
那天晚上的梦就做到了这里,醒来后范静舒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四处打听。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曹挚被吓疯了,无论她问什么都得不到回答,而曹挚的邻居却还是她曾经听过的那些说辞。
她以前听着没什么,可现在再听一遍,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打听的事情没有结果,可噩梦还在继续。
又一个晚上,她因为害怕住进了朋友家里,原以为应该不会做梦了,谁想到刚一睡着,又回到了那个房子里。
好像连续剧一样,范静舒看着梦中的曹挚将那个漂亮女人打倒在地,从前说着甜言蜜语的嘴里此时却说着极其恶毒的话,从前总会温柔抱着女人的那双手此时却用尽了力气一下又一下打在女人身上。
女人凄惨的尖叫哀求着,梦中的曹挚却不为所动,直到将女人打的遍体鳞伤。
除了身上的青紫,范静舒还看到女人的身下流出鲜血来,她一开始以为是女人哪里被打破了,直到那鲜血越来越多,她才意识到了是什么,开始疯狂的喊叫,试图让梦中的曹挚将人送去医院。
只是她的喊叫没人听见,她也碰触不到任何东西,她眼睁睁看着梦中的曹挚还在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打在女人身上,直到女人昏死过去,他才像是清醒了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和昏死的女人,颤抖的将人搂在怀里,哭着说了许多声对不起,而后才反应过来,慌忙抱起女人出了门。
梦境再次变化,这次范静舒看见女人躺在床上,毅然决然的用美工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伤口又大又深,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在地上汇聚了很大一滩。
范静舒看着都疼,而那女人却感觉不到疼一样,反而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她的眼睛没有闭上,反而睁着,就这么看着天花板,像是透过天花板在看什么别的东西,直到停止了呼吸。
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以至于范静舒醒了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她也越来越预感到了一些东西,随着又一次做梦,梦到梦里自杀的那个漂亮女人警告她离曹挚远一点,她才确信,那个漂亮女人是想救她。
“我知道我的这些话很荒谬,”范静舒颤抖的道,“可我就是觉得,她是想救我。”
林晏没有说话,小廖像是世界观重塑好了,看着她艰难道:“可这跟你销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家是她砸的?”
范静舒一下激动起来,将一次性纸杯的水都捏的撒了出来,道:“除了她,还有谁,你意思是我得罪什么人了,我每天上下班两点一线,从没跟人红过脸,又怎么会得罪人?更何况除了她还有谁能悄无声息的将我家砸成这样,要真是人做的,这几天过去你们早就找到线索了。”
小廖被突然激动的范静舒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她,安抚道:“你冷静一点,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你确定你要销案吗?”
“确定,”范静舒几乎没考虑,咬咬牙直接道:“她是个鬼,要害我我可能早就死了,而如今只是砸了我家提醒我,按道理我该感谢她才对。”
小廖本来已经平静的面容,听到这句话没忍住又扭曲了一下,林晏也有点扭曲,毕竟在派出所这样的地方听到鬼这个字,总是觉得怪怪的,很不适应。
小廖依言开始给范静舒销案,只是林晏有点好奇,忍不住问她,“既然你说你应该感谢她,那你为什么又这么害怕?”
范静舒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再怎么说她也是鬼,害怕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林晏:“……”她竟是无言以对。
销案的手续并没有多复杂,小廖不过一会儿就处理好了,两人将范静舒送到门外,眼看着她转身离开,没想到才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犹豫的看了她们。
这明显是有话要说,林晏问她,“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范静舒又走回来,迟疑的看着她们,“我能问问曹挚跟他死去的妻子的事吗?”
这要林晏是个普通人,跟她八卦一下也没什么,可她是个警察,透露出去就有些不大合适了。
只是曹挚那个人,实在太让人厌恶,林晏想了想,到底是开了口,但没有直接说,而是含糊的提醒了她一句,“白颖的确因为流产住过院。”
也就是说,她梦到的那些是真的?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范静舒也不禁有些愕然,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才跟林晏道了谢,迅速转身走了。
范静舒走后,两人并没有直接回所里,而是在原地站着,小廖看着她,表情有一点复杂,说:“你相信范静舒说的话?”
其实她是相信的,只是作为一个警察,她不能这样说,便冷静道:“相信什么?有鬼这件事吗?我自然是不信的。”
小廖狐疑的看着她,“那你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你要是不信,为什么会那样说?”
林晏假装一脸茫然,“不那样说要怎么说?而且白颖在死前的确因为流产住过院啊,我这句话有不对的地方吗?”
“自然没有什么不对,”小廖观察着她道:“可我总觉得你哪里怪怪的。”
林晏一抬手搭在她肩上,笑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疑神疑鬼了,我不还是我么,哪里怪怪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案子就算结案了吧,那曹挚那儿咱们还要去看看吗?”
小廖想了想,道:“看还是要看的,不然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