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辰一大早就被闵允其叫出来指导他的舞蹈。
昨晚凌晨收到闵允其的一则短信:“我最近在舞蹈方面有问题,希望能得到你的指教。”
行吧,人家话都说得这么恭敬诚恳了,宋泽辰也不好意思拒绝。
“哥的腿再踢得高一点。”宋泽辰对着镜子给闵允其做了个示范。
防弹少年团对舞蹈的要求很严格,甚至需要做到每个人抬手的幅度,跳起的高度都一模一样。用舞蹈老师的原话是:“看视频的时候随便一截屏,你们必须都在同一水平线上。”也因此,练习时会特别关注这些小细节。
这也是方石赫推出的男团的一大亮点。
“哥这里的力度可以收一点,到下一个节点再爆发。”
闵允其示意自己明白了,按照要求重复了动作。
宋泽辰调好音响设备,朝闵允其招手:“哥过来吧,我们来排练一遍。”
音乐进行到激烈的鼓点的时候,一个走位,宋泽辰和闵允其撞了个满怀。
“啊我的腿好痛啊。”闵允其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腿哀嚎。
宋泽辰的嘴角一阵抽搐。
此人演技之浮夸,情感之塑料,令人不忍直视。
闵允其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栽倒在地不肯动弹,仿佛生了根,颇有“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流氓风范。
宋泽辰抱臂倚墙,饶有兴致地观看闵允其难得一见的演出。
人家来碰瓷的演得都比你有感情。
“你在干嘛!我真的好痛啊。”闵允其还在哀嚎,卖力演出,声泪俱下。
“哥要我帮忙揉揉吗?”
闵允其的哭声突然梗住,福至心灵地想到宋泽辰的大力属性,连忙摆手:“算了算了,不用这么麻烦。”
宋泽辰了然地点点头,含笑不语。
闵允其自觉演不下去,调整坐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怎么一点尊老爱幼的品质都没有。”
“哦,是吗?”
“那哥我们走吧。”宋泽辰拿毛巾抹了把汗,走向放置衣服的地方,弯腰一把捞起。
“去干嘛?”闵允其的目光随着宋泽辰的行动轨迹移动。
“去医院。”宋泽辰穿上外套,扭头朝闵允其粲然一笑,天使一般温柔和善,“去看看脑科。”
*
闵允其直到现在还在思索自己为什么现在会在医院。
真是见了鬼了。
他在宋泽辰扯了扯他后,鬼使神差地跟上宋泽辰的脚步。等回过神,周围刺鼻的味道终于提醒自己身处何处。
“呀,小子,你要干嘛?要不是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我……”
我跟你说我会翻脸的。
宋泽辰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走去。
闵允其嚷嚷了半天,无人理会,无奈只好跟上脚步。
闵允其抬头看看,诊室的牌子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骨科”。
“我的腿没事,你要干嘛?”他心里一惊,脱口而出辩解。
宋泽辰什么时候成傻小子了,这样的话都信。
“我知道。”
闵允其半强制性地被宋泽辰拖进去,一把按到凳子上。
“医生,我哥哥肩膀好像有点问题,最近下雨了还会发疼。”
闵允其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抬头只能看见宋泽辰精致的下颌。
好看的人连这个角度也好看。闵玧其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还有什么症状哥你快和医生说。”宋泽辰推推闵允其,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没有了……就是不能剧烈动作,也不能提太重的东西,不然会痛。”闵允其脑袋死机,结结巴巴,努力回忆过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推眼镜,在病历上龙飞凤舞,语气严肃:“这都是多久的伤了,去拍个CT,一会儿再回来找我。”
忙活完一切取完药后,两个人坐在医院外小花园的长椅上休息,有几个老人坐在轮椅上惬意地晒着太阳闲聊,偶有清脆的鸟鸣。姹紫嫣红,花团锦簇,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两个小孩嬉闹地跑过,其中的一位突然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
宋泽辰眼疾手快地揽过小女孩,等她站定才松开手,拍拍她的膝盖,微微弯腰揉了下头,和她对视,温温然的目光,叮嘱道:“要小心哦。”
“谢谢哥哥。”小女孩吐吐舌头,立马跑走,只是跑的过程中还回头看了宋泽辰好几眼。
呀,这小姑娘明明走得好好的,这才是碰瓷的吧。闵允其在心里泛嘀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闵允其疑惑地发问,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
“很早之前就觉得你跳舞的时候肩膀动作做不到位,当时没多想。最近首尔一直下雨,发现你休息的时候会揉肩膀。”
“为什么肩膀问题会这么严重啊。”
“以前打工的时候不小心脱臼了。”闵允其耸耸肩,不愿意再多提一句。
刚来首尔的时候,他因为钱不够拼命打工,同时兼职好几份工作。
大概是宋泽辰去美国的那段时间吧,在一次搬货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脱臼。因为没钱,随意找了个小诊所接回去,买了瓶药酒,但至此还是落下了旧伤。
他一直不敢提这件事,无论是staff和练习生,他妥善地保守着这个秘密不多说一句。阴雨天关节疼的时候他也咬牙不出声,硬生生熬过去。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潜意识告诉他仿佛说出了这件事,他就会失去当练习生的资格,被公司辞退。
“唉呀,都怪公司都是骗我进来的时候说不用跳舞。”闵允其嘟嘟囔囔,说话颠三倒四。
宋泽辰听懂了,咧嘴一笑:“不管要不要跳舞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和煦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闵允其偏头看向身旁的宋泽辰,他的人也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侧脸线条因此而模糊朦胧,看似温柔,却比平常的他多了清冷的气质。
闵允其心里一酸,明明是这么温柔的小孩,我都做了什么事。
宋泽辰现在的状态和闵允其刚进公司的宋泽辰一模一样,礼貌疏离,让人想亲近但实则难以接身。
哪怕是现在,宋泽辰的所为都可能仅仅是出于礼貌和修养,像很早很早以前他和他来到医院的心境一样。
“那个……”
“泽辰啊,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什么话都不说,我不应该束手旁观,我不应该不阻止他们对你的误解,我最近反思了很久深刻检讨了自己,希望快点原谅我吧。”
闵允其暴风rap,不带任何停顿地说出了这串话。
“你知道我的性格本来就不爱表达,懒得说话,我以后尽量多说话,不对,我尽量多和你说话。不对,我以后尽量帮你说话。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个意思……”
闵允其因为急切地想表达,囫囵了话语。
闵允其知道宋泽辰这些天耿耿于怀的不是任何人的脾气或者不理解,宋泽辰一直以来在这方面对他们从来毫无底线,从前有分歧的时候从来不会急躁而是静心沟通,偶尔他们说话冲了,宋泽辰也能巧妙地圆回来。
宋泽辰真正在意的是捧出的真心被践踏,算他和他们无意于此,但在过程中统一的沉默恰恰是最致命的伤害。划线式的分裂站位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站队,把宋泽辰不自觉地隔绝在外。
本来习惯了孤独的人,好不容易以为遇见了真正的朋友付出感情,结果被摔得七零八落,重新又缩回了壳里。
没有人能免责。
而他,是推波助澜的帮凶。
所以闵允其聪明的用了“我”而不是“我们”。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错自己道歉。
宿舍的其他兄弟们,我不管你们了,我先走一步。
只有午风的呼吸声。
闵允其的耳朵后知后觉地开始烧起来,渐渐变成红得滴血的样子。
害羞的同时又忍不住叹息。
完了,没戏了,这回求原谅的机率看来不大。
风还在吹,伴随树叶的沙沙作响。
宋泽辰抚平衣上的褶皱,慢慢起身。
闵允其感觉到面前突然有一片阴影,宋泽辰背光而立,轮廓因为阳光显得毛茸茸的。把药扔到他的怀里,丢下一句话。
“我先回去忙了。“
”看哥的表现吧。”
阴影消失,闵允其被刺得闭上眼,眼前出现一大片熔岩般的橙红色在翻滚涌动。
可是他没有在意,睁开眼睛盯着怀里的药,眼睛有些湿润。
他紧紧地攥住手中的药,露出久违的牙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