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闻生变伽罗闯殿
杨坚一夜未归,独孤伽罗心中焦灼,也一夜未眠,眼看着天色渐亮,已快到早朝的时候,杨福突然急匆匆而来,疾声回道:“夫人,不好了!宫里传出消息,不知为何,皇后触怒皇上,皇上不但要废后,还要皇后自尽!”
独孤伽罗大吃一惊,赶出来问道:“大郎呢?可曾回来?”
杨福摇头:“并没有郎主的消息!”
独孤伽罗脸色大变,咬牙跺脚:“你速速备马,我即刻进宫!”
杨福心知事态紧急,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独孤伽罗速速换好衣裳,冲出府门,一路策马狂奔,直向皇宫而去。宫前下马,她手握进宫金牌,向宫门疾冲。
守门禁军虽然听说杨皇后触怒皇帝,可是如今的独孤伽罗身份已今非昔比,又手握进宫金牌,见她奔来,众人竟不敢阻,齐齐躬身让行。
独孤伽罗一路飞奔,直冲正阳宫,但见殿门外,杨丽华面如死灰跪在殿前,阿史那颂、朱皇后、元皇后等人与各级内侍、宫女立在阶上阶下,整座后宫之人已经齐集。
宇文赟立在阶上,居高临下向杨丽华道:“你进宫之后,朕对你施以恩宠,哪知道你恃宠而骄,竟想骑在朕的头上!你只道杨家位高权重,朕就不敢杀你?”
只这一句,独孤伽罗心中顿时雪亮,疾冲而前,在杨丽华身前跪倒,大声道:“请皇上息怒!”听他这话,他此番动作并不是因为杨丽华犯下什么大错,而是因为他忌惮杨家的权势啊!
宇文赟见她赶来,更是怒火中烧,冷笑点头:“好呀,独孤伽罗,你杨家满门,不但把持朕的朝政,掌握朕的后宫,如今,你还强闯禁宫,想要强逼朕吗?”
杨丽华也是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母亲!”
独孤伽罗不急不怒,向上磕头道:“回皇上,臣妇有世宗皇帝御赐金牌,可以自由出入禁宫,并不敢强闯!”
宇文赟脸色铁青,冷笑道:“独孤伽罗,你用世宗皇帝压朕吗?”
“臣妇不敢!”独孤伽罗又磕头,“皇后触怒皇上,触动天威,臣妇只是情急之下不及请旨进宫,不得已动用世宗金牌罢了!”
是啊,她若再来迟一步,恐怕不但杨丽华性命不保,整个杨家也怕有大祸。
宇文赟听她声音朗朗,说出的话不卑不亢,倒也不好再行发作,只是咬牙冷笑:“杨丽华挟恩自傲,目无君上,今日朕若不加以惩治,君威何在?”
独孤伽罗并不知道杨丽华和皇帝之间如何发生冲突,只得道:“皇上,皇后冒犯皇上是臣妇管教无方,还请皇上责罚。只是皇后与皇上自幼相识,年长重逢,皇后对皇上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还请皇上瞧在往日情分上饶皇后一命!”说完,连连磕头,撞地有声,不过十几个头下去,已经鲜血长流。
她的一番话,触动杨丽华心事,不禁泪水滚滚而落。可是想到这一年来,宇文赟逐渐疏远自己,到如今不但恩爱全无,还如此猜忌,她心中又是一片冰冷。见母亲如此模样,她心中更是伤痛,咬牙泣道:“母亲,皇上待女儿之情已绝,又何必求他?到此地步,女儿何惜一死?”
“闭嘴!”独孤伽罗低喝,“你要整个杨家为你陪葬吗?”
宇文赟望着下跪的两母女,脑中闪过他与杨丽华重逢之后的种种,心中有些柔软,不禁迟疑。
赵越立在他的身侧,始终留意他的神色,此刻见他脸色稍缓,心中暗知不妙,适时上前一步,在他耳畔低声道:“皇上,一时手软,怕留后患!”
宇文赟心头一震,心底的柔软顿时褪去,冷笑一声道:“独孤伽罗,杨丽华就是仗着当初朕对她的恩宠才无法无天,如今,你也要仗恃君恩,逼朕收回成命?”
独孤伽罗虽然跪在阶下,但是晨光初起,已将赵越的小动作满满看在眼里,不禁咬牙暗恨,心中念头疾转,突然大声道:“皇上,臣妇另有要事回禀,事关大周江山存亡,恳请皇上屏退旁人!”
大周江山存亡,自然不是区区一个杨丽华、一个杨家所能相比。闻听此言,宇文赟心头一震,不禁又惊又疑,实不知她又玩什么花样。阿史那颂却忍不住道:“独孤伽罗,你不要危言耸听!”
从年少嫁入大周,茫茫二十多年,她始终以独孤伽罗为敌,不断猜测独孤伽罗的心思。这整座皇宫里,怕也只有她最了解独孤伽罗。此时虽不知道独孤伽罗要说什么,可是她也知道,凭独孤伽罗那条三寸不烂之舌,断不是宇文赟能够抵挡。
独孤伽罗目光稍移,落在她的身上,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太后,这大周江山,虽说是太祖打下来的,世宗所建,可是,也是先帝以性命相搏才有今日,太后不会愿意看着它分崩离析、灰飞烟灭吧!”
这句话,说得越发骇人听闻。阿史那颂大惊失色,指着她道:“独孤伽罗,你……你到底要说什么?你……你知道什么?还不快讲?”想世宗在时,就对独孤伽罗倚赖颇多,而先帝擒杀宇文护,更是得她倾力相助,就连自己的性命,当初若不是凭她的智计,怕也早已不复存在,如今这番话若从旁人嘴里说出来,或者阿史那颂会以为是虚言恐吓,可是从她的嘴里说出,就着实让自己胆战心惊了。
独孤伽罗见她脸色大变,浅笑不应,而是向皇帝定定而视,刚才急迫的声音变得轻缓而坚定:“此话,臣妇只能讲给皇上一人听,还请皇上为大周计,为江山计,听臣妇一言!”
阿史那颂见她神情稳定,早已不是刚才急急赶来,为女儿求情的样子,心中更是暗惊,思忖片刻,转向宇文赟道:“皇上,且听听她说什么,再行定夺!”
宇文赟见独孤伽罗有恃无恐的样子,也是惊疑不定,听阿史那颂一说,也只好点头,游目看看殿前满满的人,向独孤伽罗道:“你随朕来!”转身向殿内而去。
独孤伽罗暗松一口气,低声嘱咐杨丽华不许轻动,自己起身跟着皇帝径入正阳宫正殿,看着他将内侍、宫女全部屏退,这才又跪下:“臣妇万不得已,还请皇上恕罪!”一个命妇,逼着皇帝密谈,若是追究起来,也是不小的罪名。
此时宇文赟也无心纠缠此事,摆手道:“此事不论,有什么话,你说吧!”
独孤伽罗垂眸略思,慢慢开口道:“皇上是忌惮大司马之权,才要借丽华敲山震虎,以儆效尤?”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肯定,并不容他否认。
宇文赟大怒,喝道:“独孤伽罗,你敢妄测圣意!”
独孤伽罗不为所动,只是道:“皇上已经决定对付杨家,臣妇纵然知道不该,又有何不敢?”
“你……”宇文赟咬牙,只是心中所思被她一言戳破,一时驳也不是,不驳也不是,只得道,“有话还不快说!”
他这也就是默认了!
独孤伽罗暗叹一声,凝目注视他,慢慢道:“皇上有没有想过,今日皇后并无大错,皇上只因忌惮杨家就逼她自尽,事后我杨家岂会善罢甘休?”
宇文赟怒道:“朕是君,你杨家是臣,难不成你们还敢谋反?”
独孤伽罗接口道:“这岂不就是皇上心中所忌?”
宇文赟一窒,气得胸口起伏,咬牙道:“独孤伽罗,你如此无礼,就不怕与你那女儿同罪?”
独孤伽罗垂眸低笑:“皇上,宫里有丽华,我杨家与皇室才是同气连枝,若是丽华死于皇上之手,皇上可就是我独孤伽罗的杀女仇人!身为一个母亲,为护自己的女儿,还有什么不敢?”
是啊,有杨丽华在,或者杨家还会投鼠忌器,若是杀了杨丽华,激起杨家对皇帝的不满,到时做出什么事来,还当真难料。宇文赟脸色乍青乍白,咬牙道:“你敢威胁朕!”
独孤伽罗向他定定而视,淡淡道:“皇上忌惮杨家,不过是因为杨坚身居大司马高职,不但总理朝政,还手握兵权,故此今日借题发挥,先杀丽华,再诛杨家,以绝后患,不是吗?”
宇文赟听着自己的心思全部被她说破,脸色更是晦暗不明,冷声道:“夫人看得如此明白,何不想想法子保全杨家!”
独孤伽罗点头:“伽罗请皇上密议,一则,就是为了保全杨家;二则,是为保皇上之名!”
宇文赟被她气笑:“朕的名声,与你何干?”
独孤伽罗跟着微微一笑:“皇上,今日若皇后无辜被杀,杨家无罪蒙冤,皇上就势必落下一个枉杀功臣的名声。”
宇文赟脸色大变,喝道:“独孤伽罗,你敢污蔑帝王?就不怕朕立刻杀了你?”
独孤伽罗面不改色:“皇上要杀臣妇一人,自然轻而易举,可是皇上就不曾想过,要如何挡往满朝文武的质疑?如何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
“你……”宇文赟咬牙,脸色乍青乍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独孤伽罗见已将他逼至绝路,倒不再步步紧逼,俯首磕头道:“皇上,臣妇有一策,可保两全!”
“什么?”宇文赟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皱眉反问。
独孤伽罗道:“臣妇愿劝杨坚辞官,交出兵权,也请皇上收回成命,善待丽华!”
她本来步步紧逼,再说下去,就是以杨坚权势相逼,逼宇文赟不敢擅动杨丽华。宇文赟心知她所言句句在理,已没有招架之力,只是以帝王之尊,又岂能被一个妇人要挟?就在此时,她突然改口,事情急转直下,宇文赟顿时错愕,讷讷问道:“你……你说什么?”
独孤伽罗轻叹:“皇上,我杨家世受皇恩,对大周一片拳拳之心,本当报效,绝无不臣之心。如今皇上既然见疑,杨家岂能与皇上相争?自当退让!只是丽华已为皇后,如今无罪被废,实在冤枉!她一死毫不足惜,却会令皇上背上恶名,也伤臣妇为母之心。所以,臣妇大胆,才求皇上网开一面,留丽华一命!”
这一番话,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反而句句发自肺腑,倒是较开始就说出来更易打动人心。宇文赟默思片刻,又追问:“你是说,你会劝杨坚辞官?他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力?”
独孤伽罗微笑道:“皇上忘了,当初丽华应允嫁予皇上,曾经说过,杨坚对臣妇言听计从,纵然他不舍,妻儿在前,也必会有所抉择,请皇上放心!”
是啊,当初是他过府求娶,杨丽华曾以自己父母为榜样,让他立誓,才允婚成为他的皇后。
这一瞬间,宇文赟心中微恍,跟着很快回神,皱眉思索片刻,冷笑道:“独孤伽罗,杨坚突然辞官,难道朝中就不会有人说朕容不下功臣?”
这个时候,他倒爱惜名声了。
独孤伽罗只觉好笑,略思片刻才点头道:“皇上大可以体恤功臣为名,不允他辞官,另派闲职就是!”
这倒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宇文赟将此事前后细想一回,已找不出破绽,暗暗点头,目光定定落在独孤伽罗身上,似叹似赞:“怪不得父皇生前曾道,夫人之智,无人能及!”
她的一番话,不但救了杨丽华,也释自己之疑。如今虽然是他先赦杨丽华无罪,可是只要杨丽华还在宫里,他倒也不怕她出尔反尔。
也就是说,他答应了!
独孤伽罗暗松一口气,听他提到宇文邕,心中也有着难言的滋味,俯首道:“臣妇蒙先帝错爱,感激不尽!”
独孤伽罗一番话,果然让皇帝收回成命。听到皇帝的旨意,正阳宫前所有的人都不禁怔住,看向独孤伽罗的目光都带着些不可思议。
皇帝那可是金口玉言,他们又几时听说皇帝说出的话还有收回的道理?而如今,杨皇后不但免于一死,原有的恩宠竟然不减。
独孤伽罗无视众人注视的目光,携着杨丽华径回崇义宫。杨丽华惊魂初定,看着母亲满脸的鲜血,不禁落泪:“都是女儿连累母亲!”随即唤内侍取药,亲手替她清理伤口。
独孤伽罗仔细问过她与皇帝冲突的过程,轻吁一口气,摇头道:“他对你父亲起了疑忌之心,纵没有你,也必然会另找借口!”
杨丽华抿唇,低声道:“只怪女儿当初不听母亲之言,心中对他还存着指望,如今,自个儿受苦倒也罢了,还连累家人!”挨着独孤伽罗坐下,不解地问道,“母亲,你究竟说了什么,竟然让他收回成命?”
独孤伽罗苦笑叹道:“不过是将他疑忌的东西给他罢了!”她并不和女儿细说,只是细细嘱咐女儿在宫中要万事小心。
杨丽华似猜到什么,眸底已是一片冰冷,侧头道:“今日之后,丽华与他夫妻之情已绝,日后,只要保全自身就是!”
看着女儿一脸的决绝,独孤伽罗张了张嘴,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声叹息。
如果宇文赟对她还念着一丝往日情分,今日她纵然冲撞了他,也断断说不出“废后”二字,更何况还要赐死。而宇文赟对她既然无情,那在这后宫之中,她也只能求一个自保。
安抚住杨丽华,独孤伽罗才出宫回府,刚刚踏进府门,就被人一把揽入怀中。
看着独孤伽罗头上层层缠绕的棉布,杨坚眼底皆是疼惜,颤声唤道:“伽罗!”
他刚刚上朝,就听说皇帝欲赐死杨丽华,独孤伽罗持金牌闯宫一事。等他赶去正阳宫,宫门前早已曲终人散,他入后宫不便,幸好听说母女二人无恙,只得回府等候。
独孤伽罗见他双眸赤红,脸带怒色,勉强向他一笑,轻声道:“不过磕几个头罢了,不打紧!”见杨整、杨瓒、尉迟容、宇文珠等人齐齐围过来,连忙摆手,“没有什么大事,你们不必担心,都去忙吧!”
杨坚凝神注视她片刻,这才点头,摆手道:“既然无事,都散了吧!”自己揽着伽罗向后宅走,“我送你回去!”
独孤伽罗正有话要与他说,对杨爽、杨勇等人担忧的目光回以一笑,跟着他同往后宅去。宇文珠却不满道:“究竟发生什么事?都是一家人,说话还藏着掖着,这不是让人着急吗?”
众人听她话中看戏的心思多过担忧,都向她望去一眼,随即各自散开。
独孤伽罗不述正阳宫中一幕,先向杨坚问起昨夜进宫一事,听杨坚说完,轻吁一口气,点头道:“这就是了,皇帝没有抓住你的把柄,只能放你离开,却用丽华作筏子,想要激你我犯错,抓到把柄,一举将我杨家铲除!”跟着将正阳宫中之事细述一回。
杨坚脸色阴沉,咬牙骂道:“那个昏君!”
独孤伽罗轻叹,歉然道:“为救丽华,也为了不使杨家受到牵连,我只能答应他劝你辞官。你苦心经营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我竟不能与你商议!”
杨坚将她揽紧,摇头道:“伽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夫妻一心,还分什么你我?既然皇帝见疑,这官辞就辞了,只是我们留在长安,纵然得一个闲职,怕他还是不能放心,倒不如找一个去处,释他之疑,我们还可以有一方天地!”
独孤伽罗一怔问道:“你是说出藩?”
“嗯!”杨坚点头,又歉然道,“只是又要劳你跟着受苦!”
独孤伽罗抬眸浅笑:“只要有你,不论做什么,伽罗都甘之如饴。”垂眸间,眸中却情绪翻涌。这已是杨坚第二次出藩,一家人被迫分离,或者,杨丽华所言才是对的,自己的命运该当掌握在自己手里,看来,她要另做一些安排,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夫妻二人相拥而立,静静听着彼此的心跳,想这漫漫时光有彼此陪伴,如此就好!
杨坚于次日进宫,面见皇帝,请旨出藩毫州。此事大出宇文赟所料,只是见他意决,想他在朝堂、军旅多年,威望素著,留在长安也是一个祸患,就欣然应允。
旨意传下,整个杨家震动,可是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杨勇已在麟趾馆任职,不能同行,杨爽、独孤善坚持一同前往。数日之后,独孤伽罗与杨坚携带杨广与几名幼子,别过家人和高颎、杨素等人,启程前往毫州。
杨坚出藩毫州之后,宇文赟受赵越蛊惑,不但自己更加荒淫无度,甚至召集许多大臣一同饮酒作乐,一时间,大周朝堂糜乱,朝政几乎陷入瘫痪。
眼看着皇帝成日声色犬马,对朝政不闻不问,将整个后宫变为一个花天酒地之所,朝中老臣,如高宾之流,见朝中奸佞当道,贪腐成风,无力劝阻之下,相继告老归田。阿史那颂心痛之余,又无法管束,也只能听之任之。杨丽华却心如死灰,视而不见。
远在毫州的杨坚、伽罗二人不问世事,一心治理毫州一方百姓,倒又得几年的安稳,其间伽罗再育二女一子,一家人其乐融融,逍遥自在。
匆匆数年,眼瞧着三后越来越得宠,杨丽华想到宇文赟对自己的无情,深感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悄悄命人将皇帝荒淫无道、不理朝政之事传扬出去,欲借朝野之力,逼宇文赟让位于太子宇文阐。
就在这个时候,北国局势渐渐不稳,不断有部分兵马扰边,酒泉告急。而大周皇帝依然每日笙歌,置之不理。高颎眼看着大周江山被步步蚕食,而大周君臣依然在醉生梦死,情急之下与杨素二人私自离京,赶往毫州,向杨坚问计。
独孤善闻言,心中怒起,径直劝杨坚取而代之,得到高颎与杨素的大力支持。杨爽也将袖子一撸,大声道:“是啊,大哥,如今昏君无道,没有资格坐拥天下,你在朝中素有威信,不如取而代之,也免得我们一家人成日颠沛流离!”
独孤伽罗见几人都是热血澎湃,默思片刻,也点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郎,如今整个大周从上到下已经一片糜烂,你纵然重回朝堂,要想整顿,怕也无回天之力。更何况,纵然你有心报效,皇帝又岂会放心?最后仍然落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当年,父亲临去时曾道,为天下苍生,好男儿当仁不让。如今的大周,已不值得我们为之倾尽心血了!”
听着她清润的声音娓娓而言,杨坚的耳边似乎响起杨忠的声音:“大郎,你性子沉稳宽和,只是不懂决断,日后若天降大任,你万不可逃避,为天下苍生,好男儿当仁不让,能创盛世基业,救民于水火,远远强过一时的虚名。”
这是杨忠受宇文护所害,临终时所说的话啊!
杨坚默然,暗想这数年间,一连两任皇帝,自己倾心辅佐,都落一个功高震主、削官出藩的结局。如今,眼看着天下将要大乱,自己势不能偏安一隅,坐视不理,可是若再次为朝廷效命,恐怕结果仍然是被皇帝所忌。
杨坚斟酌良久,终于点头道:“虽然大周已经糜烂,可是朝中还有一些掌兵的老臣一片孤忠,若是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到头来怕会两败俱伤!”
高颎见他终于松口,大喜过望,拍胸道:“此事你交给为兄,必然拉他们作为你的强助!”几人细细计议,将计策定下,高颎、杨素不敢耽搁,即刻启程,赶回长安。
酒泉告急,战报直送入宫中,宇文赟却置若罔闻,仍旧每日醉生梦死。高颎、杨素二人得知此事,片刻不停,径闯皇宫,求见宇文赟。
听说又是开战,宇文赟满脸不耐烦,只是被高、杨二人所阻,只得不耐烦道:“你们既说要出兵,那依你们所见,何人统兵啊?”
高颎忙道:“回皇上,臣以为此战关乎大周国威,统兵之将,非杨坚莫属。”
宇文赟听到杨坚的名字,不禁皱眉:“杨坚?我大周无人了吗?怎么又是杨坚?”
杨素忙道:“皇上,我大周虽然人才济济,可是只有大司马与北国几次交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战若想震慑北国小儿,统帅非大司马莫属!”
宇文赟沉下脸,冷冷道:“杨将军,杨坚早已不是大司马了!”
杨素悚然,忙俯首道:“臣一时失言,请皇上恕罪!”
宇文赟见他认错极快,倒发作不出来。他虽然荒淫,却也知道酒泉是北方重镇,若是有失,怕大周一半江山陷于北国,将二人的话细细凝思。
赵越本来极力反对出兵,听到这里,不禁眼珠一转,又生一计,反而向宇文赟进言道:“皇上,北国入侵,正是建功立业之时,高将军、杨将军不思自己争功,反而推举杨坚,想来也只有杨坚是合适人选,臣附议!”
连赵越也推举杨坚,宇文赟向他望去一眼,懒于再猜测高、杨二人的心思,摆手命人传旨。
高颎、杨素闻言大喜,连忙代杨坚谢恩,可是想到赵越也推举杨坚,心中又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