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未来的少女12

　　 “人人都是祭司！”顾青又大声说了一遍。

　　 “什么意思？”国王边走回来，边问。

　　 “阿莫神是我们民族的守护神。即便没有祭司，难道阿莫神就不保护我们了吗？不是的！既然神是无所不在的，只要虔诚地向神祈祷，神都会听到的。人人都可以做祭司，都可以向神表达敬意，都可以供奉神！祭司们自称只有他们自己能通神，实际上，恰恰是他们阻碍了人们向神直接表达敬意，祭司没有权利夺走人们向神祈祷的资格！”

　　 国王在发呆，马修提醒学生，“你提出，人人都是祭司，那么普通的信徒该如何表达对神―灵的敬意呢？”

　　 顾青回答，“国王陛下，我曾经见过一个商人，他告诉我，他去过一个古老的东方国度，那里的人信仰不同的神。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信仰一神论，而他们的神庙里供奉的经常都不是同样的神，我就奇怪，那他们的祭司如何带领信徒敬神呢？”

　　 “还有这样的国家？”国王回头看马修，马修说，“据说，那个国家有很多民族，所以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神。这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单一民族国家，多特族建立的多特国，在我们国家里，大家都是同一民族，共同祖先，自然信仰的都是民族的守护神――阿莫神。”

　　 顾青继续说，“我很好奇，就问了商人很多事情。据说那里的人，即便是住在同一个城市，市民们信仰的神也是不一样的。这样的话，任何一个神庙都不能引领所有人民的信仰。所以，人民就自己做了祭司。”

　　 国王奇怪，“那他们就不用去神庙了？那神庙还有什么用呢？”

　　 “他们虽然有时候也会去神庙敬神。但是，多数时候，他们在自己的家里敬神。比如说，他们会把神像放在专门供奉神的桌子上，如果买不起神像，就用一块小的、长方形的木板，写上神的名字，放在供奉桌上，前面用一个盘子放上水果或者糕点，表示供奉。还有的人会贴一张神的画像在墙上，每天膜拜，早晚祈祷。”

　　 “那如果祈祷没用呢？”国王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顾青眨眨眼睛说，用小萝莉的表情说，“那就是信徒的信仰不够虔诚了。”

　　 “哈哈哈……”国王笑了，这句话很耳熟，好像祭司们在信徒没有达到愿望的时候，总会这样回答那些给过他们好处的信徒。

　　 马修冷笑，“求祭司帮助向神祈祷的人，又有几个达到了目的呢？当年我为了挽救儿子和妻子，想了多少办法。最后，走投无路，把自己几乎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了大祭司，他说神会保佑我的妻儿。但是，他说完后没多久，我妻儿全死了。”

　　 说到这里，马修露出沉痛的神色。国王说，“马修，我很遗憾。他们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血友病，我儿子有血友病，这是我的罪过，我有原罪。”马修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国王有点奇怪，“你当初在我身边做骑士，没听说，你有血友病啊？而且，你的剑术很不错，据说经常练习，连受伤都不会停止练剑。你不可能有血友病啊。”

　　 “我父亲有这个病，我没有。当我小的时候，我父亲看到我受伤后，伤口很快结痂，没有像他那样一受伤就血流不止，他当时欣喜若狂。他还以为是祭司的祷告起了作用，我们家族终于摆脱了魔鬼的诅咒，摆脱了一受伤就让人血流不止的怪病。为了这个，他捐出了很多的家产给神庙。可谁知道……我的儿子得了血友病！我很清楚，这是我传给他的，家族病没有在我身上显现出来，却被他继承了。是我对不起他，我的妻子因为悲痛很快也去世了。”

　　 国王猜测，“你去问了祭司，祭司说是你信仰不虔诚，对吗？”

　　 马修低头，“正如陛下所言，大祭司西泽就是这样回答我的。他甚至说，如果我不是求助于医生，早点去找他，可能结果会不一样……荒唐……我只知道，如果不请医生，我的孩子早就在第一次出血不止的时候，就死了。而且，我虽然最后一次才求的是大祭司，但是，从孩子出生，我就不断供奉萨伊城的神庙，当地的祭司得过我多少钱财！他们说为我的家人祈祷了，可是为什么，他们越祈祷，我的家庭情况就越差了呢！还是说，他们收了钱，并没有祈祷呢？”

　　 国王疑虑地问，“马修，你是动摇了对神的信仰了吗？”

　　 “不！我依然信仰神，但是……我不相信祭司了。帕雅说得对，他们，拦在了神和信徒之间，阻碍了我们直接向神祈祷求助。”

　　 “血友病，确实没有听说有治好的。而且，这个病，贵族圈子也不止你们一家有。家族病被当做魔鬼的诅咒，这些年来，已经有好几个贵族家族，因为家族病，衰落了。”国王也感慨。

　　 “可是，祭司们也没有办法呀。这么多年来，我观察到的是，真正的大病，还要靠医生。但是，祭司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排斥医生。尤其这几年，越来越过分！有些病人求祭司祈福之后还没好，祭司就会问，‘你是不是看过医生，吃过药。’如果病人说是，他们就会以此为借口，说病人对神灵心不诚。而且，萨伊城里更出格，那里的祭司甚至提出，‘信神不信医，信医不信神。’有的人得了病，不敢看医生，怕祭司不给祈福。”

　　 顾青看着表情沉痛的马修，他是一个真正担忧国家命运的骑士，和很多醉生梦死，荒唐奢靡的贵族不一样，他真正拥有责任心。

　　 国王也很欣赏马修，他考虑了下问师生二人，“‘人人都是祭司。’确实，只是一句话，但是如果能真正让人民接受，效果会非常好。而且，祭司们将失去特权。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人人都可以供奉神了，祭司可就无处安放了。他们会疯狂了吧。”

　　 师生二人对视，马修点头示意，让学生发言，顾青就说，“祭司既然守着神庙，那他们就是神庙的守护者。陛下不妨重新诠释祭司的职责。而且，祭司不应该拥有司法权利，所有的审判都应该交给法官，即便是女巫审判。他们现在抓住女巫审判的权利，可以摆布任何人，控制任何家族，哪个家族没有女人呢？冒昧地说一句，如果有一天，他们说王后是女巫呢？”

　　 马修赶紧阻止，“帕雅，别胡说。这不可能。王后是皇室的人，是陛下的堂姐。”

　　 顾青执意问，“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呢？他们可以说，王后为了独得陛下的心，跟魔鬼做了交易，获得吸引男人的魅力……”

　　 “嗯哼！”国王咳嗽了一声，他听着好尴尬，自己确实有几个情人，这是公开的秘密了。皇后是自己的堂姐，年龄比自己大。而且，从小都是姐弟相处，突然变成夫妻，国王其实没法爱上一个家族的堂姐。何况，她还面目平庸，并不美貌，性格也不是很好。

　　 “陛下，请您想想，如果有人收买了侍女，从王后的房间里抱出一只黑猫和其他诅咒用品。如果此前，还有您的几个情人被害的事情发生，那您会不会相信，王后跟魔鬼结盟，变成女巫呢？如果大祭司也用各种方法向您证明呢？并建议您换个王后呢？”顾青不知死活地问。

　　 “我……”说实话，换个王后，国王倒确实想过，因为王后现在越来越想要控制自己的堂弟，插手政务了。可是，国王也只能想想而已，那毕竟是他的堂姐，同是皇室的血脉。可是，如果王后犯了诅咒的忌讳……算了，还是不要想了，怎么也不能让祭司们来插手皇家的事情。国王摇摇脑袋，把不成熟的想法摇出去。

　　 “我想，‘人人都是祭司’这句话，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去，而且该由谁说出去？”国王盯着顾青问。

　　 马修看着自己的学生，“无论谁说出来，都会遭到祭司们的攻击，甚至被污蔑成魔鬼或者女巫。”他希望学生能听懂自己的话，不要充当这个遭人恨的角色。

　　 顾青也明白，她一开始就没想自己冲出去，“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祭司自己。”

　　 国王有点生气，“你觉得祭司们疯了，自己断掉自己的前程？”

　　 “如果，这种情况出现，雷克遇到刺杀，但是没有成功，而且他认为刺杀是西泽指使的，那么他只能孤注一掷，投靠陛下。然后陛下让他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了。如果老祭司的首徒告诉大家，这是老祭司临终前得到的神谕，‘人人都是祭司’。我想，很多人会相信的。”

　　 国王再次上下打量这个少女，不由疑惑，她真的只有十四岁吗？

　　 “如果，人民还是不相信呢？如果雷克还是斗不过西泽呢？”国王总觉得，人民的思想不那么容易改变。

　　 顾青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还是把它推回去给国王自己吧，“伟大的国王陛下，所有的臣民都会效忠于您的，而且，您还有很多国王的骑士呢，他们都很忠心的。而且，人民尊敬的是清修的祭司们，他们没有妻子孩子，不顾自己的家庭，为人民祈福……可是，如果有的祭司，自己的道德品行上有污点，人民还会相信他们吗？……我总觉得，祭司们也不都是圣人吧？……我想，陛下的消息，会比我们这些普通人……更多吧？”

　　 对这狡猾的小姑娘，国王倒是很宽容，毕竟人家以后可是大预言家呢，“好了，我知道了，我如果再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就连个小女孩都不如了。”

　　 他转头对马修说，“马修，你很好。骑士虽然也算贵族，但始终不被当做很正式的贵族。如果这件事情成功，我想，应该给你个什么样的头衔呢，你说呢？”

　　 顾青在旁边暗暗乍舌，这意思，公侯伯子男，任意挑选吗？也是，这么大的功劳，挽救国家，给个公爵也不过分。

　　 可是，马修说，“如果国家安定了，我还是想去做个游吟诗人，陛下只要给我一个信物，让我在游历过程中，任何人不能打扰就好了。”

　　 国王有些意外，但旋即释然，“马修啊，也许你选择了一条真正享受快乐的路。我答应了。”

　　 “你呢？小姑娘。事情结束后，除了国王亲自授予的大预言家的称号，你还要什么？”国王饶有兴致地问，他想知道这精明的小姑娘能要什么。

　　 “我的老师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在老师身边，我什么都不缺。”

　　 国王摇头，“我不信你什么都不想要，好好想想。”

　　 顾青再想一想，“要不，您再派个骑士保护我们？”

　　 国王说，“你们替我办事，我本来就会派人保护你们的，而且，不是一个骑士，是一个护卫小队，名义上是给霍特伯爵的，实际上是用来保护你们的。如果有事，会让人跟你们联系的。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安排。这几天回去，多想些有用的办法……”

　　 国王钦点了几个精明的护卫，告诉他们，“今天起，你们听命于马修骑士，而且，一定要保护好他们俩个。注意，这位小姐，非常重要，她是通神之人，是预言家。她的安危关系着国家的命运，她的身份先不许泄露，记得保密。”

　　 一行人低调地回到霍特伯爵家。虽然霍特伯爵父女和马修师生都分别接受了国王的安排，而且对自己的任务，都互相保密。但是，大家从对方的表情都看出来，谁都不虚此行。

　　 在霍特伯爵家深居简出，马修带着两个少年少女过了几天宁静中等待的日子，也又想了一些办法出来，就等着国王的再次召见。

　　 有一天，他们在房间里商量事情，有人敲门，一个霍特伯爵的亲信来报信，“出大事了！大祭司遇刺了！”

　　 马修问，“哪个祭司？是雷克祭司吗？”

　　 “不是，是大祭司，西泽大祭司。”

　　 嗯？马修和顾青交换一个惊讶的眼神，他俩记得那天给国王出的主意，是让雷克遇刺啊？怎么变成西泽？难道，国王……打算直接点儿？

　　 凯文并不知道后来马修师生两人跟国王说过什么，不过只要祭司倒霉，他就高兴。虽然不敢在陌生人面前表露，但是，报信的人一走，他就在地上跳起来，还冲过来低声而兴奋地问，“是不是神听到了我的心声？帕雅说，‘人人都可以做祭司’，果然，我那天偷偷供奉了神，还做了祈祷，真的有效啊！神帮助我了！”

　　 帕雅心想，跟神倒不一定有什么关系，不过，一定跟骑士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