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从被逼的有些狼狈的伊什塔尔那里收回视线, 吉尔伽美什俯视着城墙下的众人。

　　 “好了，差不多该轮到你们了！”

　　 藤丸立花上前一步, “吉尔伽美什王，为什么我们必须要战斗？您应该清楚，迦勒底存在的意义和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事……”

　　 “啊啊, 你是想说人理修复的事的话，本王的确知道, 也记得很清楚, 但那又怎么样？”

　　 最古之王理直气壮的话语令藤丸立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你还是这么天真啊, 藤丸立花。不用问也清楚你在想什么, 因为在乌鲁克发生的事, 所以你是想说不想与本王战斗？”

　　 “……不是这样的。”藤丸立花用仿佛呢喃一般的语气说道, 但语气又有点虚弱无力。

　　 ……至少, 并不仅仅是这样。

　　 迄今为止, 她所遇到的从者之中, 不乏王者的存在, 阿尔托莉雅、奥兹曼迪亚斯、大卫王、伊斯坎达尔……甚至还有少年版的吉尔君本人。

　　 尽管他们会表现出不同的特质或者性格，每个人有不同的王道, 时常让藤丸立花感叹，不愧是成为王的人，但是这其中只有吉尔伽美什王是不同的。

　　 这是她唯一产生了“希望作为他的臣民侍奉他”这样的想法的对象。

　　 吉尔伽美什的目光在满脸慌张的橙发少女身上一扫而过，他对她目光中所蕴含的敬慕与景仰并不陌生。

　　 那种情绪, 他早就从无数的臣民眼中见过。

　　 臣民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王, 而王则回应他们的期待, 甚至比他们期待之中所做的更加深远强大。

　　 如果是别人，吉尔伽美什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甚至，曾经，吉尔伽美什对藤丸立花也是这么做的。

　　 即使吉尔伽美什不愿意承认，但事后证明，即使是有着千里眼的他，最后依然做错了。

　　 藤丸立花和别人不同。

　　 这个小姑娘作为人类最后的御主，她所做的不是该将希望交付给谁，依赖于某个从者。

　　 她必须自己不依靠任何人变得强大，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不能依赖，甚至不能信任某个人，迦勒底的工作人员和从者都是，她只能信任自己。

　　 因为，一旦依赖和信任某人，当那个人死去或者不存在了，她会无可避免地受到打击——而在藤丸立花今后的路途之中，这样的可能性，实在太多了，她遇到这种事的次数，也太多了。

　　 只有只信任依赖自己，才能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走到最后。

　　 这听上去委实是个十分讽刺的结论。

　　 拯救人理的救世主，必须首先拒绝所有人类……非人类、或者该说是整个世界，才能够完成拯救人理的任务。

　　 “你太软弱了，藤丸立花。在战场上还说那些天真过头的话，未免太小看本王了吧！”

　　 吉尔伽美什眯起双眼，那美丽的红色足以令任何人沉迷于其中，又残酷冰冷到让藤丸立花仿佛置身于迦勒底外的冰天雪地之中。

　　 “不过无所谓，如果你觉得本王会看在曾经认识的面上会放你们一马，那就大错特错了！在思考要不要跟本王战斗之前，先思考一下你们身后那些希腊人要怎么避开本王的攻击吧！□□手预备——”

　　 藤丸立花瞬间瞪大了双眼，这个熟悉的起手语音是……！

　　 果然，随着吉尔伽美什一挥手，在特洛伊城墙顶端顿时凭空出现排开了三百六十台类似投石器或者弩车一样的存在，藤丸立花记得那东西叫Dingir，还有与之相配的，无数看不清面目的乌鲁克士兵，纷纷操作着这些Dingir瞄准。

　　 弩车瞄准的并非藤丸立花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希腊联军的阵地……！

　　 橙发少女心中充满了惊愕：为什么王要这么做？

　　 尽管大部分从者的宝具对于普通人的杀伤力基本上是一灭一大片，可是很少有从者去这么做，因为这实在是没必要又无意义的行为。

　　 若是这一发宝具放出去了，特洛伊战争的结果恐怕真的要被颠覆了。

　　 然而没等她继续说话，吉尔伽美什仿佛失去耐心一般，挥了挥手，与此同时，所有看不清面容的乌鲁克士兵开始往Dingir里装填炮弹。

　　 “——开始吧，本王允许了！以这至高的宝藏给他们见识一下乌鲁克的守备！……”

　　 “玛修！以藤丸立花之名解放宝具！”

　　 藤丸立花几乎是立刻大声呼喊道，但她同时也明白——

　　 ——不行！

　　 王之号炮是超大范围的对军~对城宝具，力量虽然分散但正因为如此，想要防御住自己的一小块地方很容易，但想要防御住全部，不论是玛修的盾牌还是阿喀琉斯的世界盾都基本上做不到啊！

　　 玛修同样明白这一点，但她还是立刻跑到最前，咬牙应道：“知道了！前辈，我……”

　　 ——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耳边仿佛有一个已经熟悉了不少的声音如此说道。

　　 玛修来不及去分辨那是谁的声音，因为城墙上的诸多乌鲁克士兵控制的Dingir已经蓄势待发了。

　　 “那是能治愈所有伤痕，所有怨恨的吾等故乡——”

　　 “看好了！本王的决意遍染大地！——王之号炮（Melammu Dingir）！”

　　 “显现吧——已然遥远的理想之城（Lord Camelot）！”

　　 青金石的激发锤同时发出激烈的光辉炸开，一道道光辉从特洛伊的城墙上升起，然后向着因为惶恐恐惧而不理指挥官们径自想要逃离的希腊士兵全阵落下。

　　 与此同时……或许是藤丸立花的错觉，与平时玛修的宝具真名展开词相比，似乎有一个年轻的男声与她一起同步吟唱。

　　 将盾牌拄在地上的同时，白色的城墙虚影从玛修身后悍然升起，可是……

　　 ——不行，还是不够啊！

　　 城墙的延展大约只到阵地的一半，还有另一半没有覆盖在城墙的保护之下。

　　 就在玛修咬牙焦躁不已的时候，有一双手从边上替她一起撑起了盾牌。

　　 玛修侧身看去，一个身着紫色轻铠，有一半面目被遮挡在银白色的头发之下的少年，轻轻向她点头微笑。

　　 与此同时，原本延伸到极限的城墙仿佛突然得到了什么补充，继续延展下去，一直到将阵地全面覆盖。

　　 ——加拉哈德……卿？

　　 说起来，虽然第一次得到力量的时候也见到过一次，但是那次她意识模糊，只看到了一个身形轮廓，结果就是对方的灵基明明就居住在自己的身躯之中，但这好像是玛修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玛修，太棒了！你做到了！”一直到藤丸立花一把抱住她的时候，玛修才回过神来，不过再看过去的时候，那里的银发少年就好像突然出现时一样，已经莫名消失不见。

　　 玛修下意识地回以笑容，“前辈……是加拉哈德卿帮了我一把。”

　　 从来不知道居功自傲是什么意思的玛修，立刻将她刚才看到的告诉了藤丸立花。

　　 “欸……是这样嘛……”

　　 好可惜哦，我也想见见加拉哈德卿啊。藤丸立花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因为现在根本不是因为这个而沮丧的时候，她抬起头，吉尔伽美什王依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吉尔伽美什王是认真的。

　　 看着那对有如蛇般阴冷的赤色双瞳，藤丸立花意识到了这一点。

　　 “吉尔……我生气了。”恩奇都皱眉道。

　　 “呼哈哈哈！恩奇都，本王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不想让本王这么做的话，就阻止本王吧，杂修！”吉尔伽美什的笑声中充满残酷的意味。

　　 “……我明白了。”恩奇都回首，向藤丸立花一笑，“抱歉，Master。我知道您并不希望如此，但我之前跟吉尔可还没有打完呢。”

　　 “小恩……”

　　 恩奇都有些感慨地说道：“制造我的时候诸神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者祂们并没有料想过这样的结果？虽然兵器本来不应该有着自己的思想，然而遗憾的是我就是这样的产物，拥有自我意识的泥人。与吉尔战斗，这是我偶尔的自作主张，并非出于您的命令。”

　　 藤丸立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是她又怎么可以坐视恩奇都为了让她心里过得去一点，而承担原本是她应该承担的责任呢？

　　 “……我没关系了，小恩。”

　　 藤丸立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问道：“吉尔伽美什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藤丸立花皱眉看了一眼身后的乱象，虽然王之号炮被卡美洛的城壁挡住了，但是希腊军的士兵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动向吓破了胆子，纷纷向后溃逃。有些人不小心被脚下绊倒，随后立刻就被后面逃跑的人潮淹没了。

　　 “哼，本王不是说了吗，那个草包向圣杯许下了愿望，而本王也回应这愿望响应了召唤！理由这样就足够了吧！恩奇都还有杂修你也是，本王已经看腻了，在我面前表现你们的主从情深。”

　　 ……欸？

　　 藤丸立花满脸古怪地问道：“王，您是说，因为我和小恩在一起，您看不顺眼才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