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上每天都会有人被参, 实惊不起什么浪来,上至陛下, 下至朝臣,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没有丝毫的影响。
来京赶考的学子们也按部就班地来到贡院考试, 程意在隔间内写的酣畅,而她所在隔间的那条通道上,已经被拖出去四五个学子了。
程意写罢收笔,拿起自己写的文章上下通读, 读罢小心翼翼放在一旁晾着, 生怕弄上一丁点墨汁上去, 那样可就白费了。
“不要,大人,学生没有作弊,饶过学生吧。”附近传来学子哭喊的求饶声。
少时, 那学子便被拖着从程意隔间而过,程意轻轻一叹,考第一场时心里还是震撼的, 如今似乎已是习惯了。
她只盼着快点收卷, 快些放榜,她也好快些回家。到时候伸冤报仇,夺回家业, 就可以去给丽娘赎身了。
想到丽娘, 程意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而此时的丽娘, 正在程家帮着程大娘捆着柴禾。
“哎呀,丽娘啊,你这芊芊细手啊是弹琵琶的,这种粗活老身来就好。”程大娘上前拦下丽娘,说也奇怪,以往这丽娘虽然心善,时常在声乐坊照顾着她,可从来也没有上门帮忙过啊,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就来了,帮着洗衣服、扫院子、卖布,贴心地跟亲闺女似的。
“大娘,没事,我做得来的。”丽娘此刻不似在声乐坊那里说着场面话,也不是那个在众男子之间游刃有余的风情妩媚女子,此刻她穿着颜色淡雅的布裙,蹲在地上,十分专注地捆着柴禾。
“如今像你这般心善的姑娘少见了,也不知将来哪家公子少爷有福气,能娶丽娘为妻啊。”程大娘真心感叹道。
丽娘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道:“大娘又不是不知,我在声乐坊中谋生,哪户人家愿意娶我为妻啊。”
程大娘闻言又是一叹,这么好的姑娘,却毁在出身上。丽娘也是个苦命的啊,卖艺声乐坊,心酸苦楚都得自己一个人扛。
“姑娘,老身儿子上京赶考,若是得中举人,我家必有转机,到时为你赎身,老身再认你做个干女儿,到那时也不愁相看不中好人家啊。”
丽娘闻言微咬下唇,程大娘还不知道她那‘儿子’想娶她呢,丽娘朝程大娘笑了笑,也不拒绝也不应承,现在事情未定,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应承早了反而两厢尴尬。
程大娘见丽娘如此,只道姑娘有自己的想法,遂也不再提。
“大娘,这捆柴禾留下来吧,眼看入冬了,留着自用的好。”丽娘将柴禾分别捆好,单独提了一捆放在草棚下面。
“嗳,嗳。”程大娘本不舍得自用,可这天冷得夜里也有些熬不住了。
“那大娘,我先回去了。”丽娘福身。
“嗳,老身送送你。”
“大娘留步,指不定明儿个便又来了。”丽娘瞧着程大娘身上的衣衫,寻思给程大娘置办点冬衣,不求多好看,能御寒就行。
丽娘与程大娘话别,便匆匆离开程家。
刚回了声乐坊,便见婉儿姑娘打扮的十分靓丽,后面的小丫鬟抱着琴,想是被哪户人家请去弹曲了。
“丽娘。”婉儿瞧见丽娘,笑着走上前,“过几日鸿飞的兄弟成亲,我被请去弹几曲,你若闲闷,可以一起去。”
“多谢好意,我就不去了。”丽娘说罢越过婉儿径直上了二楼,近几日婉儿愈发地受欢迎,被点的次数多了,而她,除了那几个老主顾偶尔来听上一曲,几乎没有别的生意了,管事对她也愈发不待见起来,再这样下去,很可能被卖了。
婉儿耸了耸肩,还不是看丽娘没生意做么,一起去还可以说成是两个人接的生意,可丽娘不领情。
丽娘回了屋,坐在床上,拿着程意写给她的诗。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说的话可还作数么?”丽娘喃喃自语,她怕等不到程意回来,若是随意被发配了,她这一生可就没指望了,和程意在一起虽不能生儿育女,但她这一生能得安稳。
另一边,沈文昶正在屋里贴灵活,嘴里还念着道人给她的咒语,她一边念着一边手抖,这妖魔鬼怪可千万别再找上她。
顷刻,门开了,惊得沈文昶手里的灵符掉在地上。
“谁?”沈文昶惊慌地看去,只见是奶娘。
“奶娘,你做什么,走路都没声音的。”沈文昶松了一口气。
“哎呦,少爷啊,你这是做什么?贴得满屋子里都是。”奶娘惊着了,这是一天闹妖一天不舒坦啊,连老爷在家都镇不住了这是。
“哎,奶娘,你别碰,碰就不灵了。”沈文昶打掉奶娘想摘灵符的手,“奶娘,我和你说,这屋里闹鬼了。”
“啥?”奶娘环顾四周,“大白天闹什么鬼,少爷你不会被打傻了吧?”
“呸,呸,呸,谁傻了,我可是猴精猴精的,要不然怎么想出这个法子镇住妖孽。”沈文昶神经兮兮地,拿着灵符在嘴上一抿,贴到床头上。
奶娘瞧着这样的沈文昶打了个寒颤。
“少爷啊,哪有妖孽啊,快别闹腾了,要被老爷知道,准没你的好。”
沈文昶闻言继续贴了一道灵符,神经兮兮地看了眼屋顶,道:“我宁愿被打死,也不要被妖孽操纵着,奶娘,你不知道多可怕,那妖孽操纵我的手,让我写下一些匪夷所思的诗句来,那妖孽能这么做,自然也能操纵我的手去杀人,比如,这样。”
沈文昶说罢,两手朝奶娘脖子去,掐住:“就像这样,然后一扭,奶娘,你就没命了。”
“咳咳,少爷,松手。”奶娘觉得呼吸困难。
“呀!奶娘,我的手为什么越来越紧?奶娘,我想松开,可是松不开,奶娘,完了,那妖孽上了我的身了。”沈文昶一副惊慌的样子。
奶娘闻言双眸中透着惊恐。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奶娘,噗,你看看你,你也会怕啊,哈哈哈哈。”沈文昶松了手,仰天大笑,笑得蹲了下去,笑得两边的脸颊都僵硬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奶娘缓过气来,扬起拳头就朝沈文昶身上招呼,沈文昶灵活躲开。
“奶娘,别气么,开个玩笑而已,看您老这当真样。”
奶娘闻言瞪了沈文昶一眼,扶着桌子坐下,被沈文昶掐着脖子那会当真把她吓得快瘫痪了。
“奶娘你放心,只要我把这些个灵符都贴完,那妖孽就会被镇住,到那时候,哼哼,可就害不了人了。”沈文昶说罢拿起灵符继续贴。
“少爷啊,这是谁给你的灵符啊?”奶娘被沈文昶这么一弄,也疑神疑鬼起来,四处打量着沈文昶的屋子。
“一个老道人啊,可灵可灵了。”沈文昶一边贴一边说,“那老道人一看就是仙风道骨,啧啧,不是凡人,不是凡人啊。”
奶娘缓过来,只觉得屋子被贴得阴气重重,看着眼前这么多灵符随风摇晃,要多瘆人又多瘆人。
“那个少爷啊,祝家的请帖。祝家那富贵啊,下月初三成亲,邀你过去。”奶娘将请帖从袖子里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啊?我咋不知道呢?”沈文昶丢下灵符,将请帖拿在手里,打开,虽说有的字她不认识,可那个囍字她见多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纳得吉提得亲啊?”
“一个月前啊,话说有次富贵来找你,可你一大早就出去了,许是和你说这事吧。”奶娘说罢再次瞧了眼身后的灵符,“那个少爷,夫人那边我还有事,先走了。”
奶娘说罢拔腿就冲了出去,看得沈文昶愣了老半天。
“还说自己老了,腿脚不灵活,这都快能赶上兔子了。”沈文昶说罢低下头,继续看请柬,这新娘姓吴,名字就看不懂了。
许是那天她急着去找衣衣,错过了,没成想富贵是他们中间第一个成亲的。
沈文昶想罢,丢下灵符,跑了出去,富贵要成亲,家里一定很多事要忙活,她可以过去帮帮忙。
沈文昶跑出东榆巷又停了下来,念起她的衣衣,昨日真的很奇怪,不若先去趟陆家,一来看望衣衣,二来可以邀衣衣下月初三一起来给富贵贺喜。
如此一想,沈文昶转道去了知府衙门,熟门熟路地绕到后墙,一跃跃到墙头,见角门处无人,便跳了下去。
一路弯腰快走,走到陆清漪屋后,沈文昶站直身子,朝四周看看,见无人便轻轻地窗户打开,跃了进去。
陆清漪正坐在书案前看着买回来的书,右手拿着一个青色帕子,时不时地抹抹眼前。
沈文昶走出内屋,在外间瞧见陆清漪,却见她的衣衣竟然在哭。
陆清漪感觉有人,抬头一看,竟是沈文昶,一时间五味杂陈,若是她和沈文昶当真是前世夫妻那该多好,那前世的故事她竟有几分羡慕起来。
“衣衣,你怎么了?”沈文昶快速来到陆清漪身边,“有什么伤心事么,怎么哭成这样?”
陆清漪哭着摇了摇头,站起来,投到沈文昶怀里,将那梨花带雨的脸儿埋进沈文昶怀里,那胳膊很自然地放在沈文昶腰间。
沈文昶虽一头雾水,不知道陆清漪为何而哭,可眼下衣衣在她怀里,还主动抱她,这如何不触动她的心,连忙圈起胳膊将陆清漪轻轻地搂着。
“文昶,你可知道,咱们俩有肯能是已经作古了的人。”陆清漪在沈文昶怀里闷闷地说到。
本来沈文昶还沉浸在这怀抱里,猛地一听,打了个寒颤,啥意思?作古的人?难不成,那妖孽在沈家上不了她的身,便附到衣衣身上了?那她要不要捉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