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半。战王府沁凉园还灯火通明。
看着三四个大夫进出,袖月脸上的皱纹都多了一丝。
“怎么样了?”一会她抓住一个大夫问。
“长公主,世子现在这个情况,什么良药都用尽了,也没办法克制他身上的痛苦,只能生生的忍着了,过了一两个时辰就好了……”说话的是朝歌最好的医馆大夫了。
“庸医,本公主要的不是忍忍就过去了。”她忍不住发了一通火。
穆扶歌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看着母妃,“母妃,儿臣忍着就好了,不必为难人,我自己的身子我还能不知道!”
“你说你,逞什么能?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你还下水,救人这种事就不能交给别人,就算她是你未婚妻子你也不能这样啊!”袖月想生气,可对着儿子有没办法生气。
“当时没想那么多。”
这时候捧墨入内通报,“王妃、世子,承王世子又来了,这次似乎是带了一个大夫,说是梧桐郡主的安排,让来看看。”
她这个时候实在是没什么心思打发人,但是承王府,又是她未来儿媳妇,也不好怠慢了,她揉了揉额头,“让管家出去好好打发,就说世子没事。”
捧墨刚要答应,穆扶歌就淡淡道:“让人进来吧!总会是心意……”
“扶歌……”袖月喊了儿子一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请了大夫来看你……”
“我知道。母妃,既然人要嫁给我,总归瞒着不好,她若是真不想嫁给我,我们也阻拦不了,不是吗?”他其实也好奇崔梧桐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会怎么样。
没一会崔容瑾和烹露带着人进来,可还是避险,并没有去看望穆扶歌,只是让军医伏泉伶进去了。
伏泉伶看上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药童,因为一路赶路从城外的军营到战王府,他一身风雪,进来的时候身上的寒气和屋内的暖气冲撞到了一起,整个人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见过战王妃,战世子,在下是承王旗下银虎.骑的军医,姓伏名泉伶。”伏泉伶不卑不吭的行了礼,他身后的药童跟着作揖行礼。
“先生不必客气。”袖月没想到这还不是寻常大夫,是军医,但是想想也是,崔梧桐不会让一个寻常大夫过来。
伏泉伶上前给穆扶歌摸脉,闭上眼,十分沉稳的样子。没一会他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满头大汗似乎在隐忍疼痛的穆扶歌。“世子中的毒有些时候了吧?不介意脱下衣服,老夫给瞧瞧。”
穆扶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捧墨上前给他更衣,而袖月也避嫌退出了室内。
这时候伏泉伶才看见了穆扶歌小腹处的一团赤黑,问:“箭伤?”
“是箭伤。”
伏泉伶点点头,“这个位置差点就伤及要害,世子当时没少受苦吧!”
“不算什么。”箭伤算不上什么,最困难的是这箭上的毒,无解,这些年多少大夫看过都是摇头,能活着不过是名贵药草吊命,苟延残喘罢了。
伏泉伶对外面的袖月长公主道:“王妃麻烦传个话,让承世子先回去吧,今晚老夫就宿在战王府,还劳烦王妃安排一处谁处,离世子房中近一些的,年纪大了,不眯上一会实在是熬不过去。”
门外的袖月听罢,有些兴奋,“先生这是有法子帮到本宫儿子?”
伏泉伶摸了摸胡子,“世子身上的毒已深入肺腑,老夫虽不能解,但是克制一二,半年内不随意发作以及毒素没那么肆虐的扩散,这个能力还是有的。”
穆扶歌的眸子闪了闪,最为惊讶的还是袖月,这两年,儿子身上的毒是越发发作得频繁,平均一两个月一次,没有大夫有办法,就连宫中的御医院狰狞也不过如此。这个承王的军医却有本事,让毒能延续到半年不发作……
伏泉伶也不好解释什么,吩咐药童准备针灸还有一些药物。“一会我施诊,希望没人打扰……”
袖月回过神来遣散了所有下人,同时也让崔容瑾回去了。
***
第二日,卯时三刻,日出。
梧桐已起床洗漱了,煎雪正给她束发,今日她要正式入青麓书院的露华堂念书。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不去,我应该称病不去的。”
“郡主,你若是称病不去,那么过几日的春猎你也别想去了。再说了,青麓书院是出了名的严格,年后第一日开学若是不去,怎么都说不过去,更何况我看宿子瑜也一定会去。”烹露迅速打消了她不去的念头。
“对了,烹露你晚上让伏泉伶来王府一趟,就说是父王腿疾发作,让他来看看。”她想伏泉伶昨夜一夜都在战王府守着穆扶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诺。”
青麓书院的规矩是早上巳时开堂,傍晚申时两刻下课。
一路至学院,梧桐才发现这来学院的马车可以堪称车水马龙,长长的一条。都说读书人不分尊卑,但是看到承王府马车的时候大家都是会自觉的避让。然而大多数坐马车来学院的基本上是女子,男子少有坐马车来的,一般为走路或者骑马。
梧桐才刚下马车,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池爱正在向她招手。
“昨夜你落水,还好吧?我还以为你今日要不来呢,幸好你来了,不然薄院正可不管你是真病还是装病,一定会为难你。”
“还好,只是喉咙还有些难受。”她又不是铁打的,哪能说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难怪听你口音怪怪的。”
“你刚说的薄院正?”
“就是书院的院正大人,薄莫宁。他是皇伯父亲封的院正,曾是先帝的辅国大臣,后专心做学术,退居朝野,他还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反正不惹他为妙。”池爱生怕她重装了这个脾气古怪的院正,“副院正大人倒是挺和蔼可亲的,学子们有什么难处,他都十分的乐意帮忙。”
梧桐点点头,随着池爱进书院,也不理会边上一些人探究的目光,“书院的学子大多数都是朝歌的高门子弟吧?”
“也不算是,不少寒门学子呢,也有别的州前来求学的学子。你是陛下特例让进来的,不知道书院的规矩也是正常,一般只要皂开学前月旦的日子通过院正的出题考核过关者,可进学院求学。一般外来的学子都住在学院不远的八角客栈,那里可以说是考试院差不多,因为月租廉价,适合求学的学子以及每年来科举的书生。”
这青麓书院不愧是东郢三大书院中精致最好的书院,游廊湖泊所有的假山以及屋舍都足以看出其建造者的手艺高超,
“我以为你一个亲王之女池爱郡主是不用来上学堂的。”
“你不知道这朝歌的世家女子都以能入青麓书院为傲,将来更能好婆家,婆家会觉得其女子胸中有文墨更能好好辅佐夫君,做个贤内助。不过是随波逐流,母妃让我来的,父王才不管我这些呢!”她也不想来就是了。
“女子整日在府中学习女红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来上学堂不过是消遣。”
池爱轻笑,“你可别当时消遣,在这里可是战场,即使男人的战场也是女人的战场。各个世家女子间争奇斗艳就算了,这还分世家与寒门,难听点就是分帮结派的,复杂得很,你小心点就是了。”
“上个学还那么麻烦。”她最怕麻烦了。
这时候池爱抬了抬下巴,“看,你的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