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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卖铺老板娘今年三十六岁, 听到舒宜这个小学生脆生生的一句姐姐, 顿时心花怒放,接过舒宜的零钱, 将八开的手抄报纸和十六开的素描纸递给她, 又从装着花花绿绿的泡泡糖的玻璃罐子里抓了两块给舒宜,“给!送你的!”
舒宜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老板娘为什么要送泡泡糖给自己之后, 也笑开了, 继续嘴巴甜甜得说道, “谢谢姐姐!”
就这样, 在星期五的最后一节美术课上, 舒宜有了画手抄报的8开纸,还有为美术课预备的水彩笔和蜡笔, 她将一大张白纸平铺在桌子上,开始完成周末的语文作业。
周五下午最后一堂课的课堂纪律有多么难维持,老师们都深有体会。倘若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班主任还会骂一骂学生, 但美术老师也清楚自己对学生们的威慑力, 索性压根不管学生们的聊天传纸条,将一节课对付过去就算了。
果然,舒宜在桌子上画手抄报, 美术老师也只是看了她一眼, 然后就将眼神移开, 当做没看见一般。
舒宜甚至在自己和美术老师对上眼神的一瞬间,从美术老师的眼睛里读到——再咬牙熬半节课,可算熬到周末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社畜加班狗,舒宜确信自己没有解读错美术老师的眼神。
舒宜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谁都不容易,继续低头画自己的手抄报。她先用铅笔轻轻将8开的白纸分成几大块,计划好在哪里写字哪里画画,然后就拿起笔开写了。手头没什么能用来摘抄的书,舒宜就将中学背得最熟的古诗词往上写——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舒宜每个字都写得很大!字间距和行间距也很大!这样写了五首诗之后,8开的纸就几乎被填满了。舒宜拿出水彩笔,画上用来隔断分区的花边,又在预留出的两处空白位置画了些抽象的点缀,最中间的位置写上手抄报的题目——古诗小报。
画完一整张手抄报,用时不过十五分钟。
舒宜好歹是工作几年的设计出身,即使这张手抄报纯粹是在敷衍,最后的效果也挺漂亮,最起码布局合理、图文并茂。舒宜故意将字写得很小学生,但别有一种童真的可爱,插画的配色也赏心悦目,最中间的题目,舒宜用的是艺术字——真正好看的那种艺术字,不是office自带的艺术字!
舒宜坐在第二排,站在讲台上的美术老师一低头,就能看到舒宜的手抄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纳闷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女生这么能写会画呢?
舒宜将手抄报上的墨迹晾干之后,将画好的手抄报卷成一个卷,摘下自己马尾辫上的皮筋,将手抄报绑了起来,放在了书桌抽屉里。
她根本不需要将手抄报拿回家,直接留在教室里,等着下周一交作业就可以了。
直到此时,周五的最后一节课还没有上完,舒宜已经将所有的周末作业,全都完成了。
舒宜记得自己小时候,周五晚上和周六一整天都要用来写作业,周日的时候才能玩一玩儿。
而她现在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么一点作业,她小时候为什么要写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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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宜搞定了周末两天的作业之后,又从抽屉里拿出刚才在小卖铺里买的16开的白纸,先用铅笔大致勾勒出底稿,再用蜡笔在一旁勾画、上色,画了一张小朋友们的春游图。
这张画倒不是家庭作业,而是舒宜妈妈昨天布置给舒宜的任务。舒宜妈妈工作的火车站,每年六一儿童节都会举办儿童节画展,有小孩子的职工们要将家里孩子的一幅画拿到单位去参展,然后火车站会为职工的孩子发放奖品。
画得好画得坏都没有关系,作品的大小也不限,只要拿过去参展,就能有奖品。
舒宜虽然上辈子读的是设计专业,但上大学时并不要求美术功底,上了大学之后,有些课程是需要一定美术功底的,但舒宜也没奋起直追、迎头赶上,而是混着混着就毕业了……
她对自己的美术水平心中有数,也没有在妈妈单位的儿童节画展上艳惊四座的打算,抱着重在参与,把奖品换回家就好的态度,三下五除二地画了一张。
舒宜画好之后,下课铃正好响起,美术老师将讲台上的书夹在腋下,一阵风一样地走出了教室。
班主任早已经等在教室门口了,美术老师刚走出教室,班主任立刻走了进来,做放学后最后的叮嘱,“有两件事,都拿出记作业本来,记在上面。”
“下礼拜二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在操场上开文艺汇演,每个人记得从家里带小板凳,这个下礼拜一放学的时候我还会提醒的。最关键的是,儿童节当天要穿校服、要戴红领巾,所以这个周末回家让家长把校服洗了,红领巾也洗了,都熨一熨,下礼拜二干干净净平平整整地穿着过来。”
“还有,儿童节文艺汇演不许吃零食,这周末也不要让家长带你们去买零食。到时候上面演着节目,你们在下面咔嚓咔嚓吃,一阵风吹过来食品包装袋就飞了,像话吗?”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哀嚎,“啊?”“啊——”
同桌李思妍小声抱怨道,“我们又没节目,文艺汇演又不好看,除了吃东西还能干嘛呢?难道干巴巴地坐几个小时?”
舒宜安慰道,“还能聊天。”
班主任吩咐完这两件事,就宣布放学了。同学们早就把书包收拾好了,桌面和抽屉空空如也,在班主任宣布放学的那一刻鱼贯而出。
舒宜和李思妍一起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班主任在身后急急忙忙地喊,“诶!齐鸿远留一下!齐鸿远走了?你们赶紧去把齐鸿远叫回来!”
李思妍嗖的一下,从舒宜身边窜了出去,三步并两步跑到了楼梯拐角处,大声朝楼下喊道,“齐鸿远!齐鸿远!班主任叫你!”
舒宜被李思妍的速度吓了一跳,很快,齐鸿远就跟在李思妍的身后,又走回了教室。班主任的目光直接越过李思妍看向齐鸿远,“你跟我来办公室吧,六一文艺汇演的节目准备好了吗?你礼拜一就把萨克斯拿到学校来,先给……”
班主任和齐鸿远说着话,一齐走远了。
李思妍拽了拽舒宜,“走啦,你愣什么神儿呢?”刚跑了一通,还有些喘粗气。
舒宜是被班主任刚才的举动弄愣了,班主任让学生帮忙将齐鸿远叫回来,李思妍热心主动地跑过半条走廊,将已经下楼的齐鸿远叫住,然而班主任一声谢谢也没有对李思妍说。
不说谢谢也就算了,毕竟只是一点小事,但舒宜觉得班主任怎么也该朝着李思妍点个头什么的,没想到班主任的目光却压根没往李思妍身上落一下,直接绕过李思妍,盯着原本走在李思妍斜后方的齐鸿远说话。
舒宜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李思妍一副没觉得有任何问题的样子,让舒宜反思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大概小学的师生之间,不需要那么多的礼貌用语?或者说老师单方面地不需要对学生客气?
既然李思妍完全没有察觉,舒宜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她将这件事丢在脑后,和李思妍一起回家。
说起来,舒宜的小学同学里,大概有四分之一都住在同一个家属院里,都住铁26宿舍,距离学校不过步行十分钟的路程。一二年级的小孩子家长会接送,如今舒宜五年级,家长接送的已经不多了,都是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回家。
回家的路上,李思妍和舒宜说道,“现在天气暖和了,你这周末想不想去游泳啊?”
“之前我问你,你都说天太冷不想去。我五一之后,都一个人游了好几次了,现在一点也不冷了。”
舒宜听到之后挺感兴趣,她想比上辈子长得更高,运动是必不可少的。游泳就是一项很好的运动,不伤关节,手臂、腿部、腰腹……全身能锻炼到,还有塑形效果。
“行啊!去哪里游?”
李思妍诧异地看了舒宜一眼,“去铁路游泳馆啊,还能去哪里?”
舒宜也觉得自己犯蠢了,她小时候的生活半径,完全脱离不了铁路这两个字。铁路系统的配套建设虽然未必好,但是舒宜不得不承认,还真得挺齐全的。
舒宜和李思妍约好了周末一起去游泳的事情,临分别的时候,舒宜才猛地想起来一个问题,“诶?现在铁路游泳馆还是露天的对吧?”
李思妍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舒宜,“一直都是露天的啊,怎么啦?”
舒宜实话实说,“我怕晒黑。”
李思妍嗐了一声,“晒黑就晒黑呗,过一个冬天不就白回来了。”
舒宜看了一眼李思妍晒得黑油油的皮肤,有些不确定地问,“能白回来吗?”
李思妍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啊。”
舒宜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控制不住地上翘——十多岁时令人羡慕死的新陈代谢速度!
她重新拥有啦\\(≧▽≦)/
舒宜小学的时候,奥数的热度已经渐渐起来了,但要等到几年后,才是小学奥数最疯狂的时候。因此舒宜小学没学过奥数,身边学奥数的同学也只占一小部分,但偏偏在她升初中的时候,初中开始看重奥数成绩了。
舒宜暂时没有和妈妈说学奥数是为了参加比赛,为了择校上重点初中的事情,只是说道,“我看了同学的奥数练习册,做了几道题。有几道做出来了,有几道做不出来但觉得挺有意思的。”
舒宜妈妈听到女儿的话之后,眼睛顿时亮了,心想女儿从来都没有学过奥数,竟然都能做出几道题,说明挺有天分啊!就算不考虑天分的事情,如今女儿有兴趣,主动提出要学习,总是一件好事,舒宜妈妈自然是不会拦着的。
原本舒宜妈妈还担心,别的孩子学奥数学英语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了,舒宜五年级都快过完了,才插班进去学,能不能跟上进度,现在却不担心这个了。毕竟她也不求舒宜能获奖,在课外多学点东西,锻炼锻炼思维能力,对初中学习应该也有好处。
舒宜妈妈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拍板了,“行!这两天我赶紧帮你打听打听,哪个老师开的奥数班和英语班好。马上就要暑假了,暑假里肯定是有奥数班和英语班的,我们从暑假开始上!”
舒宜算了算,她小学时候放暑假都早,六月二十多号就放假了,如今距离放暑假只有二十多天了。她现在插班上几节课也没多大意义,确实是等暑假再上新开的暑假培训班比较好。
“行,妈你这几天打听一下,也不一定要是名师,只要教得还不错就行,关键是不要离咱们家太远了,我能一个人上下课最好。”
舒宜妈妈三班倒,工作时间不规律,如果她暑假天天上课的话,难以做到每天接送她。
舒宜试探着问道,“妈,我能不能骑自行车了啊?我们班同学已经有不少人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了。”
舒宜妈妈狠狠瞪了舒宜一眼,“不行!你才多大你就想骑自行车?不满12岁,自己骑自行车上路违法的!”
“再说马路上那么多车,汽车、自行车、摩托车、三蹦子……一个个乱窜,你要是骑着自行车上路,我每天在单位也得提心吊胆的。”
舒宜家这边将烧汽油的带棚三轮车叫做三蹦子,大概是因为开起来会发出蹦蹦蹦的震动声。舒宜小时候三蹦子还没有禁行,马路上非常多,一个人在前面开车,后面还能坐下两个人,拉人拉货都可以。三蹦子比汽车灵活得多,经常在非机动车道上左奔右突地绕过旁边的自行车往前窜,偏偏动力还很足、速度能很快,要是被三蹦子撞上一下,比被自行车撞一下后果严重多了。
正是因为三蹦子交通事故率很高,经常将交通搞得一团乱,几年后全国大部分城市才会一致禁止三蹦子上路。
舒宜知道自己骑自行车的事情在上初中之前是没戏了,乖乖点头,“我知道了,那回头奥数班就找个离家近点的吧。”
其实只是奥数和英语的知识,舒宜是有信心自学的,只要多买几本书,她自己在家学也一样。英语嘛,只要单词量大一点,语法搞搞清楚,会听会读会说会写,就跑在一群小学生的前头了。奥数也不难,虽说打着培养思维开启智力的名头,但真正想在奥数比赛上拿到成绩,其实好好做一件事就好了——刷题。
只要题刷的够多够全,全都弄会弄懂,舒宜觉得她还是可以在一群小学生中间捧个奖状回来的。
之所以还是要报班上课,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来现在不比十几年后,有什么竞赛直接在网上报名网上缴费。现在别说在网上报名了,就是竞赛报名的通知,也都是各个奥数培训班的老师用粉笔抄在黑板上,然后老师收齐参赛学生的报名表和报名费,一齐上交到区里市里省里。
如果没上奥数班,想要自己参加比赛就伴随着许许多多的麻烦,什么时候开始报名?去哪里领表去哪里缴费?初赛通过了去哪里看通知?
倒不是说不可以自己报名,但是自己报名的话,就要处处留心时时注意,一不小心错过了哪一步的时间,今年可就拿不到奖了。
舒宜想了想,妈妈平时上班已经很累了,妈妈又不会同意自己一个人到处跑着办好这些事情,还是报个奥数培训班,让培训班老师来负责这些,既省事又稳妥。
第二个原因,就是舒宜是奔着奥赛获奖去的,但是不想让妈妈对自己产生误解——如果她从来没有上过奥数培训班,只是自己在家看看书、做做题,就能在奥赛上获奖的话,妈妈岂不是要将她当做神童?
舒宜清楚自己在学习上有几把刷子,上辈子考了个三本确实因为学习不努力,但她即使头悬梁锥刺股,也依旧成不了学霸。她在学习上的天分顶多能达到平均线,不算蠢,但和天才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
万一让妈妈在她小时候就对她抱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到时候她也痛苦,妈妈也痛苦。
舒宜要将这个可能性坚决地扼杀在萌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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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宜妈妈原本觉得,即使女儿要花钱上英语班和奥数班,也绝对不能让女儿自己在家做饭,虽然只有她一人挣工资,但供女儿吃饭和读书还是供得起的。
但是第二天,舒宜妈妈亲眼看到女儿在厨房里麻利地洗菜、娴熟地切菜、煎炒烹炸……看起来竟然什么都会的样子,也有点动摇了。
当然,最让舒宜妈妈动摇的,还不是舒宜家常菜都会做,而是舒宜的菜做得实在太好吃!
昨天还是舒宜妈妈把舒宜从厨房里往外轰,今天已经换成舒宜把舒宜妈妈从厨房里往外轰了。而舒宜妈妈尝尝舒宜刚出锅的饭菜,再想想自己的手艺,只能乖乖地交出家里的掌勺权。
目前,舒宜妈妈还坚持着让舒宜只能在她一旁监督的情况下才可以动刀用火的原则,但是舒宜胸有成竹,她妈这个原则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舒宜一边做菜一边为妈妈洗脑,“我今年都十二啦,比你也矮不了几公分。古代女孩子十五岁及笄都要嫁人生孩子了,十二岁的时候什么家务还不会操持?不说古代,就说老妈你们这一辈人,十二岁的女孩子为一家人做饭,不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舒宜妈妈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哪儿有十二啊,你今年周岁才十一。而且过去是没办法,现在谁家不把孩子当宝贝?”
舒宜一边将热气腾腾的炒饼丝从锅里盛出来,一边对妈妈说道,“那您也宝贝宝贝我,别让我去吃那难吃的小饭桌了,让我每天在家里吃点自己做的合口饭菜。”
舒宜妈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碗里的炒饼丝上,舒宜做饭舍得下本钱也舍得花功夫,眼前的炒饼丝里只有一小半是饼丝,另外全是黄嫩嫩的蛋饼丝,是舒宜用鸡蛋摊成蛋饼,切丝之后和饼丝炒到一起的。再配上绿色的圆白菜丝、红色的胡萝卜丝、白嫩嫩的绿豆芽……碗里的里脊肉丝也是她在炒饼丝里见过的最多的……舒宜妈妈只是看一看,就想咽口水了。
如果拿小饭桌大锅饭的炒饼丝,和眼前这样一份炒饼丝比,那确实是没得比的。
舒宜妈妈忍不住说道,“你这哪里是炒饼丝啊,倒有一半是蛋和肉,四分之一是蔬菜,还有四分之一才是饼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