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果炒虾仁里的腰果倒是不错,油炸得焦黄,香香脆脆的,舒宜一颗不落地挑着吃完了。清炒冬瓜作为大锅菜,味道无功无过,舒宜也配着米饭吃了一大半。
坐在舒宜身旁的高个子女生看到舒宜独独将虾仁剩下来,十分诧异,“舒宜,你不是最爱吃虾仁的吗?”
舒宜只好回答道,“我今天不想吃。”
高个子女生一脸遗憾,十分直白地说道,“你以后要是再不想吃的话,可以提前夹给我。”
舒宜:“……好的。”
等到高个子女生也吃完饭之后,站起身来,叫上舒宜和她一起去放餐盘。有高个子女生在前面示范,舒宜按照高个子女生所做的,将勺子、筷子、饭碗、餐盘分门别类地放好。舒宜放好之后,转身离开,没想到却被高个子女生一把抓住了胳膊,“诶?舒宜你要去哪里啊?”
舒宜心中不解,但是高个子女生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不解,“水房在那边啊。”
水房?为什么要去水房?
舒宜心中茫然,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跟着高个子女孩向前走。然后就看到高个子女孩熟练地穿过一摞摞的餐具,走到水槽旁边,开始洗碗。
水槽前站着一排的小孩子,身高从低到高排成一队,看得舒宜想要用筷子指着唱哆来咪法嗦。然而定睛一看,舒宜顿时惊呆了,这样一群年纪不一的小孩子,竟然都是在洗碗。
而且是以流水线作业的形式洗碗!
第一个孩子,也是年纪最小的孩子,负责将饭碗在第一盆清水里涮一涮,涮好之后交给第二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再将饭碗在满是洗洁精泡泡的水盆里涮一涮,然后交给第三个孩子。第三个孩子面前同样摆着满是白色泡沫的盆子,再将饭碗涮一遍。
这样三遍之后,饭碗基本干净了,然后交给第四个孩子,也就是和舒宜同班的高个子女生。高个子女生手中拿着洗碗海绵,负责将碗擦洗一遍。
舒宜左右观察了一圈,发现水房里有五支这样的“洗碗小分队”,都是年纪小的小孩子负责将碗随便涮涮,高年级的孩子负责将碗用海绵洗干净,再用清水冲干净。
虽然舒宜目之所及的碗,全都洗得挺干净,但她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洗碗这个和卫生健康如此息息相关的工作,竟然交给一群小学生做?万一有哪个小学生偷懒呢?
而且她们都是交了钱来小饭桌吃饭的……为什么吃完饭还要自己洗碗啊?
“舒宜?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愣?”高个子女生打断舒宜的思考,“快来洗碗吧,你这里都堆了好几个了。”
舒宜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就是“洗碗小分队”里的第五位成员,负责在高个子女生之后,将碗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舒宜拧开水龙头,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一边洗碗一边努力回想,她小时候在小饭桌洗过好几年的碗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舒宜只需要分出一分精力,就能将洗碗的工作做得又快又好。她一边洗碗一边观察,小饭桌的几位阿姨倒是也没有在闲着,在洗一盆盆的筷子和勺子,对于让小学生洗碗这件事,阿姨们和学生们的态度都很自然。
这样的事,家长肯定也是知道的。
舒宜迅速找到了“为什么她掏钱来小饭桌吃饭却还要自己洗碗”的答案――因为掏的钱少呗!
换句话说,这个小饭桌并不是服务形式的,而是互助形式的。几个退休的铁二幼的老师,再加上几个孩子在铁二小上学,自己原本没有工作的妈妈,一起弄了这样一个小饭桌,赚点外快的同时,确实解决了很多家庭小孩子中午晚上无人接送无处吃饭的问题。
恐怕是钱收得多了家长抗议,钱收得少了多请几个阿姨干活又不划算,最终只能找到一个平衡点――收费低廉点、阿姨少请点、一部分劳动由小孩子来负责。
舒宜这一代人虽然都是独生子女了,但据她所知,和她一样在工人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大多数还真不娇气,或者说根本没有娇气的资本――爸妈都要上班,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搭把手的话小孩子还有人照顾,但要是老人都不愿或者不能搭把手的家庭,小孩自己脖子上挂着钥匙上学下学的大有人在。
舒宜想了一下自己的妈妈,她妈很爱她也很疼她,但是在她妈的心里,小学五六年级的孩子洗个碗太正常了,舒宜小时候在家也是要洗碗、扫地、洗自己的小件内衣的。
至于在小饭桌洗碗这件事,自然也很正常。在自己家吃饭不也要洗碗?在自己家吃饭,不但要洗碗,还要做饭呢。
最关键的是,舒宜和舒宜妈妈根本没得选择,不去小饭桌吃饭的话,舒宜的午饭又该怎么解决?即使舒宜妈妈提前把饭菜做好,总不能吃冰凉的吧,让舒宜自己热饭的话,又是煤气又是火的,舒宜妈妈也不能放心。
在舒宜妈妈眼中,在小饭桌洗碗实在不是一件大事,毕竟舒宜妈妈那一代人在十几岁的时候,要做的可不仅是这么一点家务,喂鸡、喂猪、扫地拖地、拆洗被褥……十几岁的小孩子已经能将所有家务一把罩。而大人,要在外面做更加繁重的工作来挣钱。
至于洗碗会耽误孩子的学习时间这样的想法,舒宜妈妈这一代的家长更不会有。舒宜这一代人在学习上的竞争还没有那么激烈,普通学校里的学习氛围也不是很好,小学每天下午三点半就放学了,放学后在外面玩儿到天黑才回家吃饭的同学大有人在。
和十几年后从幼儿园就开始争分夺秒的零零后们不同,舒宜回想起她的绝大多数同学们,还有她自己,都是从小学三年级才接触英语,跟着英语课本从二十六个字母开始学起的。
洗几只碗就会耽误学习?在舒宜妈妈眼中,如果学习那么容易就被耽误了,那只能说明舒宜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
按照这个逻辑思考,就完全不奇怪小饭桌的碗都是孩子们来刷,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抗议了,也不奇怪为什么她连在小饭桌刷碗的记忆都已经十分模糊,因为在小时候的舒宜心中,这是一件合情合理、每天只需要二十分钟的事情,并不值得占据记忆库存。
但是现在……舒宜自然不乐意这么做了!
虽然她暂时还没有想好重生一世要怎么活,但她重活一辈子,不是为了天天在小饭桌里洗碗的!
而且一二年级的小不点不需要洗碗,三四年级的学生做的也只是将饭碗在盆里涮一涮的工作,洗碗的大头任务,还是要靠她们五六年级的学生完成。也就说舒宜每天不仅要洗自己的碗,还要帮着洗那群小屁孩的碗。
当然,从公平的角度上来说,一二年级的小孩子比五六年级的大孩子饭量小不少,但是要掏一样多的钱,所以大孩子多干点活也没毛病。
但舒宜在接受自己重生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之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要努力比上辈子过得更好。
那么摆在眼前的第一步,就是要上一所比上辈子更好的初中吧?
舒宜上辈子是铁路第二幼儿园、铁路第二小学、铁路第二中学……这样一路下来的,小学和中学的教学质量和升学率都十分一般,她高中毕业的时候,一个班五十多个学生,最终考上一本的只有三个。
脑子不算笨,但是在这样散漫的大环境下,每天上课听歌看小说、下课随便应付一下作业的舒宜……自然不是这三个人之一。
最终舒宜上了一所本省的三本学校,学的是设计专业,大学也就晃晃荡荡地过去了,工作之后受生活所迫才知道要努力,但几年努力下来,只是让舒宜从工资三千的加班狗,变成了工资一万多的加班加到死的加班狗……
别人说加班加到死只是一个夸张的比喻,但是在舒宜这里,加班加到死却是事实QAQ
舒宜如今拥有成年人的阅历和心智,当年再是一个学渣,好歹也是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又参加过高考的,如今转过头来面临小升初,觉得自己不升入一所重点初中,实在是说不过去。
但同时,事实也摆在眼前,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五年级了,而本市一个巴掌可以数过来的几所重点初中,最晚在六年级上学期结束的时候,都要将择校生录取名单确定下来。
只剩下半年时间,舒宜家买学区房是绝对买不起的,那么她就必须要争取到为数不多的择校生名额。据舒宜所知,拿到择校生名额的敲门砖就那么几个――在省级甚至是全国级别的奥数比赛中获奖、在剑桥少儿英语考级拿到高分,或者有拿得出手的文体特长。
舒宜依稀还记得,她小时候有个邻居阿姨抱怨,自己的儿子拿着钢琴十级的证书去重点初中面试,竟然还被淘汰了,因为面试的时候让她儿子当场做奥数题。
当然,舒宜就算现在立刻开始学钢琴小提琴,也绝对不可能考到九级十级了,那么她就只剩下两条路――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要么奥赛获奖,要么剑桥少儿英语考级拿到高分。
数学……她高考数学不及格……
英语的话……应该稍微好那么一点,舒宜考过三次大学英语四级,总算是擦线通过了,然后就听说她们这一届的学生英语四级不再和毕业挂钩了!舒宜差点没气死!
舒宜将最后一只碗冲洗地干干净净,放在沥水架上,又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手,眉头紧锁着向旁边的高个子女生问道,“哎,你准备上哪个初中啊?”
舒宜皱着眉头思考,不知道她这样的水平,和一群小学生竞争的话,能不能拿到奥赛奖项和英语考级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