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人的听觉格外灵敏，任何细微的响动就能捕捉到。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茅小雨一下惊醒。
揉揉眼睛，侧耳一听，果然客厅有动静。
她故意清咳两声，动静一下消失。
不会是进了小偷吧？茅小雨心里发怵。
她安静下来没多久，客厅的有轻轻脚步声停在她房门前，屏住呼吸，心跳扑通扑通的。
“小雨姐？”是章陈的疑惑的声音。
茅小雨暗暗松口气，摸出手机看时间：四点半。
“小雨姐？”章陈又唤了一声。
茅小雨在挣扎：是现在出去质问呢还是等天亮？
现在的话，正好抓个现形，问起来有底气？等天亮的话，章陈会不会睡一晚编出个合理借口来呢？
“小雨姐？你睡了吗？”章陈轻问。
茅小雨捋捋头发，把眼镜戴好，拿着手机下床，开灯，然后打开了房门，跟章陈来个面对面。
“小雨姐？你还没睡啊？”章陈微微吃惊。
茅小雨面不红气不喘：“刚刚被你吵醒？”
“我……”章陈自认动作轻柔，怎么可能吵醒她？
“我睡眠浅，细微的响动都能被吵醒。”茅小雨补充一句。
“哦，对不起。”章陈不好意思：“我口渴，出来喝水的。”
茅小雨不可察觉的冷笑：“只是口渴？”
“嗯。”
茅小雨将她从头到尾打量：竟然是单薄的睡衣？
“章陈，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章陈却一指客厅：“小雨姐，还是到客厅说吧。我去开风扇。”她径直去了。
客厅，也行？
茅小雨坐到木沙发上，特意看一眼餐桌方向，那里摆着一壶凉白开。好像是有动过的痕迹？难道真是在喝水？
“小雨姐，有话你请直说。”章陈坐到她侧边小声道。
茅小雨定定心神，目光灼灼直视她：“章陈，你家族有梦游症吗？”
章陈稍愣，很快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两个小时前背着双肩包下楼出小区？”直白不拐弯。
章陈诧异张嘴。
茅小雨认真道：“你在房门前喊我，我其实是醒着的。听到大门开的声音，我觉得奇怪，就出来看看。然后没看到你，更回奇怪，就到厨房那边张望，果然看到你了。”
章陈低下头。
“章陈，我们是什么人，什么心思，你是知道的对吧？”
“嗯。”
“可以说对你真是仁至义尽，毫无保留的帮你，对吧？”
“嗯。”章陈鼻应。
“可你好像瞒着很多事？为什么呢？”
低头绞着手指，章陈面色稍乱，似在思考什么。
茅小雨问完后，也没指望她马上回答，很有耐心的等着。
很快，章陈就抬眼，面色沉沉，迎着她的目光，诚恳：“小雨姐，我很感谢你们无私无偿帮我。可我有我的秘密，有权守口如瓶吧？”
“呃？”茅小雨张张嘴，只好点头：“当然。每个人都有秘密，有权保存在心底最深处。”
章陈面色一舒。
“可是章陈，这跟你今晚深夜独自出小区，有关系吗？”
“有，这就是我的秘密。”
茅小雨摇手：“不不，行踪诡异，无关秘密。”
章陈却狡猾一笑：“不想回答，就是因为这是我的秘密。小雨，不好意思。”
“章陈？”茅小雨叹气：“你这样，我们怎么放心？”
“小雨姐，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做事，不是一时冒然。”语气很大人。
“可你就是小孩子呀？”
章陈却耸下肩：“十五岁，不算小啦。在古代都可以嫁人啦。”
“可你所处的时代是二十一世纪。”
“就是一个比喻嘛。比喻的意思就是说十五岁的我，很多大道理都懂。加上跟妈妈相依为命，懂事早。对了，我的生理期也来得早，十三岁就来了。”章陈挑眼微笑：“从身体到头脑，我是大人了。”
十三岁就来例假的话，是表示身体成熟的象征。
一向伶牙俐齿的茅小雨语塞了。
“小雨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回房了。”
“等下。”茅小雨拍下额头，正色：“小雨，我听邻居说，曾经有人登门向你提过亲？”
章陈脸色倒还好，也不怎么羞涩，大方点头：“是的。就是后楼张材婶。她家有个弱智哥哥。自理能力还有，就是脑袋不怎么灵光？后来死了。”
她这么大方，直言不讳，倒叫茅小雨汗颜了。
摆摆手：“我没问题了。你回去补眠吧。”
“好，小雨姐，晚安。”章陈转身轻快的回房了。
茅小雨呆坐了片刻，也关灯进房。
躺回床上，她把刚才的对话回味了一遍，突然发现，章陈的防守堪称无懈可击。她才是一个初中就缀学的未成年少女啊，怎么思维这么严密，口才这么了得呢？
茅小雨以为看透了瘦瘦小小的章陈，此时却发现，她完全不了解章陈。还有些一厢情愿的思想在左右她对章陈的看法。
她刻板的以为清洁工又是单亲家庭的女孩子，多少会自卑阴郁吧？会内向不善言辞吧？会很难跟人相处吧？会谨小慎微低到尘埃吧？
章陈给她的第一印象是瘦瘦的清秀小女生，很忧郁的样子，好像个性不明朗。
可通过这几天接触下来，才发现章陈外人看去是内向的，其实个性活泼，说话也爽快，脑子也灵活，并且相当懂事。
看起来，学校欺凌事件并没怎么影响到她？唯一亲人的意外死亡也没打倒她。她是个坚强又乐观的女孩。
是个极聪敏的小女生，也是个太早熟的孩子。
这样胡思乱想着，茅小雨渐渐困了，实在支撑不住，倒头就睡。
第二天，快到中午了，茅小雨才打着哈欠睁眼。
跃入眼前的环境颇为陌生，她一骨碌坐起，也同时想起这是章陈家。
想到章陈，茅小雨赶紧搓把脸，跳下床，飞快的打开房门。
“小雨姐，你醒啦。餐上有油条白粥。我已经吃过了。”章陈在沙发上坐着看手机，抬头冲她笑。
“呃？”茅小雨视线瞟一眼窗外，竟然是阳光满满。
她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章陈，你好早啊。”
“我也只比你早醒一个小时。”章陈咧嘴笑：“小雨姐，你真的睡的好觉。我都听到你房间有手机铃声响了好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