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得了严老爷这句话,心中霎时间舒坦了,这段时间严老爷对于严七少的重视自己看在眼里,再反观自己的两个儿子,严夫人只觉得头疼,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自己心知肚明,可是即便如此,自己也断断不能让那妓女生的孽种踩到自己头上,今日得了严老爷这样的保证,严夫人将心放到了肚子里,自己也不怕严老爷说谎,这么多年,他对自己早就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这一点不会轻易改变的。
“既然如此,那便随了你吧。”严夫人满意的欠欠身,一脸得意:“日后我会教导老大老二叫他们少生事端,你可以放心了。”
严老爷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又道:“老七他们的院子实在太破旧了,说到底现在西晋太子同咱们联盟,这一切人家都看在眼中,传扬出去总是不好的。夫人你看……”
“我明白你的意思,即便你不说明日我也想着派人将西厢的暖阁腾出来叫他二人住进去。”
严老爷闻言一笑:“夫人果然明事理。”
严夫人淡笑着回应,内心却是撇了撇嘴,自己不过是听了严老爷的话为了做个顺水人情才这么说的,自己巴不得严七少二人死在那荒凉的院子才好,又怎么会想到要主动给他们换房子。
“老七前两日来向我提了六娘的婚事,听说你要将她指给西城总兵,这桩婚事……自然是配的,只是他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多年,这个当口将六娘嫁出去,老七还是有些不舍得的。”
严老爷所说的委婉,严夫人听的却明白,现在严家用得着严七少二人,不可意气用事伤了他的心,严夫人扯扯嘴角:“一切全凭老爷做主吧。”
……
下人的手脚很快,严夫人刚刚下命令不过一天的时间,西厢暖阁便被收拾了出来,里面添了些许用具,看着倒是整齐端正,这不过是寻常的屋子,但是在严六娘的眼中已经是仙境,能有一处不必担心下雨时无处的住所,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严七少一言不发的整理着两人带过来的行李,说是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几件旧衣裳罢了,严六娘将仅有的一副钗环放到首饰盒中,笑道:“听说明日便有人为咱们做衣裳首饰了,如今,你我终于算是正经主子了。”
严七少依旧没有言语,他没有严六娘那么天真,以为单独辟出了一个院子给二人便是一切好转的迹象,院子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再看看随从下人呢,此处暖阁虽然不大,但也不至于一个下人都不给分配,一切还是要二人亲自动手,这看似是小事,实则是严夫人对府中众人的警醒,让人都瞧的清清楚楚,他二人与正经主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严六娘刚刚得到不必嫁给西城总兵的消息,如今又换了新院子,正是开心的时候,便也没有理会严七少的不言不语,上前一步抢过严七少手中的衣裳继续道:“平日里书不离手的,过两日便是科举考试了,你反倒自在,这些活计不用你做,快去看书,做足准备。”
严七少看着严六娘捧着旧衣裳希冀的看着自己的模样,无奈笑笑:“姐姐何必如此担忧,不用担心,我自然高中。”
严六娘斜了一眼严七少,只当他是说笑,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严七少看着严六娘的背影慢慢收起笑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高中是自然的,倒不是因为自己对自己的才学多么的有自信,而是因为此次自己身后是严家,是西晋太子,这两方必定会为自己铺好道路,自己只有入仕才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入夜,后宫,杂役房
齐嬷嬷弓着腰来到院子里晾衣裳,洗了一下午的衣裳,她的腰都快累断了。
好不容易将衣裳全部晾完,转身之际,齐嬷嬷只觉得对面阴影处恍惚站了一个人影,眯眼仔细打量,果然又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
“皇后?”齐嬷嬷有些诧异开口,但这震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她便板起了脸想要听其腰板做派头,奈何累了一天腰一想要直起来便针扎一样的疼,便只能像如今这样说直不直,说弯不弯的立在原地。
薄胭孤身立从阴影中走出来,清冷的月色洒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如同笼罩在明月中那样圣洁高贵,两相对比,齐嬷嬷霎时间有些自惭形秽。
“皇后娘娘深夜来此,真是好兴致啊。”齐嬷嬷连礼也未行冷冷道。
薄胭轻轻勾唇:“本宫惦念嬷嬷,这杂役房也不只是什么好地方,嬷嬷辛苦。”
“这一切还不是拜娘娘所赐。”
“嬷嬷此言差矣,嬷嬷不也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给本宫送了一份大礼吗,”略一停顿,薄胭轻轻咂舌道:“倒是可惜了徐贵人一条性命。”
齐嬷嬷冷冷一笑:“怎么?皇后娘娘是来兴师问罪的?”
薄胭道:“哪里谈得上问罪,皇上都下令不再追究,嬷嬷又有什么罪。”
齐嬷嬷得意一哼。
“早前不知嬷嬷与皇上有如此渊源,是本宫眼拙了。”
齐嬷嬷笑容一僵,有些犹疑的看向薄胭。
薄胭笑道:“嬷嬷不必惊讶,这世上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那件事情皇上虽然瞒的严,但真想要打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嬷嬷说是不是。”
齐嬷嬷面容一冷,抿唇不语。
“嬷嬷可是恼了本宫探查你的私事?”
齐嬷嬷冷声道:“皇后到底想说什么!”
薄胭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来到齐嬷嬷跟前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听闻嬷嬷当年之事后心中无比怜惜,又一想到嬷嬷如今境遇,实在同情,便想来看看嬷嬷过得是否安好,看这情景,杂役房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啊。”
齐嬷嬷不愿再继续听下去,转身欲走。
薄胭见状适时的开口补充了一句:“说到底是给皇上育过一子之人,能在这后宫甘愿为奴这么多年,如今又在这杂役房吃苦,本宫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齐嬷嬷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身狠狠瞪向薄胭:“你住嘴!”
薄胭得意一笑,果然,这事是齐嬷嬷永远的痛处。
薄胭微微一笑,声音带有蛊惑:“听了嬷嬷当年之时,本宫只觉得皇上壮年之时该是多么心狠,又感叹人老了果然是会生出些许感性来的,就比如……齐嬷嬷,你说,若是将今日之事放到早前时候,皇上还会不会如此袒护你?”
齐嬷嬷气的周身颤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一般。
薄胭没有理会齐嬷嬷,只是自顾自分析道:“该是不会的,毕竟连你二人的亲生骨肉皇上都舍得……”
“你别说了!”齐嬷嬷怒道。
薄胭适时的住了口,自己也并非存心往她伤口上撒盐,只是若不将她逼到一定程度,她又怎么会失去冷静说出实话呢。
昨日,在杨嬷嬷的讲述下,薄胭听闻了一段宫廷秘辛,也从而明白了嘉和帝为何如此袒护齐嬷嬷,说到底,还不是嘉和帝欠齐嬷嬷的!
原来,当年齐嬷嬷身为先皇后媏静皇后的掌事宫女,媏静皇后前面也提到了,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后,偏生还迷得嘉和帝五迷三道的,事事依从,造就了额媏静皇后一时无二的地位,在媏静皇后怀有身孕的时候,嘉和帝常来探望,一来二去,自然而然的就看上了每日伺候在媏静皇后身边容貌出众的齐嬷嬷,媏静皇后有孕在身不便侍寝,这件事情也就落到了齐嬷嬷的身上。
媏静皇后是何人,最是“大度明理”,她深知在自己怀有身孕这个时刻最容易将皇上拱手让出,与其被后宫嫔妃争了宠,倒不如用自己身边之人留住皇上,皇上尝个新鲜,自己也不必担忧谁争宠。
这样想着,媏静皇后对此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那时的齐嬷嬷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虽然在宫中见识了人心险恶,但是好歹也对未来都有向往,对于皇上的垂爱早些时候也能保持一颗奴婢的心规规矩矩的,但是日子长了齐嬷嬷也生出了旁的心思,若是自己当真能够留住皇上在身边呢,即便是做一个小小的妃子在宫中也比奴婢好啊。
当然,这个念头齐嬷嬷并没有同媏静皇后提起过,她深知媏静皇后的性子,若是当真让她知晓自己存了不一样的心思,恐怕留不得自己了,只是这个念头在齐嬷嬷心中越扎越深,面对皇上每每温存后的闻言软语,齐嬷嬷也恍惚觉得这应该是当真爱怜自己的意思,于是乎,齐嬷嬷便想了一个法子,并没有按时服用媏静皇后送来的避子汤,偷偷有了身孕,为防生变她便一直瞒着,想等到孩子足够大了再向皇上禀报这个消息,要来一个妃位,她是想要借由这个孩子在后宫谋得一席之地。
只是后来的事情又哪里是齐嬷嬷预料的一般,她苦心守着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继续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媏静皇后与嘉和帝,可谁知媏静皇后产下皇子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齐嬷嬷抓到了密室,直到那个时候齐嬷嬷才恍然大悟,自己身在皇后宫中,虽然整日裹腹隐瞒身子,可是怀有身孕的事情又怎么会瞒得过媏静皇后的眼睛,媏静皇后只不过是假装不知继续利用她哄着皇上罢了,往更深一层想,若是媏静皇后的孩子有了什么闪失,又或者是个女孩……那么自己的孩子不就是个完美的代替吗!现如今媏静皇后顺利产下太子赵雪言,自己自然就没有了什么用处。
意识到这一点的齐嬷嬷痛苦求饶,只盼着能见皇上一面,她是想着若是能见到皇上,他一定会设法保全自己的,一定不会让皇后伤了自己孩子的性命的!而媏静皇后只是微微一笑,便当真派人去请了皇上,还特特说明了是因为齐嬷嬷怀有身孕的事情请皇上一叙,末了,特意补充一句让禀告嘉和帝的话,说是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因为急怒攻心咳出血来了,这就是让嘉和帝在两人之间做抉择了。
齐嬷嬷缩在密室的墙角,满心期望着皇上的消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等来的却是传旨太监一声后宫事宜交给皇后娘娘处置的口谕,齐嬷嬷面如死灰,心彻底凉了。
一碗红花下肚,打下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齐嬷嬷伤了身子,从今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