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暗河也有过自己的血之夜。
那一夜之后,苏昌河带上了一副银制面具,遮住了那一夜留下的伤痕,穿上一身黑袍,成为了暗河新的大家长。
而苏暮雨,则摘下了自己身为“傀”的面具,成为了暗河苏家的家主。
老一辈暗河师范、家长们在那一夜全都从人间消失了,只留下谢家的家主谢七刀。他们组成了新的暗河,一个年轻的,更加可怕的暗河。
苏暮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苏昌河手上的黑气越来越浓。
尽管他们可以有很多的话说,因为他们曾是经历过多次的兄弟。
但他们也都明白,再说些什么也没有必要了,不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做出决定不会轻易更改的。
苏暮雨纵身一跃,手中轻剑一旋,整个人足尖轻轻一点,瞬间化成一道旋风,袭到了苏昌河的面前。
苏昌河猛地推出一拳,直接打在了剑尖之上。
整柄细剑被弯成了一条曲线,苏暮雨身子一顿,整个人跃至了空中,左手猛地一拉,十七柄飞刃掠了回来,冲着苏昌河猛地打了过去。
苏昌河比谁都清楚这剑阵的厉害之处,身形猛撤,避开这些锋锐的剑刃。
没有剑势,甚至也没有那难以言喻的剑气,苏暮雨的每一剑都是真真实实的剑。
杀人剑。
这就是苏暮雨,掌控绝顶杀人术的冷血杀手,凭借着只是一双手,以及手上的绝妙技艺。刀丝傀儡术在暗河算不上多么高深的技艺,苏家至少有三成的杀手能够算得上精通,但百年来能到苏暮雨这个境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以剑为名的苏十八,另一个人就是苏暮雨。
十八柄利刃凌空飞舞,露着森森寒光,就连苏昌河也不得不佩服这技艺的绝妙,苏暮雨已经退后了十几步,他将手中的那柄细剑插在了地上,剩余十七把细剑开始在空中飞舞,没有规则的飞舞,像是被神人驾驭着一般,放肆飞舞着。可实际上控制着它们的,却是如今苏暮雨的双手。
苏暮雨已经练成了双手刀阵术,这是当年的苏十八也不曾习成的。
苏昌河眉头微微一皱,就连他也不曾知道这件事,这些年来,即便是他,也不曾了解过苏暮雨真正的实力。
然而苏昌河望着那空中的森冷剑舞,感受着越来越汹涌的杀意,那些飞剑却只是绕着他旋转着,并没有真正发起进攻。
直到苏暮雨手轻轻地沉了一下。
终于,一把细剑朝着苏昌河刺了过去,而苏昌河也动了。他长袖一挥,浑身真气猛地暴起,他就在原地,一拳接着一拳地挥出。
刹那间,清脆的金属声响起,断剑飞扬。
苏昌河冷笑:“苏暮雨,你还是不能够了解。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那引以为豪的杀人术,不过只是杂耍!”
那一个瞬间,苏暮雨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苏昌河。
那时苏昌河还是个倔强的少年,在师范的剑下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师范说:“你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天分的废物。”苏昌河摇头看着自己的师范,眼神中充满狠戾:“你现在比我强,有资格叫我废物,但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两个还给你。”
苏暮雨轻叹了一声,眼神忽然就变了。
那种淡漠忽然消失,被一股炽烈的杀意所充满。
苏暮雨用力地一扯左手,而后突然松开了手。那些飞舞在空中的细剑突然失去了支持,像是暮雨一般,倾洒而下。苏暮雨挥着手中的剑,朝着苏昌河一跃而去。
苏昌河长袍猛地被一阵狂风掠起,他一惊,望向苏暮雨。
这股风是剑风,而这股势,是剑势!
苏昌河忽然有些恍惚,仿佛他身处在一处荒野之中,那里一片虚无,只有一栋小木屋,执着伞的男子沉默地站在那里,抬头望着雨丝一串串地落下来。
苏昌河曾对苏暮雨戏言:“为什么每次见你,我都感觉天要下雨,四周一片荒芜?”
当时的苏暮雨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太多。
但是此刻苏昌河终于知道了,这是苏暮雨在修炼自己的剑势,他虽然一直以杀人术自居,但是内心深处,或许也曾把自己当成过一个真正的――剑客。
剑客苏暮雨。
苏昌河闭上了眼睛,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这么早就用出这一招。雷家堡一战,他吸取了唐门老爷子的内功要喂养自己的阎魔掌。虽然最后吸取的内力,十之只能存一,但苏昌河仍渐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样的变化。
李寒衣曾在和他们的一战中近乎入了神游,最后走火入魔。
赵玉真杀唐门三老,伤两位杀主,逼退他的那一剑,分明已是神游境界,但是最后却死于一根梨花针。
而刚才洛青阳也突然破境,却很快就几乎失去神智,重伤之下比起之前还要更加脆弱。
神游玄境,既然是巅峰,那么巅峰之上,必然有他不知道的禁忌。
可既然苏暮雨已经拿出了他最后的杀招,那么苏昌河也不得不用出他最强的一掌。
“一瞬入神游,一瞬归天境。”苏昌河默念了一句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掌推出!
就连前任大家长都不曾挥出过的阎魔掌,九成功力。
苏暮雨平静地看着手中的长虹剑在苏昌河的掌中寸寸断裂,轻叹了一声:“今日,败在你的手中了。”
苏昌河冷笑了一下:“当初是你把大家长的位置让给我的。”
苏昌河撤剑猛退,苏昌河一掌将他打飞出去,苏暮雨摔倒在地上,胸前血流不止,他勉力想要再度拔起来,苏昌河却脚轻轻一点,将地上的一柄断剑踢飞起来。
“生于剑,也死于剑。你脱下了杀人者的伪装,那么就作为一个剑客死去吧。”苏昌河手指轻轻一弹,断剑冲着苏昌河飞了过去。
却听“叮”的一声,断剑被一柄忽如其来的飞剑打退。
苏昌河猛地抬头。
只见无双坐在屋檐之上,边上的无双剑匣放肆地敞开着,他晃悠着双腿,对着躺在下面的苏暮雨幽幽地说道:“大叔,我就说你是一个剑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