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通汇银号。
内院的一间厢房外,冯安有些焦急地站在门口,自昨日冯却回来,见到了等在银号的施青,便再没有从屋里出来过。
“叩叩!”冯安还是没忍住,敲了厢房的门:“当家的,好歹也用些饭才是啊!”
本以为这次依旧是毫无反应,可冯安的手都还未放下,门就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倒是让冯叔担心了。我原不该这般任性的!”冯却虽然神色如常,可冯安却更不安了。
“徐先生也是行的权宜之计,哪里会料到这个左夫人会是这般身份啊!”昨日回到银号,冯安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梗概,故而出言安慰。
“嗯!”冯却点点头,他也未曾料到这点,但更没有料到的是左云早已安排施青来寻他。他从来没想过她竟是这般倔强。或许也是对他太过失望了吧!
“那个孩子现在何处?”压下心底的苦涩,冯却强打精神对冯安道。
“就在内院候着。”
“那快些把他领过来吧!”
……
自昨日来到通汇银号,小五就一直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虽说父亲的遗命终得以实现,可他脑海中萦绕的却是临走时左云的样子。
虽然当时左云并没有多说什么,可一字一句都有着诀别的味道,不可否认,当初他投靠左云是有些无可奈何的缘由,可若让他再选,他依然会这般做的。
昨日晚些,他终于见到了冯却,这个在盛京久负盛名的人居然那般年轻,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冯却看他的眼神,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会这般复杂。
一开始是惊讶,随即便是懊悔,紧接着内疚、伤感、乃至黯然都在他的眼中闪过。自问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他,他这般人物,不都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么?为何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会这样失态?
更让小五惊讶的是,冯却最后竟似承受不住直接转身离去,仿佛再多看自己一眼都是煎熬。
第一反应,便是夫人出事了。虽然没有任何缘由,可小五偏不能控制自己往这个方向想。
现下,冯却终于又召见自己了。在跟着冯安去往冯却院落的路上,小五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问问他。
今日的冯却已然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了,浩渺如星空的眼里再没有任何情绪泄露,他问了小五父亲的事,以及他离开越州后发生的事。
“原来两年前就离开了越州,怪不得徐先生派人去寻却毫无所获。”听小五一五一十地说完,冯安恍然大悟道,可冯却却沉默不言,眼睛直直越过小五,也不知看往何处。
“那便先下去吧!”问完话,冯却便让冯安带小五下去,可小五却是定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样子。
“你这孩子。”冯安正要叱责,却被冯却制止:“可还有话要说?”
感激地望了冯却一眼,小五忙道:“夫人还好么?
小五话一出口,冯安便道不妙,但如果此时阻止便是摆明在戳冯却的痛处,一时间冯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张老脸竟是急得通红。
“她?”闻言,冯却也没有收回视线,小五只觉得他的声音亦如他的眼光,远的看不到尽头:“我又何尝不想知道她到底好不好。”
……
此时,左云正牵着欢儿站在尚书府李云舒的房内,早前,她让曹厉安排她同李云舒见上一面时,他虽未拒绝,表情却是一言难尽。
对于他们两人的关系,左云也算了解,虽算不上是志同道合,可也称得上是互惠互利了,而且见李云舒一面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何至于此呢?
想必在她不在的期间,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以李云舒今时今日的声势,曹厉再孤高,也不该这样的。
送她来的人自然不是曹厉本人,而是盛威镖局的当家杨召。同李府的管家道明来意后,杨召便被留在了外厅等候,而左云母女直接被带到了他的卧房。
对此,左云觉得甚是奇怪。可她向来谨言慎行,自然不会多问。而且以李云舒的性格,从来不会做毫无缘由的事情。故而,虽然满心疑惑,她还是乖乖地跟了过来。
李云舒的尚书府不是很大,不多时两人就走到了房门外,还未进门,左云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道。
“原来如此!”左云心道,在领路的人退下后,便牵了欢儿进屋。
李云舒的房间不大,陈设也极其简朴,如若不是亲自站在此处,左云实在无法相信这里便是闻名大燕的李大人的起居处。
方一进门,左云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寻声望去,只见李云舒正半卧在窗前的木床上。
许久不见,李云舒又瘦了些,不过虽然面色有些苍白,精神倒也不错,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的。
见左云领着欢儿进门,李云舒有一瞬的恍惚,可很快他便收拾了情绪,只定定地望着两人。
“如果如我所愿,我倒是愿今生都见不到姑娘的。”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虽然勉强牵起一个笑容,更多的却是无奈。
“我又何尝不是!”左云的神情竟同李云舒如出一辙,经历的事情越多,她倒是有些明白他了。
“其实说到底仍旧是我拖累了你。斯人无罪,怀璧其罪。”李云舒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左云知道他一定又想起了丽娘,便别过了脸。
“其实现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今日来见你肯定不是为了叙旧。李大人一惯手眼通天,有些事我想请教一二。”
“嗯!”李云舒点头,对此没有丝毫意外:“你且问吧。”
“你是何时知道我在盛京的?”
“昨日。”他道:“张宏回来以后告诉我的。”
“如此说来,户部尚书家的沈公子便同你没有关系了?”
“沈卓的父亲虽在六部为官,但实际是王家的人。沈卓同曹觉走的近,但远不算是心腹,我知你被曹觉监视,心里窝火,可为何单挑他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