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五下课的时候，宋橙菲在教室门口被吴星宇叫住了。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手上拿着课本，走到她身边的时候试探地问：“最近很忙吗？都没见你去图书馆上自习。”
“嗯，有点儿。”宋橙菲回答得敷衍。
最近几天向北无孔不入，她都忙着应付他。加上上次看到吴星宇接到白露的电话之后，她的确有意识地减少了和他碰面的机会。
“橙菲……”
吴星宇正准备说什，宋橙菲的手机却响了。
“宋橙菲，你下课了没有？”向北的声音懒洋洋的，隔着听筒清晰地传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吴星宇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宋橙菲看了看吴星宇，对着电话说：“都跟你说了没事别老给我打电话，挂了。”
向北嗤了一声，放低声音道：“怎么？我打扰了你和情人的约会？”
宋橙菲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一看，靠在教学楼阶梯下面的石柱旁的人不正是向北吗？见被她发现了，他还挥着手机冲她扬了扬嘴角。
“你怎么在这儿？”待他走近后，宋橙菲仰着头问他。
“来接你吃饭啊，一个人吃饭很无聊。”他无所顾忌地将手臂搭在宋橙菲的肩膀上，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凑近她的耳朵。
宋橙菲推开他，转头问旁边的吴星宇：“对了，你刚刚准备问我什么事情来着？”
吴星宇看了看向北，笑着对她说：“没事，就是问你周末要不要一起上自习？”
“我……”
“她没空。”向北突然开口。
宋橙菲转头看向北，用眼神问他抽什么风，结果他无视掉她，贴着她说：“你周末可是答应了要给我补习的。”
她什么时候答应过？
这时，向北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她横了他一眼，然后无奈地对吴星宇说：“这周恐怕不行，我们下次约时间吧。”
“好啊。”吴星宇笑了笑。
从头到尾，他都保持着很好的脾气，直到转身离开，表情才缓慢淡了下来。
等吴星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之后，向北自发与宋橙菲拉开了距离。
宋橙菲转头就走。
他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宋橙菲受不了，转头问他：“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向北理直气壮：“谁跟着你？这么大条路我不能走？”
宋橙菲被堵得无话可说。
结果，这家伙还蹬鼻子上脸，脸色比她还要难看，冷笑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甘心？真不知道你是什么眼神，那种男的有什么好喜欢的。”
“向北你够了啊。”越说越没谱了。
向北似乎气得不轻。
周越给向北打电话的时候恰好撞在枪口上，被向北冷冰冰的语气搞得莫名其妙。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周越直接说：“出来酒吧玩儿吧，就等你了，保管什么烦恼都忘光。”
“不去。”向北说。
旁边有人起哄：“哟，这么大气性，向北你是又在大二学姐那儿吃闭门羹了吧。都说那姐姐不好惹，你非上赶着找骂。”
向北满肚子火没处撒，最后还是经不住一伙人连番轰炸，出校门口拦了辆车，直奔酒吧而去。
宋橙菲凌晨十二点接到向妈妈电话的时候，已经睡下了。
“阿姨，怎么了？”她问。
“橙菲啊，你能联系上北北吗？我打他电话他不接。我刚刚刷朋友圈的时候才发现那小子这么晚居然还在酒吧，我都不敢让他爸知道。”
宋橙菲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的灯，脑子一点点清醒。
她说：“阿姨，没事，我来联系他，您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宋橙菲一边穿衣服一边骂向北。
这小崽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电话连续拨打了三回才被接通，耳边震天响的音乐声吵得人无法集中注意力。她喂了两声，那边传来陌生的男音。
男生大着舌头喊：“向北……向北……你电话。”
“谁啊？”是向北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男生估计是看了一眼手机备注，继续吼着声音说：“是……超级无敌讨厌的某个女人。”
坐在出租车上的宋橙菲嘴角抽了抽，对向北的幼稚，她只能朝天翻个白眼。
“你们在哪儿？”她问。
……
宋橙菲赶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她在酒吧里绕了一大圈，才在某个卡座里找到了东倒西歪的一群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向北。
酒吧昏暗的光线里，他斜歪在沙发的一角，眉头微微皱着，即使醉了，浑身也散发着“我很不爽，不要靠近我”的气息。
宋橙菲走上前，拍拍他的脸叫他：“向北，醒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宋橙菲。”
居然还能认出她来。
宋橙菲没好气地说：“向北，你长本事了啊，喝个酒喝得全世界都在找你，就你那一杯倒的破酒量你还敢来酒吧？”
“你好烦。”他咕哝了一句，被她扶起来之后就顺势靠在了她身上。
宋橙菲一时之间还有些稳不住一米八的他，好在他的朋友之中还有两个清醒的人，帮着她把人弄出了酒吧。
送上车的时候，有个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冲她说：“学姐，不好意思啊，我们不知道向北他酒量那么差，不该叫他出来喝酒的。”
“没事，都是他自己作的。”
“宋橙菲！”前一刻还靠着她的向北突然站直了身体，他眯着眼双手捧着宋橙菲的脸左右打量，然后突然沉了脸色说，“谁准你一个女生来这种地方的？”
啪！宋橙菲给了他胳膊一巴掌。
他瘪瘪嘴放开了手，宋橙菲说：“老实站着！”
回程的车上，向北搂着宋橙菲的腰不撒手，毛茸茸的脑袋还一个劲儿在她脖子里蹭。
宋橙菲被他烦得不行，推他：“向北，能不能好好坐着？”
“橙橙……”结果，他还越搂越紧。
宋橙菲则被这个称呼惊得忘记要推开他这件事，向北叫她“橙橙”时还是在牙牙学语到上幼儿园的期间，到了他开始会到处蹦跶之后，他就只会叫她宋橙菲，喊她的语气就像跟她有八辈子血海深仇似的。
宋橙菲低头看他。
他闭着眼睛，睫毛很长，白净的脸上因为酒精的缘故染上了浅浅一层红晕。
“橙橙，我难受。”他还一个劲地哼哼。
宋橙菲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着眉问：“哪儿难受？”
他就抓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脸，迷迷糊糊地说：“哪儿都难受。”整个人动来动去，让宋橙菲想到了被向北收养的那只二哈可乐。
让你喝酒！宋橙菲没好气地挥开他不安分的手说：“别撒娇，到底哪儿难受？”
前面开车的四十来岁的司机笑着说：“你们感情真好。”
宋橙菲：“……”
她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颗脑袋，心想，那些妹子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这货是个高冷大神的？
2
向北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
三月的阳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在室内洒下一地的星星点点，他用手背覆在自己的额头上，半天没有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醒了，起来吃饭。”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向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看着站在门口，手上还提着早餐的宋橙菲一时恍惚。他记得自己昨天去酒吧喝酒了，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
宋橙菲看了看他凌乱的发丝和脸颊上的红痕摇摇头，白他一眼说：“我要是没在这儿，你昨天晚上是打算睡大街吗？”
他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
坐在餐桌边之后，他偷偷看了宋橙菲好几眼，然后才问：“我昨天没干什么丢脸的事情吧？”
宋橙菲脑子里立马浮现了他抱着自己不撒手的画面。
她看了他一眼说：“没有。”
在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又说：“不过就是抱着路边的电线杆子忏悔了半个小时，说你错了，不该好的不学学坏的。”
向北的脸色越来越僵，直到看到宋橙菲一脸玩味的表情，意识到这不过是宋橙菲胡诌的，脸色才缓了下来。
宋橙菲欣赏了一下他的变脸速度，才说：“吃完饭给阿姨打个电话，她昨天晚上担心了一夜。”
“知道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
吃完早饭，向北去打电话，宋橙菲收拾完桌子准备回学校。
向北瞄到她的动向，从屋里蹿出来堵在门口，皱着眉问：“这么早你去哪儿？今天周末，不是说要给我补习吗？”
宋橙菲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幻听。
向北主动要求补习就跟太阳是从西边升起一样好笑，她疑惑地上下打量他：“你昨天喝酒把脑子给喝坏了？”
“宋橙菲！”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蛮横地说，“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补习。”
半个小时后，宋橙菲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熟练地打开电脑的向北，有些无语。
就知道补习什么的，就如那浮云一般不可靠。
她问他：“不是要补习吗？”
他头也不回：“你先让我打完两把，我今天的训练时间都还没有达标。”
宋橙菲恍然想起了向北还没有被俱乐部签走之前的那两年，和许多网瘾少年一样，为了玩一把游戏，和周围的人斗智斗勇。
他开了游戏，转头对宋橙菲说：“上游戏，我带你。”
“我现在不想打。”宋橙菲拒绝。
“那把你账号给我。”
“你干吗？”
“怎么那么多事儿，我用你的账号，替你上分行不行？”
宋橙菲看他那不依不饶的劲儿，最后还是把账号给他了。
向北登录账号后，正打算单独开一把排位，却发现有人发来了消息。
【星际宇航】：橙菲，来双排。
他如果没有记错，这个账号应该就是那个叫吴星宇的学生会主席，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他点了同意。
进入游戏后，向北锁了射手后羿，这让一向和宋橙菲搭档习惯打射手英雄的吴星宇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选了个刺客露娜。
这一战局打得很“谜”，无论是友方还是敌方都看出了不对劲。
游戏开局，向北和吴星宇都选择在野区发育一波，结果后羿总是抢先露娜一步，抢下了蓝爸爸和红爸爸。
然后还在频道里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手快。”
而且为了配合宋橙菲本人的游戏操作水平，向北明显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
可谓是戏精本人了。
吴星宇当然不可能和“宋橙菲”计较，结果游戏开局十来分钟的时候，气氛越发诡异，不说抢野这种事情，向北还抢了吴星宇好几个人头，任谁都能看出两人不对劲。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我方【枯藤老树昏鸦】：两位两位，什么情况啊？
我方【楚留香本人】：虽然你们的操作都挺好的，但是，请问你们还记得我们是一个队的吗？
我方【星际宇航】：你不是本人。
我方【橙子有点儿酸】：你管得着吗？
我方【枯藤老树昏鸦】：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故事啊……
我方【楚留香本人】：兄弟，墙倒了都不扶，就服你。
这把游戏就在这么尴尬的氛围当中结束了，他们这边刚开始还占着优势，到后面直接崩盘被对方杀穿。
等到下午两点，在自己房间待了一上午的宋橙菲再到客厅找向北的时候，被一屋子的烟味儿熏得够呛。向北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叼着一截没有燃尽的烟。
那放荡不羁的模样，真真是……欠抽。
她忍不住伸手夺下烟。
“干什么？”向北在发现嘴里的烟被人抽走的第一时间，就射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
看到是宋橙菲，他才想起宋橙菲还在家里这回事，气势瞬间弱了大半。
“什么时候学会抽这玩意儿的？”宋橙菲在烟灰缸里掐灭烟，皱眉问他。
“早会了。”他说。
向北的抽烟史始于初中，宋橙菲曾经也见到过，但是初中的小屁孩儿嘴上叼根烟无非就是为了装酷，真让他吸两口，还能被呛咳半天。
哪像现在这样，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整个房间乌烟瘴气，烟灰缸里更是落满了烟头，这么不要命的吸法，真让人怀疑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的身体健康程度。
“戒了。”宋橙菲冷酷地说。
向北闻言扔下游戏，干脆直接盘腿坐在了椅子上，一双墨黑的眼睛就那样盯着宋橙菲，也不说话。
宋橙菲被他盯得心里一跳：“你看我干什么？”
“宋橙菲。”他突然开口，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半天她越来越僵硬的脸色后说，“你怎么这么喜欢管我啊？就因为我们两家关系好？”
宋橙菲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愣。
她认认真真反思了一下，她一个从来很少对外界事情上心的人，为什么偏偏遇到向北的事情，就老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因为两位太后的指示？因为向北比自己小？
都不是。
宋橙菲打从两人穿开裆裤起，她就成了这样一个角色——牵着向北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再大一点，在向北父母都忙的时候，把他带回家；在他越来越开始横行霸道的时候，先家长一步，给他警告。
这样从小照顾着一个人长大的习惯，像是融入骨血一般改不掉。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宋橙菲不可避免地对向北没什么好脸色。
她看了看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越发觉得自己这没事给自己找麻烦的习惯，真是活该。
“你到底戒不戒？”
意识到宋橙菲被惹恼了，向北识趣地收起了那副饶有兴致的神情，双腿也从椅子上拿了下去。
“我们比赛压力大，戒不了。”他皱着眉，状似苦恼。
俱乐部里有明文规定不让抽烟，但是明哥威望不够，藏烟几乎成了大家的一大乐趣。
宋橙菲可不管：“收起你那冠冕堂皇的借口，还不是你自己意志力不行。”
怎么那么烦！向北无声地做着对抗。
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宋橙菲站起身，无所谓道：“随你，爱抽不抽。”
这是懒得再管你的意思了。
向北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拽住了宋橙菲的胳膊。
在对上宋橙菲的眼神几秒钟之后，他明显做了巨大的心理斗争，最后妥协一般地说：“我戒行了吧？宋橙菲，怎么你比家里的老太太都还要难搞。”
可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关键点。
既然难搞，在别人说不再管你的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庆幸吗？又何必上赶着找不痛快？
宋橙菲脸色也好了一些。
她知道向北虽然不靠谱，但是既然说出了口，就一定会做到的。
宋橙菲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刚进校门，学生会那边来了电话，说是学校的运动会即将来临，但是前期准备工作的人手不够，希望她能去帮帮忙。
她寝室都没回，直接去了那边。
吴星宇正埋头整理什么名单，忙得脚不沾地。
宋橙菲很自然地走上前帮忙，吴星宇在看到她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
学生会里的气氛安静得相当尴尬。
宋橙菲不明所以地拉着一个女生问：“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女生神秘兮兮地说：“别提了，主席今天心情不好。”
“为什么？”
女生摇头表示不知道。
宋橙菲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那天上课的时候吴星宇接到的那个女生的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
休息的间隙，宋橙菲拿了一瓶饮料递给吴星宇，坐在他身边问：“心情不好？”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说：“有点儿，不过现在没事了。”
“因为那个女生吗？”宋橙菲还是没忍住试探了一句。
吴星宇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接着有些哭笑不得地说：“谁告诉你的？和白露没关系，我就是……”他话锋一转，“橙菲，下次游戏和我一起打吧。”
宋橙菲不明所以，不清楚这个话题怎么一下子就转到了游戏上。
但她还是说：“好啊。”
吴星宇站起来，很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宋橙菲整个人都僵住了，吴星宇对她做这么亲昵的动作还是第一次，就好像……好像普普通通的小情侣一般，弄得她有点不知该作何反应。
某天晚上，宋橙菲登录自己的游戏账号时，发现自己的段位一下子高了好几级。
最近她都没有玩游戏，而唯一用过她账号的人，就是向北，看样子是他的杰作。
室友叶茜不明所以地对她说：“橙子，我家大力说上次你打游戏的技术简直有了质的飞跃，无数峡谷英雄被你虐得躲在草丛瑟瑟发抖，是因为最近学会了什么独门操作技术吗？”
宋橙菲一脑门黑线。
向北那家伙用她的账号也不知道收敛一些，跟打了鸡血一样是闹哪样？
3
学校的春季运动会定在下个星期的周四和周五两天。
宋橙菲她们寝室是后勤主力。
“我们班的男子1500米报的是谁啊？”李曼琳坐在床上，一边吃着薯片一边问。
齐悦说：“那么非人的项目，除了吴星宇自己，你以为还会有其他人愿意上？”
“也是。”李曼琳感慨，“看来这做人太优秀还是比较容易吃亏。”
宋橙菲点头：“就是他自己上，他告诉我了。”
齐悦突然转头对宋橙菲说：“橙子，机会来了啊。”
“什么机会？”宋橙菲正整理着自己的电脑桌，一脸莫名其妙。
齐悦恨铁不成钢：“当然是送温暖的机会啊。你想想，吴星宇到时候在赛场挥洒着汗水，你借此机会去送送毛巾，省得那些女生一天到晚盯着他不放。”
宋橙菲：“……”
这样她会被学校女生的目光戳成筛子吧？
李曼琳也加入教育行列，塞满薯片的嘴含混不清地说：“橙子，我发现你看起来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其实在情感上就是一小绵羊，开开窍好不好？我看啊，他参加这1500米跑步比赛，分明是在给你机会宣示主权啊，要不他能特意告诉你他参加的比赛项目？”
“你们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宋橙菲哭笑不得。
吴星宇只是提醒说班上要准备葡萄糖之类的用品，顺便说了一下自己参加的比赛项目而已。
齐悦和李曼琳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真正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叶茜这个出去和男朋友约会的人，直到晚上八点才回来，推开门就一脸兴奋地喊：“你们猜我刚刚在校门口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宋橙菲敷衍地问。
“我看到了向北！就是上次公开课结束后还一起吃饭，你那青梅竹马的游戏大神。”
“然后呢？”宋橙菲皱眉。
“刚刚校门口有女生拉着他表白，就是那个被大家称为‘小范冰冰’的女生。后来你们猜怎么着？那姑娘说了特别大段的情话，结果向北对着她连打了五六个喷嚏，周围的人都笑疯了。”
那个女生在学校算是很出名了，张扬热情，像小辣椒一样。
“我就知道那样的帅哥是藏不住的，他这才来学校几天啊。”李曼琳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结果呢，他答应没有？”
“肯定没有。”宋橙菲接过话，对上看过来的三双眼睛，她解释，“那种类型不是他的菜。”
以宋橙菲对他的了解，他喜欢乖乖女。
而且他受不了女生身上喷浓郁的香水，因为他过敏。
叶茜摊手表示认同，说：“他最后只皱眉对那个女生说了一句话——抱歉，你能离我远点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吗？我没听见。”叶茜模仿着向北说话的语气，还没有从兴奋当中脱离出来，感慨道，“你们是没有看见他红着鼻头皱眉说话的样子，分分钟激活了周围一大圈女生的母性。”
宋橙菲：“……”
宋橙菲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向北发了一条消息。
“在哪儿？”
向北秒回：“在家洗澡。”
宋橙菲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因为闻到了不喜欢的味道，向北一边满脸不高兴，一边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皮给搓下来一层的样子。
画面似乎有些不怎么健康，宋橙菲暗骂自己有毛病，然后对他说：“鼻子不舒服？严重的话自己出去开点药。”
“你知道了？”他问。
宋橙菲“嗯”了一声。
他又立马发了消息过来，说：“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女生，长着一张整容过度的脸，身上的味道还那么难闻。”
这是要开启毒舌模式了，宋橙菲打断他：“哪那么多臭毛病，以后自己出门戴口罩。”
“不要，口罩戴着难受。”
这还开始得寸进尺了？宋橙菲对他可没那么多耐心：“那你自己难受着吧。”
“宋橙菲你怎么这么无情，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同情心都喂狗了。”回了这句话，宋橙菲利落地关机，然后睡觉。
从浴室出来，向北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看不惯宋橙菲管天管地的样子不知道多少年了，一直想要报复一下她。现在好不容易和她进了同一所大学，好不容易见着了她，原来的报复计划却化作了泡影，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短短的时间，他和宋橙菲的角色定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反转，把他憋屈得不行。
而且，他古怪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在以前看来宋橙菲那些简直犯了他逆鳞的点，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
恰好队友Ven打来电话问他干什么，他顺势就问了一句：“你要是发现以前特别讨厌的人，现在却老是想接近她是怎么回事？”
Ven：“……”
因为手机开着免提，猴子也听见了，他嘿嘿一笑，调侃道：“Kio，哥哥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一首《这就是爱》诚挚地送给你。”
向北骂了一句“滚蛋”，同时心里一瞬间涌起的情绪让他自己都有些蒙。
喜欢和爱这个字眼，用在宋橙菲和他身上，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猴子还在电话那边大呼小叫：“Kio，我们集体决定去你那边放几天风，到时候可得把让你那么苦恼的妹子介绍给我们。”
“你们来干什么？”向北问。
“难道只让你一个人在外面逍遥自在地浪，我们就只能待在基地训练吗？”
“技术菜的人没资格提要求。”
……
运动会那天，骄阳当空。
主持人念着：“在这充满希望、令人憧憬的季节，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我院春季运动会的到来……”
运动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宋橙菲坐在属于他们班级的一小方天地里，写着报幕词。
吴星宇就坐在她旁边。
他拿起写好的一沓报幕词看了看，问：“怎么是你在写？”
“邓娟上厕所去了，让我帮下忙。”
宋橙菲看了看他，一身蓝白条纹的运动装，俊朗的外形一如既往地吸引大多数女生的目光。宋橙菲突然想起那天寝室的对谈，放下笔问：“你的项目什么时候开始？”
“下午。”
宋橙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吴星宇说了一句：“橙菲，来看我比赛吧。”
这……算是正式邀请？
宋橙菲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几乎停顿了几秒，在吴星宇的注视下，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吴星宇似乎心情不错，站起身和旁边的几个班级交代注意事项去了。
半个小时后。
小小的桌面被敲响，宋橙菲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漂亮的手。
而且很熟悉。
宋橙菲曾经研究过一些电竞选手的手，都很好看，向北的尤其出众。
果不其然，她抬头就看到了向北那张冲她扬眉的脸。
“干吗？”她问。
他顺手拖了个凳子坐在她前面。
宋橙菲这才发现他居然穿着一套红白色的运动套装，额头上还戴着红色运动发带，几缕刘海微乱地搭在前额。
“怎么？被我帅到了？”他问。
宋橙菲白他一眼：“要点儿脸，找我什么事？”
“我下午有比赛项目。”
“所以？”
“所以你要来给我加油。”
“不去，我有事。”
向北顿了一下，脾气上来了：“你去不去？”
“你耳朵堵了还是脑子有坑？说了不去，我这儿忙着呢。”宋橙菲忙着手上的动作，语气淡定，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向北被宋橙菲毫无转圜余地的冷漠态度给说蒙了。
什么破态度！
向北无声地盯着宋橙菲半晌，结果发现她看都没看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之后，他暗骂一声，自己转身走了。
“橙子，刚刚那是向北吧，找你什么事？”李曼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
“没事，犯病了。”她说。
齐悦报了个100米短跑，时间就在半个小时后，此时正紧张得直往肚子里灌水。
叶茜哭笑不得：“能别这么没出息吗？你跑100米都这样，那人家跑1500米和5000米的要怎么办？”
齐悦都快哭了：“我能说我现在的小腿肚子已经开始抖了吗？”
宋橙菲写报幕词的手一顿，齐悦平常基本没怎么运动，紧张实属正常。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向北离去的方向，那小子整天都窝在俱乐部里面打游戏，身体素质能高到哪儿去。
她皱眉，刚刚该问问他报了什么项目的。
大二的男子1500米是下午的第一个比赛项目。
中午的时候，宋橙菲在赛场上预备着葡萄糖和红牛等东西，叶茜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干什么这副表情？”她奇怪地看着叶茜。
叶茜“呃”了半天，然后吞吞吐吐地说：“橙子……刚刚我们在食堂前面见着一个女生来找吴星宇，然后、然后他们直接抱上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啊，是那个女生主动的，吴星宇只是没有推开而已。”
宋橙菲只是愣了几秒钟，然后淡淡地笑了笑：“和我说这个干什么？那是别人的自由不是吗？”
叶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同时在心里大骂吴星宇渣男，虽然两人之间没有捅破那层纸，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吴星宇是喜欢宋橙菲的，毕竟他对宋橙菲和对其他女生从来不同，只是今天那个女生抱着吴星宇，而吴星宇竟然没有推开那个女生，让人十分惊讶。宋橙菲冷静地想了一下，那个女生应该就是白露。
吴星宇和白露的关系她原本就很清楚，现在也不过是更加看清了局面而已。
没有开始，自然也就不存在失去。
她不过就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安抚自己悄悄动过的心，使之回归到平静的模样。难受是必然，但没有到不能承受的地步。
看到宋橙菲一副冷静的样子，叶茜直觉宋橙菲应该知道什么，就问了一句。
她冲叶茜扯了扯嘴角：“我没事。那个女生应该就是吴星宇的初恋吧。”
下午的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
宋橙菲隔了老远就看见吴星宇带着一个女生往这个方向走过来。
她听吴星宇说过，他和白露是高中同学，只是毕业后没和他在同一所大学。
此刻，站在他身边的女生有着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儿。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女生，宋橙菲想。
吴星宇走近之后就一直看着宋橙菲，却被她躲开了目光。
上场前十几分钟，宋橙菲把红牛和葡萄糖交给他，平静地笑着说：“比赛我就不去看了，加油。”
吴星宇的眉头轻轻蹙起，他正要说什么，白露突然缠上他的胳膊，笑着说：“快走吧，要开始了。”
吴星宇被拉走之际转头对宋橙菲说：“橙菲，比赛完等等吧，我有话和你说。”
宋橙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叶茜则在两人走了之后，幽幽说了一句：“我从刚刚那个女生的动作里，看到了‘心机’二字。”
宋橙菲看着她：“你哪儿来的谬论？”
叶茜故作高深：“初恋不可怕，可怕的是初恋吃回头草知道不？这再优秀的男生，对初恋也总是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说着又忍不住吐槽，“优秀如吴星宇也没能跳过这道坎儿，那女生没你瘦，没你美，胸也没你大……”
宋橙菲那糟心情绪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连忙去捂叶茜的嘴巴。
1500米长跑是个非常考验耐力的项目。
很明显，吴星宇就是那种耐力非常好的人。
跑到最后一圈时，吴星宇已摇摇领先，隔了老远都能听到大家为他加油的声音。
她看见他冲过终点线，看见他得了第一后缓慢地往前走，平复着呼吸。
他环顾四周，直到两人四目相对。
宋橙菲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闪躲。
很快，他就被前来祝贺的人包围，而白露在这些人里显得很独特，她拿着毛巾轻轻擦着他的额头。
吴星宇则低头对白露笑了一下。
宋橙菲终于移开视线，她听见自己的心落地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疼。
她忍不住苦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成了悲情女配角。
这时，广播开始播报大一男子跳远的比赛名单，让参赛者提前做好准备。
听到向北的名字时，宋橙菲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直到不少女生争相往比赛点跑，宋橙菲才敢相信向北那家伙居然真的报了这个项目。
第一反应是，这小子从小就爱蹦跶，这个项目挺适合他的。
想到这儿，宋橙菲自己都乐了。
宋橙菲闲来无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到如果向北没有见到她为他加油说不定会气炸的样子，还是抬脚往指定的比赛点走了过去。
等到她好不容易找到人的时候，正好看到向北站在起跳的预跑赛道上，周围还围着和他熟悉的几个男生。
他心情不好得非常明显——僵着一张脸，眼神冰冷。
“向北，你找什么呢？”旁边的男生看他时不时地往人群中看一眼，且脸色越来越不好，不禁有些好奇。
向北回应：“没什么。”
找了很多次还是没有发现宋橙菲的身影，向北的心情像即将爆发的熔浆一样，分分钟能把周遭炸成一片废墟。
“向北。”那么嘈杂的环境里，向北愣是捕捉到了宋橙菲那不算大的声音。
他猛地转过头。
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头顶就先挨了一记栗暴。
他脸色又黑了下来。
在看清宋橙菲后，他又莫名其妙地有点儿心虚，声音一时也软不下了，故作嘲讽地说：“你来干什么？不是不来吗？”
“哦，我就是路过。”
向北脸色顿时又难看了两分。
宋橙菲没理他，环顾四周冷着脸说：“你看看你周围的人都在干吗？只有你像个电线杆一样杵在这儿，比赛前需要热身的常识都不知道？”
见识过向北脾气的人都在猜这女的死定了，向北却出乎意料地缓了脸色，瘪嘴又带着点儿委屈说：“我已经热过身了啊，是你自己不早点来。”
宋橙菲条件反射地扫了他一眼。
还别说，这家伙虽然长得白且瘦，但是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
看额头上确实有被汗水打湿的痕迹，应该是热过身了。
不过，她脸色不变：“看了比赛结果再说。”
向北嗤了一声，转了转手腕处的护腕，对着宋橙菲扯扯嘴角说：“那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说话的时候，他刚好不小心瞄到远处吴星宇和一个女生的身影。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宋橙菲，你刚刚不会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吧？”
宋橙菲一时接不上他跳脱的思维，捏了捏拳头咬牙：“我现在就能把你打哭信不信？”
“暴力的女人。”向北吐槽了一句。
宋橙菲无语了半晌，拿出随身带着的葡萄糖针剂递给他：“喝了。”
“难喝，不要。”他说得理直气壮。
宋橙菲拧眉：“你以为给你解渴的？就喝这个，必须喝。”
向北无视周围那些有意无意的打量目光，拖着宋橙菲坐到了旁边休息的地方，也不接葡萄糖针剂，只说：“那你开给我喝。”
“你怎么不干脆让我替你喝？”
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不开那我就不喝，反正喝了也没什么用。”
宋橙菲白了他一眼，无可奈何之下还是替他打开了针剂盒，却一时找不到敲开的工具，正准备徒手掰开的时候，却被向北一把夺了过去。
他嘟哝：“你是不是傻啊，这样会扎手的。”
结果反倒是他自己毫不犹豫地用手开了，仰头直接往嘴里倒。
宋橙菲看着他的侧脸，愣了半晌，还是绷不住微微笑了。
4
比赛正式开始，向北排在比较后面。
因为向北在的缘故，周围很多女生大喊着加油，热烈程度堪比追偶像明星。有些不了解情况的同学看这状况也忍不住往前凑，场面一时混乱。
看到这么多人往前挤，裁判拿着个喇叭大喊：“女生们矜持矜持，我也很帅的，你们不如多看看我。往后退一点！往后退一点！”
周围的人都笑了，往后稍稍挪了一下。
宋橙菲也正要往后退，被向北拉住了胳膊。
他带着她找了一个视角很好的位置，让她站在那儿不要动。刚好有个男生从面前冲过，爆发力惊人，跳出了目前最好的成绩。
宋橙菲跟着周围的人惊呼了一声，看得饶有兴致，却被突然扳过肩膀，对上向北那张写满不高兴的脸。
他说：“你跟着起什么哄，到时候看我就够了。”
宋橙菲对他翻了个白眼。
轮到向北跳高的时候，周围讨论激烈。
女生A说：“是向北哎，哇，腿好长。”
女生B接话：“身材比例真好，你看看他和旁边的那几个男生一对比，皮肤差距真大。嗯，看着好像还有胸肌的样子。”
……
宋橙菲一脑门黑线——女生关注的点真的很奇怪啊。
向北站在预跑线上等待着指令，突然间抬起头，看到宋橙菲的时候笑了一下。
宋橙菲心里咯噔一声，就听到旁边女生小声说：“妈啊，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眼睛要被闪瞎了。”
指令一响，向北跑了起来。
提高助跑速度是跳远的关键之一，预跑、加速、踏跳，一气呵成。
他的爆发力换来周围一片尖叫声。
然后开始第二次预跑。
正在加速的时候，学校不知道哪个老师的小孩子突然闯进了跑道，眼看向北就要撞上那个小孩子……
宋橙菲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好在向北反应迅速，在最后一秒拐了弯，他自己却因为惯性，重重地摔在了斜前方的塑胶操场上。
向北暗暗骂了一声，一时间痛感袭来，觉得整个膝盖都是麻木的。
周围的不少女生围了上去，却因为他那张低气压的脸不敢去扶他。
直到他的胳膊被一双手提了起来，宋橙菲的眉揪成一团：“还能不能站起来？”
宋橙菲的反应已经不算慢了，在变故发生的一瞬间，想都没想，拔腿就往这边跑。
向北看到宋橙菲脸色都变了……傻子才会说能呢！
他瞬间收起脸上冰冻的表情，立马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借着宋橙菲的力道站起来直接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还用汗湿的脑袋蹭了蹭她。
结果两人因为身高悬殊，宋橙菲几乎撑不住他。
宋橙菲皱着眉，语气担忧：“你试试能不能抬脚。”
“能，就是有点痛。”他头也没抬，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宋橙菲眉毛一抽，忍着拍他的冲动道：“别蹭了！”
结果，向北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越抱越紧。
无视周围那些好奇的、嫉妒的、怀疑的打量目光，他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长呼了一口气，才轻声说：“我真走不了，你现在推开我，我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一听这语气，宋橙菲就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她忍不住稍稍推开他，往他膝盖上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双膝被磨得血肉模糊，鲜红的血已经顺着小腿流下，浸进了白色的球鞋里，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脑子里想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形象？
原本和向北交好的几个男生要上来扶他，被他用眼神瞪了回去，然后就把胳膊搭在宋橙菲的肩膀上，一瘸一拐地向医务室走去。
要出操场的时候，他们刚好看到吴星宇似乎在找人。
向北扯了扯嘴角，越发把身体压了过去，挡住了宋橙菲的脸。
宋橙菲没好气：“好好走路！”
向北当作没有听见，可怜兮兮地说：“明明我能拿第一的，结果居然输了。”
“你就那么确信自己能拿第一？”
向北手上用力：“宋橙菲，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怎么安慰？”宋橙菲白了他一眼，“要我跟你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已经很优秀了？”
向北被她堵得差点吐血，之前他到底是为什么老是想靠近她？她明明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啊！
医务室里。
戴着老花镜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没有伤到骨头，就是创口面积有点大，要做好消毒。”
向北坐着，双腿搭在面前的凳子上，一言不发。
医生拿了消毒酒精和棉签坐在向北面前，拧开盖子，直接把酒精往他伤口上倒。
宋橙菲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
因为疼痛，向北的膝盖条件反射地抽了一下，他额头上青筋凸起，却偏偏忍着什么也没说。
宋橙菲还真怕他一个忍不住给老校医来一脚。
她看了一会儿，说：“医生，要不我来吧？”
医生和向北同时看向她。
校医顿了顿，了然道：“男朋友吧？你们这些小年轻还真是……”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行，你来吧，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注意消毒一定要到位。”
宋橙菲的表情一言难尽，但还是把东西接了过来。
向北一双墨黑的眼睛盯着她，沉沉的，也不说话。
宋橙菲用棉签蘸了酒精，一点一点地替向北清理伤口。
她的动作尽量放轻，清理到一半的时候，她有些奇怪——向北怎么这么安静？
她抬头看他，只见他双眼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疼？”她问。
向北回过神，看了看她，半天弱弱地吐出一个字：“疼。”
这副病娇的样子看得宋橙菲直皱眉，手上稍微用了点儿力，换来他倒吸气的声音。
宋橙菲道：“疼也忍着。”
向北一时摸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说他没有回到学校之前，要是想到宋橙菲对自己这态度，说不定早就奓毛了。
但看看现在，女生低着头，松散的头发有两缕散落在肩头，能看到光影下扇动的睫毛、细腻的皮肤。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不自觉触到了女生的脸颊。
“你干吗？”宋橙菲奇怪地问他。
向北内心一震，脸不自觉地有点泛红，掩饰道：“你脸上有灰。”
宋橙菲不疑有他，用袖子抹了抹脸颊，半天之后抬头发现向北居然还是红着一张脸，怀疑他是不是伤口感染引起了发烧。
离开医务室的时候，她还特地找医生拿了退烧药。
回到向北的住所，已经是下午五点。
向北伤了脚，行动不便，一回到客厅就大爷似的瘫坐在沙发上。
宋橙菲给向妈妈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家里两个太后正相约逛街。一听说向北受伤，向妈妈立马说要订机票过来。
向北自然不同意。
“你来干什么？”向北拿着手机跟妈妈通电话，活像被人揪到尾巴一样不自在。
向妈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就是个不服管教的，你说什么非得跟你对着来，只能让步：“那妈妈给你请个保姆？”
“不用。”向北看了看此时不知道在厨房里捣鼓什么东西的宋橙菲，莫名其妙地别扭了一下说，“我假期统共没几天了，您甭瞎操心了，我自己解决。”
向妈妈一时就想到了宋橙菲，警告向北：“我可拿橙菲当女儿，你别像小时候一样老给她找麻烦知不知道，你不要以为她让着你，你就无法无天。”
向北这次没有一听到他妈维护宋橙菲就奓毛，嘟哝一句：“知道了。”
向妈妈勉勉强强满意了。
她一直有让宋橙菲做自家儿媳妇的愿望，可看向北那小子以前一副与宋橙菲不共戴天的样子，就歇了心思，这次难得见他态度还行。
她试探着问：“交女朋友没？”
向北百无聊赖：“基地哪有女的，您该庆幸您儿子还没有被掰弯。”
向妈妈一时噎住，没好气道：“谁让你当初非要去打什么游戏，好好上个学不好吗？”
眼看向北快要受不了这个话题，向妈妈转头就让向北把电话递给宋橙菲。
“阿姨。”
“橙菲啊，真是麻烦你了。”向妈妈有些歉意。
宋橙菲正准备客套地说不麻烦，结果就听到旁边自家太后的声音，还在对向妈妈说：“小孩儿到底伤得严不严重啊？我说你还是自己去看看才放心。”
向妈妈回答：“没事，橙菲在呢。”
“她在有什么用，她能不骂他估计就不错了，小时候向北嘴上凶，见到她其实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可怜得不行。”
“向北那小崽子就是要有个能镇得住的人管管他。”
两个家长估计是想到了孩子小时候的趣事，一时间心照不宣地笑了。
向妈妈很快话锋一转，问宋橙菲：“橙菲，你大二了吧，交男朋友了没？”
宋橙菲愣住，心说这个话题是不是转得太快。
“还没。”她说。
向妈妈一时间心情大好，说：“这个不着急不着急，橙菲你那么优秀，总归是要慢慢挑选。”
宋橙菲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接。
她突然想到了吴星宇，明明下午的时候，她还因为是否要答应吴星宇谈一谈的提议而苦恼，结果向北这边的事情一出，直接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她怔了怔，考虑是不是要给吴星宇发个消息说一声，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
正出神的时候，向北突然扔了手上的游戏机，转头望着宋橙菲，直接拿过手机挂了电话，然后说：“我要洗澡。”
5
宋橙菲表情一冷：“洗什么洗，没听医生说你的伤口不能沾水？”
“可是我难受。”他蹙着眉，右手拎着自己的衣领嗅了嗅，露出嫌弃得不行的表情。
他今天运动了那么久，浑身基本都被汗水湿透了。
宋橙菲也了解他洁癖的毛病，他今天要真是没有洗成澡，估计晚上也别想睡了。
她表示投降：“我给你打水，自己擦一下吧。”
他估计确实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了，也没有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点点头表示同意。
宋橙菲在卫生间放了水，然后把人扶进去。
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向北一手撑在门框上突然停住。
“进去啊。”宋橙菲催促。
向北面露尴尬，内心挣扎，他转过头对着宋橙菲说：“你先出去。”
宋橙菲在他脸上瞄了半天，确定他是不好意思之后有些哭笑不得。
“你笑什么？”他脸色不好地问。
宋橙菲耸肩：“我笑游戏俱乐部不愧是和尚庙，你初中的那些把妹技能是不是全丢光了，怎么还越来越纯情了？”
向北被她噎得脸色一红。
“把妹也把不到你头上！”他恶狠狠地说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站在门外的宋橙菲无语望天，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室友叶茜打电话来的时候，宋橙菲正在给向北递换洗的衣服。
她让叶茜晚上查寝的时候帮忙答一下到，她估计会晚一点回去。正说着，看到浴室里向北伸出来拿衣服的小臂有一种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健美感。
她随口说了一句：“肌肉练得不错。”
可见向北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难道是鼠标按多了？
向北：“……宋橙菲，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丫就是一女流氓！”
他的声音回响在浴室里，带着空旷的回音。
叶茜则直接尖叫：“还肌肉！橙子你老实交代，你上哪儿鬼混去了？”
宋橙菲无奈，暗道自己没事干吗嘴欠。
好不容易解释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向北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了。宋橙菲转头看了一眼，觉得大概只能用美人出浴来形容此刻的场景——
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身上的棉质短袖短裤紧紧地贴在了年轻的肉体上。
嗯，看来电竞圈里垂涎他的迷妹那么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别看了，过来扶我一下。”向北受不了宋橙菲的视线，有一种自己没有穿衣服的裸露感，真是见了鬼了！
宋橙菲走上前，向北毫不客气地将重量压到她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起。
宋橙菲以为是点的外卖到了，示意向北等等，自己上前去开门。
“Kio，我们来了！”
伴随着一声大叫，门口瞬间挤进来好几个人高马大的身影，结果在看到宋橙菲的一瞬间，硬生生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卡在了那里。
他们僵硬地冲宋橙菲挥挥手：“Hi，美女，请问……这里是向北家吗？”
宋橙菲冲着堵在门口的几个男生扬扬眉，这些脸孔对宋橙菲来说都不算陌生，他们这两年在KPL的电竞赛场上，曾和向北一起征战四方。
一头标志性红发的锁爷，背个双肩包看起来像乖乖仔的Ven，逗比的猴子，还有向来将沉默进行到底的Blake。
“是，向北在里面。”宋橙菲打开门示意他们进来。
几个人看到一副刚沐浴完的样子的向北之后，表情都很精彩。
锁爷直接冲他吹了一声口哨：“Kio，难怪你放假乐不思蜀，原来是背着我们金屋藏娇。啧啧啧，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嘛。”
向北掀了掀眼皮看了几个人一眼说：“你们再这么猥琐就给我出去啊。”
几个人相继在沙发上坐下，放弃了和向北继续交流的打算。
锁爷转头问宋橙菲：“美女，方便采访一下你究竟是怎么把这家伙给拿下的吗？”
宋橙菲看了向北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向北就冲问话的锁爷说：“和你有关系？”
眼神不善，锁爷举手表示投降。
宋橙菲自然不可能专门和他们讲述一遍从小到大和向北的孽缘，外卖到了之后，她把东西放到茶几上，说：“行了，晚饭给你放这儿，我先回学校了。”
听到宋橙菲这话，向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不行！”他说。
屋子里的所有人一下子全都盯着他。
他皱了皱眉，对宋橙菲说：“先把饭吃了。”
“我不吃，本来就只点了一份。”
“那就吃我那一份。”向北的语气不容拒绝。
旁边的几个男生相互对视了一眼，莫名觉得自己多余。
Ven弱弱地举手表示：“请问我们需要回避吗？”
换来向北彻底的无视。
向北看着宋橙菲，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宋橙菲实在受不了他的眼神，最后妥协地坐回沙发上。
向北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看得出来向北和队友的关系很好，在几个人里，他年纪相对较小，大家似乎习惯了他的暴脾气，也毫不介意，只在他的房子里东看看西摸摸。
绕了一圈之后，猴子大呼小叫：“土豪的世界真不是我等凡人能了解的，你妈这随随便便给你买的房子起码有一百平方米吧。大佬，求包养！”
向北：“花钱包养你？你拿来有什么用？”
猴子：“……”
队友都是吃过晚饭了的，宋橙菲便没再点，打开了外卖盒。
因为向北身上有伤的缘故，她特地点了一些比较清淡的绿色营养餐，一打开盖子，还坐在沙发上的锁爷和Ven集体僵住，这花花绿绿的，没一样是向北爱吃的。
担心向北掀桌的两人，后来集体石化了。
因为那个不吃绿蔬，不吃别人碰过的食物的向北，自然而然地把宋橙菲夹到他碗里的菜夹起来吃掉了，而且还一个劲把自己碗里的肉全堆到了宋橙菲的碗里。
满满一碗，直到实在放不下了才罢手。
他似乎还不太满意，催促宋橙菲：“吃啊。”
宋橙菲看着无从下嘴的碗：“我吃不了这么多，而且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向北无所谓道：“我不饿，你一个中午都没吃饭的人矫情什么。”
中午的时候，因为吴星宇那件事，她的确没有去食堂。
她看了看正夹着一筷子莴笋吃得视死如归的向北，哑然失笑，这家伙其实挺可爱的，对人好的方式直白又傻气。
锁爷和Ven震惊了，不明白自己这莫名其妙被喂了一嘴狗粮的错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高冷boy，大神Kio，可谁来告诉他们，眼前这个傲娇又奶气的人究竟是谁？
两人都有一种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的窃喜感。
结果，向北一转头对上他们的视线，就完全收起了那副模样，问他们：“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们不走。”锁爷有些幸灾乐祸，“明哥说了，最后一个星期的彻底自由时间，时间一到，让我们把你一起带回去。”
宋橙菲问：“为什么说是‘带回去’？”
队友经过刚刚短短的时间算是清楚了，向北和宋橙菲之间的阶级地位，宋橙菲明显是占了主导地位的，所以锁爷干脆无视向北的眼神，对宋橙菲说：“这家伙自从放了假之后就消极对待训练，十把游戏里有六把都在挂机。”
“你干吗去了？”她转头问向北。
向北毫无波动，淡漠道：“我挂机，我骄傲。”
宋橙菲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赛场上那个向来狂傲的、不知道收敛为何物的Kio，那个被无数电竞男粉分析和模仿操作的K神。
他有那个资本。
这恰巧被从房间里出来的猴子听见了，他走过来说：“是又怎么样，一个星期后你还不是得跟我们一样，乖乖回到基地？”
而且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为了下一个赛季做准备，他们的训练是封闭式的。
这意味着，他们和外界的联系会变得很少。
想到这里，向北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