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过了二十二年，南川倒是中意过那么几个男人，可真正付诸实施，主动出击的，只有陆衍一个。
那天陪奶奶去医院看诊，因为怕奶奶讲不清楚症状，南川便跟着她一块进了诊室。
进去的时候，医生垂着头，正专注写着什么，口罩虽掩住他半截脸，可那高挺的鼻梁却依旧引人注目。
南川瞟了一眼，扶着奶奶在诊桌前坐下。
面前的医生这时抬起头来，与刚好在一旁坐下的南川无意间对视了一眼。
那透彻清隽的眉目，就那么毫无防备的撞到南川心里去。
“您好。”他弯眼笑了下，语气轻柔，“是南叔叔的家人？”
南川愣神，一时没顾上说话，只听奶奶笑道：“是是。”
……
整个问诊期间，南川全然是懵的。
她看着他胸前的名牌，在知晓了他的名字后，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将来与他恋爱约会的画面。
于是问诊结束后，她扶着奶奶站在诊室门口又依依不舍地转头过来多瞧了他一眼。
察觉到目光，陆衍下意识抬眸，弯了眉眼冲她颔首一笑。
南川登时心头一颤，面色却依旧淡然回过头去，不予回应地扶着奶奶走远了。
陆衍不明所以挑了下眉，见又有病人进来，便没再多想了。
――
三天后，下定决心对陆医生展开追击的南川，再一次踏上了医院。
长廊外人来人往，格外忙碌，南川凭着那天的记忆，一路摸寻到了陆衍办公室。
她站在门前，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好半天都抬不起手敲门。
良久过去，就当她做好准备打算敲门进去时，身后忽然冷不丁响起一道醇厚的男声――
“你在干什么？”
南川愣是一吓，转身贴在了门板上。
眼前的男人居高临下，一身白大褂气质翩翩，即便这回没有戴口罩，南川也一眼就认出他那双清隽的眼眸。
陆衍眯了眯眼，打量了她半晌，后问：“南川？”
她怔：“你……你怎么知道我名……”
“奶奶身体不舒服？”他出声掐断她的话。
南川心虚抿了下唇：“不是……”
陆衍眉峰动了动，越过她伸手推门，又问：“那怎么来这里？”
来找你啊。
南川心里暗暗应了声，嘴边又喃喃道：“我就不能来看病了啊？”
陆衍顿住，侧目过来看她，笑了：“哪里不舒服？”
他背身走到办公桌前，英挺的背脊看得南川心猿意马，硬着头皮问他：“你有女朋友不？”
陆衍显然是怔住了，站在桌前一脸讶然，好半晌回她一句：“这跟你的病情有关？”
南川笃定且真诚的：“有关！”
陆衍垂目，漫不经心：“没有。”
闻言，南川暗自咬牙高兴一阵，而后走到他诊桌前，笑靥如花：“那今天开始，可以考虑一下我。”
陆衍：“……”
……
而后，南川开始了一系列死缠烂打的追夫行动。
从每天早起给他送早饭，到中午闲暇时期来陪他吃午饭，再到夜晚等他加班到凌晨等等等等。
总之，除去陆衍做手术和他回家休息的时间，南川几乎时刻都候在他眼前。
久而久之，全科室的人都知晓了她对陆衍那份心思。
除夕那晚，陆衍恰逢轮休，不用值夜班。
刚换了白大褂，南川的微信消息便来了。
［南川：陆医生，要不要一起来放烟花呀？我在延江桥下］
陆衍笑了，拎起衣架上的大衣，阔步出了办公室。
除夕迎新，延江桥下遍布是放烟花的人群。
陆衍在楼梯上望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点，给南川打了个电话。
“在哪里？”
南川那头闹哄哄：“在延江桥啊！”
陆衍左右寻视：“我知道，在哪个位置？”
“啊？”南川惊，“你真来啦？”
“那我走了。”
“别别别，我去接你，你在哪呢？”
……
跟着南川到江边，陆衍这才知道，原来放烟花的不止她南川一个。
还有……
那位宋嘉予的……
他立在两人身后，气氛开始僵化。
片刻，梁青柠走过来，递上手里还未燃放的仙女棒，道：“陆医生，我赶着回去码字，就劳烦你陪着南川了？”
陆衍目光扫了眼前头在转过来偷看的南川，伸手接过烟花，微笑：“好，路上小心。”
梁青柠离去，南川站到陆衍身边，瞟他：“陆医生，你累不？”
陆衍点着仙女棒，面不改色：“累了。”
南川嘟嘟囔囔：“……那你还来。”
陆衍垂眸，盯着她的发旋半晌，说：“那走了。”
南川：“……”
他转身作势要走，南川抬手一把抓住他，嘈杂的人声中，她抬高了音量：“陆衍，追你这么久，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陆衍一顿，侧了个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揪着他衣摆的小手，张嘴正想出声，兜里的手机忽然嗡鸣个不停。
南川收回手：“你先听吧，可能是医院打来的。”
闻言，陆衍把手机摸出来。
接了电话，果然是医院打来的，临时有个手术，召他赶紧回去。
于是这场短暂的烟火之约，到此为止。
――
年后，医院更忙了。
南川一周下来，见陆衍不过两次，每次送了饭给他匆匆吃上两口便又有急诊。
这样日复一日，不知不觉间，南川也迎来了大四最后一学期的开学。
这天上午，南川和论文辅导的导师见过面后，开车飞驰去了医院。
为的，就是争取陆衍那来之不易的仅有的午餐休息时间。
她拎着手里刚买的两盒便当，才进了门诊大厅，就听后头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南川？”
南川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迎面朝她走来的男人穿着件颜色花俏的羽绒服，脸蛋白净，又高又瘦。
南川愣了下，问：“你……你是？”
“真是你啊！”男人兴奋地拍了下她的肩，“太久不见了吧？我啊！同桌啊！”
片刻，南川恍然：“刘宇！？”
“啊！是我啊！”
阔别多年，南川差点认不出来这位高中时期同桌了三年的老同学。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时间情绪激动的跳起来勾了下他的肩头，道：“卧槽，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刘宇挠头，讪讪：“还好还好。”
南川看了眼他手里的病历单，问：“你怎么？生病了？”
他摆手否认：“不是，带我妈来检查，你呢？”
“我啊，我来找人……”南川看了眼腕表，着实一惊，“妈呀十二点了！哎刘宇我先不跟你说了，下次再约啊！”
刘宇见她一脸着急，也不多留，笑笑：“好，你去吧。”
……
急急忙忙赶到陆衍办公室那阵，他的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
南川护着手里的便当，一时情急就没顾着敲门，拧了门锁就冲进去了：“陆医生！我……”
结果，正好撞上陆衍在和护士交代某位病人的医嘱。
她这毛毛躁躁的动静引得屋里的两人齐齐侧目看来，南川面色一僵，自觉地猫上了唇。
等护士抱着病例出了办公室，南川立马端着那两盒便当到陆衍跟前，说：“早上忙不？我给你买了排骨饭，还热的你赶紧吃！”
陆衍垂头写着病例，没看她，只淡淡应了句：“放着吧。”
南川拿了筷子出来，思量半晌，在他面前坐下：“那我等你一块吃。”
她看着他那飞扬的字迹，问：“你们医生写字怎么都跟鬼画符似的？”
他没应她，写完了一本又翻下一本。
南川早已习惯他这种冷漠的态度，撑着下巴盯着他英俊的脸，又问：“晚上去看电影不？”
陆衍头也没抬：“没空。”
南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陆衍还是没有要写完的节奏。
南川抠抠手指头，突然想起来刚刚在楼下遇到刘宇的事，开口又道：“哎对对，我跟你说，我刚刚在楼下遇见我高中同学了，我俩同桌呢以前，这么多年没见，他变得还挺帅……”
陆衍笔尖一顿，眉头几不可察蹙了蹙，抬眸，语气清冷：“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很烦。”
正说着兴头上的南川忽地一愣，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看着他疏淡的目光，眼泪一下就糊了眼。
几个月的追随，她听过他不少拒绝的话语，却没有一次像此刻这般，如此令她难堪。
她站起身，撮着手里背包的肩带，音色发哑地道了句：“那我……不打扰你了。”
……
南川走了。
办公室一下寂了下来，连同他的世界。
烦躁的情绪上头，陆衍没控制住一把摔了手里的笔。
明明这些病历不着急写，明明今晚轮休。
可一想起刚刚撞见她和那个陌生的男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他就忍不住，忍不住冷眼相待于她。
她送来的饭就在手边，完完整整的还没开封。
他突然就想起，她刚刚一脸笑意地冲他说着：“那我等你一块吃。”
恍然回神，陆衍霍地起身追了出去。
――
周日傍晚，看完最后一位病人，陆衍难得的，准时下了班。
五天了。
自那天后，过了五天。
南川再没有找过他，电话微信全部都被拉黑。
那是陆衍人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无措。
回到家，他翻着和南川聊天的历史记录，最终，迫于无奈地给宋嘉予打了个电话。
……
第二天上午，陆衍特地跟同科室的老陈换了班，驱车去了南川家所在的小区。他看着外头还雾蒙蒙的天，将车停在南川家楼下，翻起了医书。
两小时过去，他收到一条来自梁青柠的短信。关了手机，他拉门下车。
十分钟后，两道谈笑的女声从楼里隐约传来。
他迈步走近。
走在前头的南川在见到他后步子一顿，怔在原地。
梁青柠左右看两眼，轻咳一声：“陆医生。”
想起他那天说的话，南川顿时又来气，挽过梁青柠打算一走了之。
梁青柠一把扯住她：“有什么话，还是敞开来说的好。”
话落，梁青柠又掰开她搭在腕上的手，轻语：“你别使性子，好好聊，我先回去了。”
南川急了：“有什么好说的！”
梁青柠：“陆医生再见。”
陆衍：“路上小心。”
南川：“……”
眼见着梁青柠远去，南川“哼”地一声转身就要进楼。
陆衍眼疾手快抓住她：“南川。”
她一把甩开他，心头发堵，忍着眼泪瞪他一眼：“干什么！”
“对不起。”他道。
南川愣了，心一下就软了：“……你没错，是我自作多情缠着你……”
“不是。”他出声打断，抬手捏住她的下颚，垂头吻了下去。
温柔地、极轻地。
南川一滴泪还挂在眼角，难以置信地睁着眼看他：“你……”
他倾身，紧紧将她环住：“不是自作多情。”
闻言，南川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趴在他怀里哗啦地直落，也不管这里是不是单元大门口。
“那你干嘛还说我烦！”她哭的抽抽嗒嗒地，说话的音量也拔高了几分，“喜欢我干嘛不早说！”
陆衍这会儿有些无奈，掰开她伸手捂住她的嘴，问：“你忘了？”
南川一头雾水：“忘……忘什么了？”
“你小时候……”他说，“亲过我。”
南川：“？？？”
看她一脸呆滞，陆衍无奈抚额：看来是真忘了……
陆衍第一次见南川，是11岁那年。
那时候，南川不过3岁。
小女孩一脸萌态，见到他的第一眼便缠着他要抱抱。
他看着她水灵的双眼，顿时没了抵抗力，蹲下身将她抱了起来。
结果她冷不防就在他脸上“啵”地一下，顺带留了一滩口水。
偷亲成功，小姑娘蹬着双脚极为兴奋：“哥哥！哥哥！”
陆衍：“……”
那段时间，因为两家人住得近，南川妈妈便常常带着她来家里串门，照顾南川的担子就落到了陆衍身上，不管他去哪，她都总要随行。
半年后，因为陆父工作的原因，陆衍一家去了S市，便再没联系过。
直到几个月前，她带着奶奶来看病。
按着她那时对他那小心翼翼的态度，陆衍也估摸着小姑娘把他给忘了。
所以，当她扬言要追求他时，他便起了心思想要惩罚她一下，以至于一直不给她回应。
只是如此，好像自己也吃了几天的苦果。
南川看着他愣神许久，隐隐约约好像想起有那么一回事。
她舔了舔唇，捧着他的脸，昂首：“既然如此，那就再亲一口呗？”
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