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二皇子满脸笑容,手上拿着鱼粮,时不时的朝着水池中撒下一些,看那些锦鲤争先恐后的涌上来,待它们散开之后,他又撒下去一些,它们又涌上来,周而复始,乐此不彼。
看了一会儿,赫连贵妃不自觉的出了神,人人都说东宫太子是最为相似与王上的,但是只有更亲近的人才知,二皇子殿下的侧颜几乎与当年的王上如出一辙。
但是那位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二皇子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永远冷着脸。
一阵冷风刮过,挂在大树旁的铃铛被风拂过轻声作响,铃铃铃的响声使赫连贵妃回了神,见二皇子还想逗弄锦鲤,她上前两步,接过了他手中的鱼粮:“别喂了,在喂下去,这些小东西就要撑死了。”
手中蓦地悬空,东郭铉义有些不适应的捻了捻指,神情悻悻然,埋怨道:“它们也太不自量力了,别人给多少就吃多少,也不想想到底能不能吃下,吃下后会不会被撑死。”
赫连贵妃摇了摇头,忽视了二皇子强词夺理的话,随手将手上的鱼粮罐子递给旁边的小宫女,问道:“皇儿今日怎么还有空来母妃这儿?”
东郭铉义正了脸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赫连贵妃,见她依旧如往常一般后才微微放了心,撇嘴道:“因儿子办事不力,害得母妃禁足于宫中,儿子心中愧疚,特来见见母妃。”
赫连贵妃清冷消瘦的脸庞,在听见二皇子说出这番话后笑了笑,一瞬间的山花浪漫险些让二皇子看花了眼,看着贵妃的笑颜,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越发对日后的容貌有信心了。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长为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
赫连贵妃,早已习惯了二皇子时不时不靠谱的做派,见他摸着自己的脸,等他自我陶醉后,眼神恢复清明时才道:“自个受了罚怕我担心,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
她挥了挥手,一旁的小宫女拿着鱼粮罐子悠悠退下,养殖锦鲤的小池塘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一棵大树立在池塘边,替水中的锦鲤挡去了大部分的烈阳。
赫连贵妃和东郭铉义就这样坐在水池旁的石凳子上,东郭铉义一只手拖着下巴,一只手玩弄着石桌上的落叶,指甲在上面掐出一个又一个的印子。
“母妃,王姐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她认出了那个弹弓,但是她的态度很奇怪。”东郭铉义如此说。
赫连贵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声音低低的道:“你曾在你父王的殿中见过那个女人的画像,王女的容颜与那个女人像吗……”
这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心病,十多年如一日如噩梦般缠绕在她的心头。
东郭铉义显然知道自己母妃的心结,见她又陷入了某段回忆,一脸恍惚,他才点了点头:“王姐的眼睛像极了父王,而她的容貌,与画中人有七八分相似。”
但画中人的气质更加温婉,而他王姐因为那双眼睛而将温婉的气质打了个折,每当她板着脸,倒有几分父王的气势。
“果然是他和她的孩子。”赫连贵妃语气悠远,眼中划过一丝难过,显然,她想到了一段令人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不过很快她的语气就恢复正常,甚至还有些期待:“有机会的话将她带进宫见见母妃,我只见过那画中人,也想看看到底是何等容貌的人,能将你父王的心抓住那么多年。”
提到这件事,二皇子心里就十分的悲愤,他朝着赫连贵妃摇了摇头:“母妃,这事我没办法去做,只能看父王的意思。”
他只不过拿着旧物试探了一番王姐就被父王当众责罚,若是瞒着父王将王姐带进宫,恐怕最后受罚的,就不只是他和母妃二人了。
整个赫连家都会被他们二人所牵连。
赫连贵妃显然也想清楚了这件事,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手腕上的佛珠,一共十八颗,颗颗圆滑,她已随身携带多年。
“是母妃想差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以你父王的性子,他忍不了多久了,日后总有机会见到的。”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有几分底气,她自以为很了解东郭王,实则她对那个男人了解的不过一两分。
那个人如一团迷雾般,每当她以为了解到真正的他时,最后会发现那只是一片幻象。
只为了迷惑她而出现的幻象,到了最后,竟然连幻象都没有了。
他已没有心思迷惑她。
“你今日跪了一个时辰,早些回皇子府注意,母妃还在禁足中,没有必要的话你别再来了,小心又惹怒了你父王。”
东郭铉义心情低落,连声音都低了几个度:“儿子知道,还请母妃放宽心,不要担心儿子,儿子只担忧母妃会在宫中受委屈。”
禁足半个月,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怠慢赫连贵妃。
这些年来中宫王后可是一直盯着千帆殿,千帆殿稍有不慎便会被捉住错处。
赫连贵妃失笑:“皇儿放心,你母妃我这些年来别的没学会,对于该如何自保却有几分心得体会,王后是个聪明人,只是禁足而已。”
王后是个聪明人,她也是个可怜人。
她们都是不得自由,被困于心的人。
探望了一番赫连贵妃,却让赫连贵妃真的不会觉得委屈之后,二皇子东郭铉义这才心安理得的离开千帆殿,趁着宫禁时间还没到,利利嗦嗦的离开王宫,回了他的皇子府。
在半睡半醒间,他才想起来,今日答应了公主府,要为王姐重新挑选一位十分能干又不贪财的管家。
可是却因为太过疲惫,抵抗不住睡意而渐渐醉入梦乡。
在睡着之前他还想着,明日一早一定要挑选一个最为聪明最为合适的人出来。
一夜无眠,公主府的灯却亮了一整夜。
当然,只是灯亮,黎礼还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日早晨醒来,因着昨日睡姿不对,她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便嚷嚷着让花香为她按摩了一番。
花香满脸心疼的看着办躺在美人榻上的女子:“少夫人何必如此,该上塌睡觉时便睡觉就是,如此折腾自己,大少爷知道了恐要心疼的。”
黎礼很享受身后的这只小手,力度适中,又为她按到了合适的地方,听了花香的话之后,她才无所谓的答道:“山高皇帝远的,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他更不可能知道的。”
“即便少爷不知道,少夫人也不该如此折腾自己的身子。”花香难得的扳着一张脸:“出发时少爷说了,若是回去后少夫人折了一两肉便要拿奴婢们试问,少夫人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心疼奴婢们啊。”
听着耳边的碎碎念,仿佛她不答应下来,她就可以整整念叨一天,而事实也正是这样,她早就见识过身边的丫鬟到底有多能说会道。
黎礼艰难的翻了个身,连忙认输:“这是意外,不会再有下次了。”
要不是二皇子突然拿着旧物找到她面前,勾出了她以往的一些模糊的记忆,虽然她不觉得有多难过,可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这一次过后她的目的便会达成,所以不会再出现下一次。
用完早膳之后,黎礼擦了擦嘴巴,而宣旨的人早已等在公主府外,听说里面的那位公主在用膳,便自动自发的等在外面未进去打扰,直到有人出来递了消息,俞无名这才施施然的离了你一脚,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一脚迈进奢侈的过了分的公主府。
黎礼正准备跪下去,俞无名一脸温和的阻止特她:“王上说了,王女体弱,只需站着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朕疏忽,至王女流落在外,朕心甚是疼惜,特赐玉如意三柄,南海夜明珠十颗,黄金万两,玉绡纱十皮,珍宝玉玩数件。另,赐王女尚方宝令,见令如见朕,免去王女一应礼节。”
赏赐并不丰厚,最让黎礼满意的是那一块尚方宝令,有了这东西,从此以后她可以不用向任何人行礼。
公主府未特意清场,来服役的世家子女能清楚的知道这道旨意的内容。
待接旨以后,俞无名殷勤的将一个中年女人指派了出来,满脸笑容的对黎礼说道:“皇上知道公主府差了一个能干的管家,特让臣下将赫连女官带出来任王女殿下差遣。”
“赫连女官?与赫连贵妃又是什么关系?”黎礼立刻找到了问题症结所在,挑着眉头,回望俞无名。
俞无名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王女殿下能如此警觉,待他反应过来后,立刻解释了清楚:“王女殿下不必忧心,贵妃与女官虽同出一支,但却绝不是一路人,女官与臣下一般,乃王上直属属下。”
黎礼将视线移到贺年女官的身上,见他眉眼间确实有些锐气,整个人也极为清爽干练,才勉强的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你替我谢过王上,我对此次的赏赐很满意,若还有下次,价值照着这次来即可。”